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畫 才剛解了毒又被那巫女勾走了魂……(1 / 1)

大周女帝 煌夏 3757 字 7個月前

廊亭嬉笑閒聊的幾個人看到蕭啟一手按著脖頸從後院過來的時候都被嚇到了,金保緊著迎上去,驚呼道:“哎喲,殿下這是怎麼了?”

蕭啟陰沉著臉往椅子上一摔,頸間的一塊帕子幾乎被血浸透,隻剩上麵一角還勉強看得出原本月白的顏色來。他臉色越來越難看,一語不發,顯見得在極力壓製著怒火。

金保心下著急,對著廊下的一位踮著腳往這邊張望的小內侍嗬斥道:“沒眼力見的東西,睜著你的狗眼是擺設呐,沒看見殿下傷著了?還不趕緊去請太醫!”

“不必!”

蕭啟啟唇吐出兩個字,又不說話了。金保為難地看向李榮廷,李榮廷擺了擺手:“罷了,去備水來吧。”

幾人手忙腳亂為蕭啟處理好傷處,儲義聽見動靜,最先轉過頭,其餘人也都跟著看過去,隻見罪魁禍首施施然從月洞門那邊走了過來。

沈儀華還是一身玄衣,薄紗又遮住了半張臉,雙手對插在袖中,走起路來,腳步輕盈地幾乎沒有一絲動靜。蕭啟暗暗皺眉,看著她,想起她前麵說的“孤魂野鬼”的話,頸部的傷牽扯的胸口的地方也隱隱不舒服起來。

沈儀華走到廊下幾步遠的地方停住,福身行禮,道:“多謝魏王府近日的款待,這廂先告辭了。”

說罷也不等蕭啟叫免禮,自顧自轉身就走,金保一下子就急了,“月奴娘子!你還不能走,我們殿下的毒……”

沈儀華頭都沒回,淡聲道:“解了。”

蕭啟的視線一直在她的背影消失後才被李榮廷揮手喚回。

“怎麼?”李榮廷意味深長露出個笑來,“九殿下這才剛解了毒又被那巫女勾走了魂?”

蕭啟瞪他一眼,“沒事乾就滾回你府上數螞蟻玩去!”

“數螞蟻玩兒?九殿下什麼時候學來這麼新穎的說法?”

李榮廷當然沒有去數螞蟻,在魏王府盤桓半日,出來的時候被小廝告知韋玄臣在酒樓設宴請他過去。

韋玄臣當然也請了蕭啟,但小廝在剛要進門去稟報的時候被李榮廷給擋了,他不認為一個才差點被捅穿脖子的人還有來赴酒宴的心情。

李榮廷一進去就看到韋玄臣正拍著裴珩的肩說著什麼,見他來,視線探向他身後,沒看到人,遂問:“九殿下呢?”

李榮廷落了座,瀟灑甩開了蕭啟新賠給他的一把玉骨扇,意味深長地笑道:“咱們魏王殿下獵狐不成反被撓了一爪子,傷得重著呢,我看且還得閉關休養上些日子。”

裴珩本來心情差到了極點,在李榮廷來之前正跟韋玄臣大吐苦水,雖顧及著麵子,到底沒有把蕭啟從他眼前搶走沈儀華,還不讓他進門的事情說出來,但揀著這些年被他管束的苦悶,一件件控訴。

韋玄臣與他多少有點同病相憐,他上頭也是有兄長的,而且這個兄長還是個從少時讀書時起便譽滿長安的神童,從小一路被比著長大,如今兄長官做得大,而他,也不出意料地在長安城混得很開。

韋玄臣還未琢磨明白李榮廷話中的意思,冷不防裴珩忽地站起來,給他嚇一跳,“怎麼了阿珩?”

“我得去看看阿兄傷的重不重!”

裴珩匆匆離開,撇下韋玄臣和李榮廷兩個人麵麵相覷。

一場酒宴沒有組起來,但好在韋玄臣不是個愛多想的人,而李榮廷隻要有佳釀有雅樂便也能怡然自樂。

兩個人喚了樂姬進來彈奏,對飲了幾盞之後,聊起剛剛離去的裴珩,韋玄臣道:“魏王殿下平日我看對阿珩也沒有像這般管著的,更何況有什麼好玩的他還衝在最前麵,最近這到底是怎麼了,好好的他們兩兄弟之間倒生出齟齬來?”

怎麼了?紅顏禍水唄,還能怎麼了。李榮廷看破不說破,飲了一盞酒,道:“阿珩到底還是小孩子,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九郎這個當兄長的自然要多替他操心些了。”

“也是,九郎向來疼阿珩。”

韋玄臣點點頭附和一句,又舉起酒杯,突然想起什麼,一巴掌拍在腦門上,道:“嗨呀,怎麼光顧著扯閒話,倒把正事給忘了。”

他說的正事著實也算不上什麼正事。

韋家手底下有些南來北往的生意,李榮廷平時又偏愛收集一些書畫古玩之類的,作為常在一起混的好兄弟,韋玄臣自然上心,所以時不時聽說哪裡有了什麼稀罕古跡便會幫李榮廷留意著。

這次是一幅畫《江上芙蓉圖》,乃是前朝畫師淩與為當時的花朝帝姬所作。韋玄臣命人拿了上來,他大手笨拙,一個雕花的木質的匣子,拿來手裡顛來倒去差點給摔了,把李榮廷看得直皺眉,忙道:“還是讓我來吧。”

韋玄臣嘿嘿一笑,將匣子遞給李榮廷,說:“兄弟夠意思吧,這畫可了不得!”

