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故是從睡夢中被自家小師妹薅起來的。
“我剛夢到正在揍易柏那小子,劍都刺他臉上了被你吵醒,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就算你是小師妹也不行。”溫故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啊啊啊地亂喊。
寧知直接上手捂他的嘴:“師尊說有外人闖進行宮了,就在湖邊,我擔心是有人想針對二師姐,快跟我去看看。”
溫故聽完果然眼神都清明許多。
“那還等什麼,走吧。”他拿上劍就要出門,“等等,你剛剛說‘師尊說’?師尊也跟來了嗎!在哪在哪,我怎麼沒見他。”
對上溫故興奮的眼神,寧知頓了頓,從乾坤戒裡揪出紙片人,忍著笑遞過去:“喏,師尊。但好像靈力不夠,所以又聯係不上了。”
一邊介紹,還不忘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捂過嘴的手。
……
溫故麵目表情看了看紙片人,又麵不改色地轉過頭,大步邁出門去。
從第一次回宗時他就早該知道,他這師尊是個偏心的。
隻給小師妹替身靈,師尊心裡就是沒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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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的月色逐漸朦朧起來。
月亮掛在天邊,像長出了一圈圈毛邊,隱在層疊的雲裡,叫人看不真切。
四下死一般的靜,沒有風聲,沒有水聲,更沒有夏日裡常見的蟲鳴。
從他們住的地方到湖邊,不過幾百步的距離。寧知怕打草驚蛇,便沒有帶燈籠出門,兩人在隱約的月光下步履維艱。
“小師妹……你確定有人嗎,這裡看上去連個鬼都沒有。”溫故壓著嗓子道。
他這話換來寧知在他手臂上掐了一頓。
溫故齜牙咧嘴地笑:“怎麼?你怕鬼?”
寧知兩手拽著溫故的胳膊,被空氣裡的死寂嚇得頭皮發麻,黑夜的黏膩仿佛順著小腿蜿蜒而上的毒蛇,緊緊攫住了寧知的感知。
突然,一陣尖厲而急促的貓叫在不遠處的湖邊響起。
那聲音好似在催促什麼。
“快,快看看是什麼在叫……”寧知扯著溫故衣袖,故作鎮定道。
可隱約的月光,不知何時已被遊動的烏雲遮蔽,連最後的清輝也黯淡下去。
溫故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看不見,似乎……有靈力波動,但很小很細。”
“我們去草裡蹲著看看。”寧知看了一圈,指了指位於兩人身前的大樹,那樹下灌木叢生,勉強可擋住二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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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柏小心翼翼睜開眼。
神色複雜地看向睡在他身旁的洛雲暮。
她麵朝裡,側躺著縮成小小的一團,哪還有半分像平日裡雍容華貴的安平公主。
她長長的睫羽輕顫,眉頭連睡著了都是緊蹙著,清冷的月華照著她的側臉,宛如一碰就碎的畫中仙般。
易柏伸手撫上,將她的眉心展平,印上一個清淺的吻。
洛雲暮沒有被他的動作驚醒,想來是真累了。
前半夜他被酒中靈氣侵蝕,差點受不住,一直纏著她喊難受,她忙於照顧,等他理智回籠後才歇下,已是過去了好幾個時辰。
世人都說她是熒惑災星,可她待他,是真的很好。
玉麵樓初見那日,她在人群簇擁之下,金尊玉貴地走進樓來,他隱在二樓角落裡,冷眼瞧著整座樓的小廝和櫻花子為她的到來而忙裡忙外。
平日裡,眾多高門世家的女子在這裡結交攀談,飲酒玩樂,每一位都姿態高傲,舉手投足皆叫他們明白何謂雲泥之彆。
可洛雲暮的到來,讓這些高門貴胄之女,頃刻間都變成了蒙塵暗星。
樓裡燈火搖曳,明滅不定的燭裡,她比天上的月更聖潔。
他被樓裡的媽媽推出去,三令五申要他好好作陪,不可墮了玉麵樓名號。
易柏冷淡地點了點頭,旁人憂心他這高傲性子惹怒了貴人,可他們哪知,他本就為她而來。
“你叫什麼名字?”洛雲暮眼神在他身上走了一圈,有了幾分興味。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答:“易柏。”
後來便被她順理成章帶回了行宮。
這般輕而易舉,一切都比他和族中長老的計劃更為順利。
可他卻並不如何開心。
洛雲暮每日都在外奔走,似乎忘了他的存在一般。
極偶爾來他這裡陪他吃頓飯,也隻是撐著頭含笑看他,自己並不進食。
易柏問她為什麼,她卻隻是笑著說喜歡看他吃飯的樣子,讓她想起一位故人。
易柏不太喜歡這個回答,卻沒有什麼可以說不喜歡的立場。
“喵……喵喵喵!!”
