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揚和六子三天前已出發,準備打劫臨州城的嶽寡婦,可整整三天過去了,程揚和六子仍然音訊全無。
林月被兩人困在這茅屋內,說不出的煩躁,拐子坡上強人林立,她也沒有勇氣獨自跑下山去。
茅屋的木桌上擺著程揚的家傳寶劍,據說削鐵如泥,鋒芒逼人。六子出發之前曾多次勸說程揚帶上寶劍。但程揚以打劫寡婦本就不道義為由,拒絕帶上利刃傷人。
林月獨坐屋內,莫名擔心起來,如他們不回來,這山上強人林立,自己都沒把握能下得了山。
“嘭!”一聲,木門被一腳踢開,闖進了個滿臉淚痕的少年。六子聲淚俱下,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六子一進門就嚎嚎大哭,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林月沉默了許久,還是詢問請程揚的安危來。
“那姓嶽的是哪門子的寡婦哦,分明就是個母夜叉,半點不像個女人!”六子邊哭邊罵,上氣不接下氣。
“程揚大哥怎麼樣了?” 林月詢問再三,六子終於進入正題:“我哥倆潛入庫房正準備搬銀子,剛出門就遇見了這個母夜叉,那悍婦身手好生了得,要不是大哥護著我,現在被抓的就是我啦。”
六子用衣袖抹了抹眼淚繼續說道:“那母夜叉要把大哥送去官府,大哥以後都出不來啦。”
六子忽然怒視林月,指著林月鼻子罵道:“都是你那黑心的爹,用假元寶來糊弄人,不是迫不得已,我和大哥何必去莊子上犯險!我大哥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非把你賣去窯子,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六子把手高高舉起,眼看就要往林月臉上打去。
林月忽然朗聲道:“六子哥莫急,想想可還有把程大哥救出來的方法。”
六子看了看床上的寶劍,認真說道:“要是能把這柄寶劍送到大哥手上,我再往莊子外放把火,嶽寡婦腹背受敵,大哥拚死一搏,倒也還有一線生機。那寡婦雖然身手了得,但家中仆人甚少,大火一起,她定是慌不擇路。”
林月又問:“嶽夫人喪夫之後再找伴侶了嗎?可有子嗣?” 六子答:“據說那夜叉喪夫之後沒有再找,家裡也沒有孩子,多年來一直獨自生活。”
那嶽夫人頗有家私,多年寡居又無子女,可見對前夫情深義重。林月腦筋一轉,忽然就有了計策。
她對六子說出了自己計策,六子起初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沉思之後,卻也覺得可行。
林月道:“待我把寶劍送到程大哥手上,我大喊一聲,聽到信號後你就在莊外放火。”
六子點點頭,認真的準備起物資來。
第二天一早,六子牽了醜驢兩人一同下山。走了一天的時間,就到了臨州城內。嶽夫人雖頗為富裕,但和青州城的富戶終究沒法比,家裡的莊子也就比平常人家寬敞一些。
林月整理了衣著,認真求見起嶽夫人來。管家見林月姿容秀麗,談吐大方,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女兒,欣然同意,將其請到了正廳上。
林月初見嶽夫人,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氣質溫婉,哪裡是什麼母夜叉了。
嶽夫人剛剛走近,林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道:“小女子唐突拜訪,請夫人不要見怪。”
嶽夫人拉著林月的雙手,輕輕把她扶起來。柔聲道:姑娘你慢慢說,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林月隻覺嶽夫人雙手溫熱細膩,說不出的親切。而後演技爆發,淚水滾滾而下。
“小女與程揚大哥青梅竹馬,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林月淚眼婆娑,水汪汪的眼睛凝視著嶽夫人。
嶽夫人微微一驚,道:“那土匪打家劫舍,不是好人,我是定要送官的,你也不必虛耗自己的青春,另覓佳婿便是。”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小女子心即屬了一個人,此生此世就不再變了。” 林月說的剛毅果決,嶽夫人心裡竟生出幾絲欽佩來。
嶽夫人細細觀察林月,隻見她衣著不俗,談吐得體,怎會和土匪青梅竹馬了。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和土匪私定終身,兩人私奔,雙宿雙飛。
“你這樣跑了出來,家裡爹娘不急嗎?你跟了這土匪,家裡爹娘果真不要了?"林月聽了嶽夫人的話,想起被家裡人汙蔑的不白之冤,悲從中來,嚎嚎大哭,竟是動了真情。
“程大哥有罪,夫人要抓去送官也是合情合理,但程大哥之前已有官司纏身,這次再被抓,鐵定是要流放的。流放途中千難萬難,有沒有命回來都未可知..."
