“伴X隱形遺傳,我們看女患,女性患者,她的父親和兒子也都是患者,那麼我們記一下口訣。”
粉筆隨著聲音在黑板上留下字跡。
“X隱看女患,女病父正非伴性。”年輕的生物老師轉過身來,“記完的同學把練習冊翻到186頁,寫一下第一道大題。”
江凜從課本底下抽出練習冊,埋頭做題。
“11點29了,還有一分鐘就下課。”
“那不寫了,晚自習再寫。”
粉筆頭飆了過來,說話的同學住了嘴。老師站在講台上,聽著下課鈴如約而至,他敲了兩下講台,三言兩語把快要衝去的乾飯人攔下。
“我還沒說下課呢,在位置上都坐好。”
班裡傳來哀怨聲,老師仿若未聞,繼續說:“我留下作業,你們邊聽邊寫。”
“完了完了,今天作業肯定多。”盛塵宇看著老師,湊身過來跟江凜吐槽,“你說他是不是提前進入更年期了?”
江凜剛剛寫完倒數第二個填空,分了個眼神給他,表示在聽。
盛塵宇對江凜的不回應早已司空見慣,他跳到下一個話題:“待會兒去食堂吃什麼?”
“作業寫練習冊182-185,今天寫3頁,把這課練習寫完,第7題和第13題不寫。”
江凜說:“隨便。”
盛塵宇說:“那就去食堂看看再決定。”
好在老師也沒拖太久。他推了下眼鏡說:“都記下來了就下課吧。”
幾十號人一窩蜂衝了出去,其中就包括盛塵宇,他一回頭,沒瞅見江凜的人影,無奈歎了口氣,放慢步子,改跑為走。
江凜不願同他們擠,等人跑的差不多了,才不緊不慢走出去。到樓梯口時,他抬頭往上看了一眼,然後下樓去食堂。
“終於來了。”盛塵宇知道江凜的隨便是真的隨便,就順帶給他買了,現在把另一份雞排飯往他麵前一推,咂咂嘴說,“再不來飯都沒了。”
江凜坐在他對麵說:“下次我請你。”
“行。”盛塵宇笑笑說。
江凜天生就是不愛說話的性子,因此兩個人的午飯每次都是速戰速決。
“你要回教室?”盛塵宇見江凜朝教學樓走便喊了他一聲。
江凜說:“不回,有點事。”
江凜爬到頂層,隱約能聽見交響樂的聲音,他扭頭往樂團活動室看,方時韞就站在門口,麵露笑意。
他剛要開口,就見方時韞將食指抵在了唇邊,往他這裡走來。
他聽見方時韞低聲說:“人太多了,怕你不自在。”
確實會不自在。
方時韞邁下兩節台階,問他:“請你喝可樂,去不去?”
江凜跟著他下了兩步台階說:“不用你請。”
方時韞沒忍住笑出聲來,江凜瞪了他一眼,他立馬就咬住唇,見好就收。
“你喝什麼?”方時韞站在學校小公園的自動販賣機前,歪頭詢問江凜。
江凜輕言撥了回去:“不是說可樂?”
“你怎麼這麼較真。”方時韞說,“喝彆的也行。”
說完,江凜好像真的要較真到底了。
“那就可樂。”
方時韞買了兩瓶可樂,到旁邊的長椅上坐著,翹了個二郎腿,見江凜走過來,往他懷裡扔了瓶可樂。
冰得江凜一個激靈,方時韞笑得差點被嘴邊的可樂嗆到。
江凜無語地看著他,方時韞絲毫沒有歉意,隻是咳嗽兩聲,笑笑,扯他的道理:“這麼大太陽,就應該喝冰的,反正夏天也快到了嘛。”
江凜心想,什麼歪理,距離夏天還有好一段時間。
但太陽大倒是真的,他隻能微微低著腦袋,因為稍一抬頭就會被陽光紮到眼。
他從校服口袋裡摸出零錢,拿了三塊給方時韞。
“乾嘛?”方時韞盯著那三塊錢看了半天,又看了看江凜,始終沒有接過來。
江凜也沒有收回去的意思,說:“可樂錢。”
方時韞說:“請你的,拿回去。”
“我沒說要你請。”
“……”
江凜固執過頭,惹得方時韞隻得收下那三塊錢,為了避免這個話題延續,方時韞立即翻篇:“對了,小學弟,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三點水江,凜冬的凜。”
“江凜?”方時韞著重咬字,似是品了品,然後莞爾一笑,一字一頓說,“我叫方時韞。”
“君昔在山時,玉韞山有輝的意思。”
方時韞仰著頭,漫不經心道:“還不錯吧?”
說著,他又喝了口可樂。
江凜扣開易拉罐的環說:“嗯。”
方時韞忽然想到了什麼,就說:“中午人多,都是來練習的,你可以晚自習課間來找我。”
“我看看。”江凜喝了口可樂,”有時間去。”
方時韞頓了下,很是狐疑地問:“你下課很忙嗎?”
江凜用兩個字回答:“作業。”
“下課也要寫?”
江凜用眼神回答了他,為什麼不?
