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你怎麼來啦。”寧知驚喜道。她從銀狼背上歡快地躍下,朝宴川奔去。
宴川笑了聲:“我怎麼來了?我要是不來,等你們倆被炸死在這裡好給你們收屍嗎?”
……很好,還是那個熟悉的毒舌。
寧知哦了一聲,乖巧站至宴川身後,溫故卻不太服氣,將劍一收,大喇喇嚷道:“小師妹都把這老不要臉的樹解決了,師尊你來晚了!”
“哦?”宴川嗤笑著將手收回,“你確定?那這棵樹你自己搞定。”
一陣不好的預感在溫故心頭升起,他猛地一回頭,隻看見以古榕為首的數千棵樹上都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眼睛,那眼睛逐漸縮小,帶著樹皮都收緊、坍塌,向內猛縮,似乎在積蓄著什麼力量似的。
寧知急了:“古榕這是……要炸了密林!!溫故、崽崽快到師尊這兒來!!”
捂著胸口也想往宴川身後躲去的易柏一時愣在原地,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哎呀,把你忘了。”寧知瞧見易柏眼神閃躲,忙對他招招手,“快來呀,我得把你全須全尾地帶回去見師姐呢。”
“崽崽?”
宴川倒是完全不緊迫,還有空似笑非笑地撇了眼銀狼:“來凡界這麼會兒時間,你倒是收獲頗豐。”
銀狼被宴川身上的氣場震懾著,不敢向前,半截身子趴在地上嗷嗚了一聲。
寧知:“師尊,你嚇著我乖崽了!”
宴川勾了勾唇,將目光淡淡移到易柏身上:“這就是你師姐的男寵?”
“長得不如鐘離玨啊。”宴川將易柏認真地看了又看。
寧知:……。
易柏:……。
沒看出來師尊還是個顏控啊。
溫故一個閃身躲到宴川身後,急道:“彆玩了師尊!!古榕要炸了都!”
“他敢。”宴川仍舊是那副懶怠的語調,抬起手輕巧一指,薄唇微啟:“定。”
隻見急速坍縮的上千棵樹,頓時如同進入了時間的中止站一般,沒了聲息,也沒了動靜,天地間安靜得隻能聽見他們幾人的呼吸聲。
“……渡劫期強者,恐怖如斯。”寧知喃喃道。
宴川被她這幅沒見過世麵的樣子逗樂了,有意顯擺一般,打了個響指,隨意指向古榕:“破。”
將溫故為難得半天無法攻破的古榕,瞬時便四分五裂,乾枯的樹皮在眾人眼前炸裂開來,差點就要落到寧知頭上。
宴川心念一動,一道以靈力組成的透明防護罩便落到了寧知頭上,樹皮草根都被防護罩反彈開來,儘數落到了另外兩人一狼身上。
“呸。”溫故臉色幽怨地吐出炸進嘴裡的樹皮,手忙腳亂摘下身上的草木,狼狽至極。
易柏與銀狼也好不到哪去。
寧知躲在防護罩裡,心虛地咳了咳,避開溫故哀怨的審視。
她將目光放至眼前師尊慵懶卻莫名可靠的背影和一頭閃亮的銀發上。
金色的陽光穿過枯葉流轉於傾瀉的銀絲上,宛如月華在閃爍,似皓雪似冰棱更似星辰之海。
……師尊的頭發真好看呢。
寧知被吸引著,不自覺伸出手去,竟是在兩人一狼吃驚的眼光中觸到了宴川的銀絲。
和預想中一樣,冰涼的,順滑的手感。
乖乖。
銀狼咕咚咽下口水,那位可是三界名副其實第一人,千萬年來近身的修士都被他扔到不知哪兒的犄角旮旯裡去了!
它出族遊曆前,就聽族中長老說過,以銀狼一族的威名,它在三界儘管橫著走,隻除了三人萬萬不能惹。而這其中一人便是琉月宗宴川。
傳聞他脾氣喜怒不定,殺伐果決,以一己之力鎮守者人界與魔界的關隘,手中鮮血無數。多少想與之結成道侶的女修都被他冷清的性子打擊得頭破血流。
這女人膽子是真的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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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川不是不知道小徒弟在做什麼。
發絲被觸碰的那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麵。
那些忸怩著誇他好看的女修,問他養發秘訣的禿頭修士,還有千方百計潛進修仙界隻為偷偷扯下他一縷發絲回去結發的妖魔。
可千萬年來,從未有人真正觸碰到過他的發絲。
這瞬間他似乎有許多種選擇,卻又似乎沒有。
他隻是站在原地。
“為師的發絲好摸嗎?”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問道。
甚至帶著某種不易察覺的愉悅。
寧知被這聲音驚醒,恍惚著收回手來,滿臉羨慕:“嗚嗚嗚真好摸,徒兒也想要!下次替身靈請務必要有1:1的銀發!”