林月突然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一個頭,朗聲道:“程大哥三代單傳,我與他尚未成親,我不求與他朝夕相伴,隻求能為程家延續香火,一索得男,小女子後半生也有了指望。” 林月剛說完,隻覺麵紅耳赤,深感自己不去戲班演戲真是浪費了。
嶽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林月,半響說不出話來。她用手輕輕摸著林月的頭發,對這位情深義重的女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嶽夫人神遊天外,竟是想起了許多往事。悠悠道:“你比你程大哥年紀小些?”
林月不明就裡,呆呆的望著嶽夫人,倒是希望她向自己傾訴一些往事。
“我剛見夫君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娃娃,不抱著哄他他就哭,一不高興就尿我一身。洗尿布可真是累啊。”
“後來大一些了,他喜歡去河裡捉蝦,我深怕他掉進河裡去,他在前麵跑,我就在後麵追。”
“再後來嘛,他長到了十幾歲,有了自己的主意,想娶自己心儀的女子,卻隻肯叫我姐姐..."
嶽夫人娓娓道來,眼裡充滿了愁思,她輕歎一聲,又道:“他若是喜歡尋常人家的女子,娶回來也就罷了,可他偏偏迷上了娼妓,我家有祖訓,必容不得娼妓進門,他一氣之下,帶著家私和娼妓私奔了。”
"我好多年沒有見他了,不知道他在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嶽夫人用手巾擦拭著眼角的淚痕,滿心滿眼都是道不儘的思念。
林月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嶽夫人是童養媳,可惜最後沒有得到丈夫的青睞。
嶽夫人拉著林月的手,緩緩向後院走去。
柴房門一打開,隻見程揚手腳被綁,倚靠在稻草堆上。程揚看到林月走了進來,一臉驚訝。
林月緩緩上前,解開了程揚的麻繩,忽然撲在了程揚懷裡。她把寶劍藏在長衣裡,希望程揚能抽出寶劍。
程揚此刻隻覺懷裡溫香軟玉,少女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哪裡領會得到要抽寶劍了。
嶽夫人走上前來,林月隻能繼續演戲。她纖細的手指扶在程揚臉上,柔聲說道:“程大哥,阿月此生此世非你不嫁。”
程揚臉頰緋紅,不明所以,隻覺心神蕩漾,心緒此起彼伏。
嶽夫人扯掉了塞在程揚口裡的布條,厲聲問道:"你此生此世,是否對她一心一意,永不背叛。”
程揚扭頭向林月望去,隻見她一雙水汪汪的眼裡全是殷切的期盼。程揚鬼使神差,答道:“我程揚一生一世,敬她愛她,用不背叛。”
嶽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大手一揮,道:“你們走吧,以後好好過日子。”
林月和程揚皆是一驚,望著嶽夫人說不出話來。嶽夫人遲疑了一下又道:“你雖然入室盜竊,但並為傷人,難得你兩人心心相印,我成全你們了。”
林月程揚連聲道謝,手挽著手出了院門。
走出莊子,兩人一陣尷尬,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皆沉默不語。兩人沒走多久就迎麵遇見了抱著柴火的六子,他正準備放火,卻發現二人已毫發無損的離開。
六子心下大喜,正準備細細詢問,二人卻閉口不言,羞得恨不得鑽進地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