方時韞惋惜道:“好吧,看來我馬上要失去一位寶貴的聽眾了。”
江凜不好意思跟他說,昨天他本來要寫完這周五之前上交的語文作文,不過因為他一直在琢磨方時韞那句唇語,最後根本就沒寫幾個字。
兜兜轉轉,他隻好說:“不是不去。”
“我要走了。”
從昨天差點遲到之後,江凜就開始注意時間。他起身看了眼方時韞,解釋道:“宿舍要關門了。”
“那你今晚來嗎?”
江凜想了下說:“儘量。”
方時韞笑了下,無所謂道:“沒事,不來也行,反正我得去查人。”
言外之意就是,我們晚上肯定見得到。
“回去吧。”方時韞說,“待會兒給你鎖門外。”
江凜看著方時韞點了下頭,但他沒有立馬回宿舍,反倒繞路跑去教室拿了上午布置的作業,到宿舍的時候宿管阿姨剛準備鎖門。
宿管阿姨把他訓了一頓,放他回宿舍了。
京州一中的宿舍分雙人間和四人間,江凜和盛塵宇住的就是雙人間的宿舍。
估摸著時間,盛塵宇應該早就躺床上休息了,所以江凜看門的動作很輕。
“你可算回來了。”盛塵宇坐在床上但並沒有午睡,他誇張地說,“再不回來,我都要覺得你是不是被人拐走了。”
江凜合上門說:“我去拿了趟作業。”
“你午休不休息了?”
“晚點。”
盛塵宇一下倒在床上,頭窩在枕頭裡,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又無可奈何:“那我不管你了,我要先睡覺了。”
“嗯。”
……
紙筆的摩擦聲暈開了中午的烈陽,課程擠滿了一個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的時候,江凜有些疲憊,把飯卡給盛塵宇,讓他買點餅之類的帶回來,然後就趴在課桌上休息。
聽到樓道有腳步聲,差不多是停在教室門口,江凜以為是盛塵宇回來了便抬頭看了眼。
第一眼有些模糊,隻看到了腰部,好像不是盛塵宇。
他重新聚焦,同時聽見了方時韞的聲音:“不會吧,把你吵醒了?”
視線開始清晰,方時韞往他的方向走,聳肩道:“明明我動作放得很輕了。”
江凜的目光跟著他,直到他拉開前麵的椅子,跨坐在他麵前:“不去吃飯?”
江凜說:“你不也沒去。”
“我是走讀生,再晚也有飯吃。”方時韞無所謂道。
江凜說:”找人幫我帶飯了。”
“怪不得。”方時韞起身往門外走,“你睡吧,我還有事,出去一趟。”
江凜這時候反倒像個聽話的小孩兒,當場就趴桌子上,枕著胳膊而眠。
然後,他感覺腦門被人彈了一下。
“方時韞。”江凜眉眼微皺,帶著些不滿,抬頭一瞧,那青年已經溜沒影了。
“嗯?”盛塵宇邁了半步,完全走到門口時才問,“你喊誰呢?”
江凜整理了下表情說:“沒誰。”
“諾。”盛塵宇把飯卡和肉夾饃一塊給了他,“快吃,快上晚自習了。”
“我跟你說,今天晚上是劉紅英看自習,肯定要弄曆史。”
“我曆史一點兒沒背,她不會讓我們默寫吧?”
江凜慢斯條理地嚼,盛塵宇就在旁邊說,班裡的人陸續回來。
沒一會兒,曆史課代表就奪門而入,拿起粉筆,洋洋灑灑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大字,歪歪扭扭地拚成一句——背誦第三單元關鍵時間節點,選官製度的演變,晚自習下課前20分鐘進行默寫。
“我去,江凜,你背了嗎?”盛塵宇搖晃江凜的胳膊問。
江凜被晃得沾了一臉湯汁,他抽了張紙,製止道:“彆晃,沒背。”
“okok。”盛塵宇仿佛找到同伴似的,滿意地收手,一點兒都不意外地說,“我就知道你也沒背。”
因為江凜討厭任何需要背的東西。
聊天間,曆史課代表又添了句——不合格,下課重默。
“慘無人道啊!”
“我現在做小抄來得及嗎?”
“我的天,你彆想了,她會下來逛。”
時針慢慢指向七,又是一聲通報式的呐喊:“老師來了!”
學生們本是雜亂一團,聽到這句話後迅速各回原位,等待著劉紅英的到來。
“都挺自覺的哈。”劉紅英一身長裙漫步到教室中間,手撐著講台視察了圈,然後找了個椅子坐,“上自習吧。”
江凜動筆開始寫剩下的作業,心思卻飛了會兒,他想,今天大概是沒法去聽音樂了。
“老師好,學生會,查人。”
?
江凜倏地往門那兒看,還真是方時韞。
劉紅英公事公辦地說:“沒有請假的。”
方時韞瞅了江凜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對劉紅英說:“人都齊了的話麻煩您在這寫班級,後麵寫人數,然後寫無缺席簽字。”
劉紅英數著人數,盛塵宇小聲跟江凜八卦:“怎麼感覺那個學生會的老看你。”
江凜的額角跳了跳,逃避似地低下頭做題,辯解道:“你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