宴川回頭,神色莫名地看著寧知,半晌才淡淡道:“以後都沒有替身靈了。”
寧知比他更莫名:?我師尊怎麼又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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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外牆上,一朵不惹眼的小粉花,正在一株樹枝上顫顫巍巍搖晃著。
風一動,就要將它吹離枝頭似的,它卻頑固地扒著樹枝,好奇張望著院內的一男一女。
洛雲暮:“你沒長眼睛啊站這裡,擋著我賞景了。”
鐘離玨笑著退開一步。
洛雲暮:“……。”
她氣惱地將賬本一甩,惱怒道:“我要去找小師妹。”
鐘離玨像個沒脾氣的泥人,一言不發地跟著她,就會望著她笑,笑得她什麼事都乾不了。
真煩人,還沒枝頭那朵花可愛。
一隻黑貓竄上牆頭,蹭了蹭枝頭的小花。
古香正趴著,看得津津有味。
猝不及防被影刃擋了視線,忙小聲道:“誒誒,你走開。”
影刃默了一瞬:“古榕長老讓你來看話本的?”
古香滿不在乎道:“之前沒靈力,我又進不去,蹲牆角邊等她師弟妹帶我進去等好久啦。”
影刃:“那現在有靈力了,你怎麼不進去?”
古香詫異道:“古榕都沒了,以後再也不用被契約威脅了,我還進去找死?你是被它控製傻了嗎?”
影刃蹲坐著,好半晌才笑道:“也是。以後再也不用聽它的了。”
古香看著院內笑得都要發抖,影刃看著她也笑。
天上有白雲悠悠飄過,微風輕拂著,將日頭帶來的燥熱削減了幾分。影刃覺得自己似乎很久沒有過這樣可以放空的時刻了。
不用想著去殺誰,不用為了古榕的命令東奔西走,隻是安靜地看著一朵花。
連風裡的氣息都香甜。
“你以後……會去哪?”吹著風,影刃又問。
古香:“不知道啊,你聽說過大海嗎?”
不等影刃回答,古香接著道:“剛剛院裡這個男人說要帶安平公主去海邊。”
“他說海很大,是一望無際的藍色。我想象不出來是什麼樣子,想去看看。”古香的聲音裡充滿了憧憬。
影刃笑了起來:“那我們就去海邊。”
古香糾正道:“是我去海邊,不是我們。”
影刃竄下牆頭:“都一樣,你去哪我就去哪。”
小花也悠悠飄落在地:“那怎麼能一樣呢,我是我,你是你。去海邊是我想做的事呀。”
“你想做的,便是我想的。”
從前都在為彆人的指令奔走,可這一次,是他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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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暮看著牆頭上的風景,嫣然一笑:“他們比我更自由。”
“路是自己選的。”鐘離玨立在她身側道,“師妹,你這是在自苦。”
自苦嗎?洛雲暮自嘲一笑,誰說不是呢。明明已是修道之人,隻要勤加修煉,不說壽與天齊,至少比這大洛王朝命長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我的父皇在這兒,我的子民也在這兒,我能如何呢。”洛雲暮低聲道。
鐘離玨亦隨著她的目光看向牆頭:“既然無路可走,那便一條路走下去吧。”
“……總有我陪你的。”
洛雲暮扯了扯唇:“從前你可不會說這樣的話,師兄。”
“是我不好。從前不知……”
“師兄、師姐我們回來啦!!!你們在哪啊。”
溫故歡脫的聲音遠遠傳來,打斷了鐘離玨。
洛雲暮笑著搖了搖頭,並不打算聽鐘離玨絮絮叨叨說什麼從前。
寧知一瞧師兄麵色不虞地綴在師姐身後,便知曉他又碰了壁,忍不住搖搖頭感慨真是情關難過。任你如何清朗疏月,遇上喜歡的女子,仍舊是要嘗儘愛恨酸甜的。
洛雲暮看到宴川的分身,豔麗的麵容上多了幾分驚喜:“師尊怎麼也來了。”
宴川嗯了一聲,道:“來看看這乾旱到底何時結束。”
也來看看他的小徒弟能不能改寫洛雲暮的命運。
溫故唧唧喳喳迫不及待向洛雲暮告起了狀:“師姐我跟你說,你們這兒有棵好壞的千年老樹,搞什麼聚靈陣把大家的靈力都吸走了,還想找人來取你的金丹!還好小師妹厲害,已經把他炸了個稀巴爛了。”
寧知偷看宴川的臉色,急忙道:“還好師尊來得及時,不然我們也要被它自爆弄得同歸於儘了。”
宴川好笑地看了一眼小徒弟,自己在她眼中就這般小氣?還要跟她搶這麼點風頭?豈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此次確是你們小師妹居功至偉。”宴川難得肯定道。
果不其然,便見到寧知的眼睛一下就變得亮晶晶的。
洛雲暮捏上寧知的臉,親昵道:“就知道我小師妹最棒了。”
鐘離玨含笑:“小師妹才剛入修行之路,有這樣的成績,不愧是天才。”
溫故撓著頭傻笑:“是吧是吧!我就說跟著小師妹混不會有錯的嘿嘿嘿。”
銀狼:“本少主看上的女人,當然不差!”
寧知:……不是,怎麼突然都誇起她來了。
寧知笑容滿滿地被眾人圍在中間,幾乎就要迷失在彩虹屁中。
唯有易柏,遠遠落在眾人身後,吃味地看著眼前眾星捧月的少女。
公主殿下的眼裡有她的師尊、師兄、師弟師妹,有她的父皇和中傷她的子民。
卻唯獨沒有一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