他說著側首向李榮廷,壓低了些聲音,神秘兮兮道:“聽說這幅畫當初還是那位顧皇後從母家帶進宮的,後來又賜給了先太子。東宮倒台之後大概是被下人給弄出來流落民間了。”

顧皇後是因東宮畏罪而自戕的,並未得諡號,所以人們提起的時候還是稱她“顧皇後”。

李榮廷是個講究人,尤其在對待珍藏古玩這方麵,他拿帕子擦了手,隨後小心打開匣子將畫取了出來。

看得出來這畫先前被珍藏的很好,雖然因為年代久遠,紙張已經變得很薄,邊角處也有了毛邊,但是畫跡清晰,顏料也並沒有怎麼褪色。

“如何?”韋玄臣得意問道。

李榮廷細細鑒賞著,頭也沒抬,說:“確實難得,好兄弟!我那的東西,看上什麼,你隨便拿。”

“跟兄弟說這個俗了啊!”韋玄臣豪爽飲下一盞酒,大手一揮,笑道:“再說你搗鼓的那些玩意兒我又不感興趣。”

李榮廷哈哈一笑,“那就改日有了什麼良弓好馬給你留著。”

“對嘛,這才到了我心坎上。”韋玄臣說著話,幾盞酒入喉,粗糙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緋色來,說:“關於這幅畫,好像有個什麼傳說來著,底下人說賣畫那人還跟他講了半天,我那日酒醉聽了一耳朵,沒記住。”

李榮廷說:“這是那畫師容與的絕筆之作。傳言花朝帝姬與那畫師容與……”

“喲,陸緹帥!哪陣風將您給吹這來了?”

韋玄臣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轉頭看去,陸宴已經邁腿走了進來。

兩人站起身來,但陸宴微笑著卻先拱手行了禮,“兩位郎君好興致,這是在……賞畫呢?”

“啊,榮廷新近得了幅古畫,邀我一起看看。”

韋玄臣打著哈哈撒了個謊。

韋家的生意做的大,但這隻是明麵上的大,背地裡還有些不為人知的。平時韋玄臣插手生意的事情,他的兄長韋玄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也僅限於在他允許的範圍內,韋玄臣自然知道其中分寸。而這陸宴說不好聽些,就是聖人養的狗,而且還是鼻子很靈的那種,稍嗅著點味道,不順帶著扯下塊肉來決不罷休,所以韋玄臣趕緊撇清,生怕被他揪住點什麼。

李榮廷自然也明白,便接話說:“是如此,但玄臣一向好舞刀弄槍的,不在這上麵費心思,我這正抱怨呢。不如緹帥給看看?”

陸宴也不客氣,落了座,接過畫端詳著,半晌指著後麵的一行題字,說:“畫是真跡無疑,隻是這題字……卻好似是今朝的?”

李榮廷湊過去看,心中不由想,要不怎麼說這陸宴在背後有人給取了個諢號叫‘陸狗’呢,果然眼尖鼻子靈,前麵他和韋玄臣兩個人看了半晌都沒有看出來這題字有問題,被他隻這麼一瞧就瞧出了端倪。

李榮廷笑著恭維了道:“緹帥好眼光,不過還請恕我眼拙,竟沒有看出來,還請緹帥不吝賜教。”

“李郎君謙遜了,卑下怎麼擔當得起賜教二字。”陸宴笑笑,說:“這長安城誰人不知你李二郎是這方麵的行家,品鑒之術我自不如你,隻是郎君的注意力被畫作吸引了,未曾留意這字跡內容而已。”

“內容?內容有何不妥?”

陸宴手指落在那行小字上,隻見其字跡筆走龍蛇,行筆瀟灑,彆有一番清正雅健之風骨。

李榮廷又端詳片刻,仍舊沒有看出什麼不妥。韋玄臣也好奇湊了過去,直接念出來:“旦逢良辰,順頌時宜,以此贈吾明珠。”

“是句生辰祝辭。”李榮廷接話道:“贈明珠?這畫既是容與為花朝帝姬所作,難不成……花朝帝姬的小字竟是叫明珠?”

陸宴搖了搖頭,曲起手指,關節在那行字上敲了下,徐徐說:“這幅畫作乃是容與在花朝帝姬遠嫁他國和親後所作。容與在前朝宮廷供職時為花朝帝姬的老師,曾親自教授她作畫,兩人在相處間有了情意。後來帝姬被送去和親,最終玉殞香消於他國,容與得知消息作此畫封筆,也於之後不久溘然長逝。所以此題字絕不是容與所書。”

李榮廷恍然大悟,“緹帥果然縝密,僅憑這個就有此推斷,我等望塵莫及啊。”

陸宴含笑隨意敷衍了兩句,將畫作還給了李榮廷。

幾人又喝了一會兒酒才散,道彆後,陸宴騎馬往府上走,一路無話,眼前時不時浮現出那一行字,他總覺得那字跡很是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