窗外傳來一陣比一陣更為淒厲的貓叫,將易柏從回憶裡拉扯出來。
他留戀不已地收回手,小心翼翼下床,反複確認床上人沒醒後,這才輕手輕腳沒入了屋外夜色之中。
易柏未曾看見,床上背對他熟睡的女子,緩緩掀開眼,笑得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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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磨蹭!”
易柏剛趕至湖邊,就被一道帶著怒氣的聲音低斥。
“不是說了沒事少來找我。”易柏筆挺著身子站在湖邊,與白日裡寧知所見柔弱無骨的綠茶樣判若兩人。
他語氣裡都是不耐煩:“萬一被她發現了,一切都前功儘棄了。”
“嗬,沒有靈氣供她調用,她除了體內空有一顆金丹,現在與一個凡人無異,能發現得了什麼!”隨著那道聲音越來越激動,地麵上垂柳招搖的影子裡竟緩緩鑽出一道人影!
“易柏,你該不會是心軟了吧。”
易柏皺起眉,冷硬道:“管好你自己!今日找我何事。”
“你動作太慢,長老們等得不耐煩,叫你明日歸族秉明。”
易柏:“我什麼身份,說走就走?”
“這京城裡誰人不知,安平公主最是寵愛身邊那名從玉麵樓帶回來的男侍,找個由頭還不容易?”黑影輕慢地笑了一聲,“反正我隻是個傳話的,回不回隨你。”
“長老們結的聚靈陣已將京郊靈氣都吞噬殆儘,下一步,就是藏在城內的修士,到時你那公主,一樣躲不過金丹儘毀的下場!”
易柏冷哼一聲,兩人不歡而散。
寧知:“!!!”
溫故:“!!!”
過了許久,確定他們不會去而複返,蹲麻了腿的兩人才敢緩緩從草叢後站直了身子。
溫故訥訥道:“……所以這易柏果然是來吸食二師姐靈氣的妖精!!!”
寧知:“???我們聽的是同一段陰謀嗎?”
溫故扯著寧知就往慕雲齋去:“我們現在就去告訴二師姐!”
“說什麼?說她日夜寵愛的男人存了心思要害她?好叫二師姐生生難過一場,然後與他恩斷義絕,接著被無能為力地摧毀金丹?”
溫故駐足,一臉為難:“那怎麼辦啊。”
寧知摩挲著下巴,想了會兒:“按兵不動。明天易柏找借口離開的時候我們跟著去,找到老巢把那個什麼聚靈陣毀了再說!”
“好!”溫故豪氣萬丈,小師妹這麼聰明,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是大師兄怎麼辦啊?要告訴他嗎?”想起可憐的大師兄,溫故又蔫吧下來了,像條垂尾的小狗似的。
寧知忍不住薅了一把他的頭道:“明天找機會暗示下,讓他跟在師姐身邊就好啦,萬一有什麼意外還有個照應。”
“不過沒靈氣我誰都打不過啊…有點麻煩。”
溫故舉起自己的劍,猛拍胸脯:“怕什麼,有你劍聖師兄在這兒呢!”
寧知看了他一眼:“我還是找找芥子袋裡,看看有沒有什麼仙界的食材,連夜研究點BUFF出來比較靠譜。”
“霸符?那是什麼?殺傷力很霸道的符籙嗎?”溫故吃驚地瞪圓了眼,“小師妹你居然會畫符籙嗎?你怎麼這麼天才!”
“是不是師尊偷偷教你的,我就知道,他最偏心了。”溫故委屈巴巴。
寧知不理他:“你也吃過好幾次我做的食物了,你說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不同的增益啊,我怎麼找不出個規律來呢?”
寧知:“雞蛋餅幫小胖築了基,就算它靈氣充裕,勉強能當個築基丹使吧,暫時沒什麼用。”
“還有後麵做的羊肉,雖然讓我們都中了毒……”
“但我覺得更大的原因還是因為那羊被宰殺前剛吃了綠蘿師姐的文稿。沒有可複製性,不具備參考價值……”
溫故:“還有你的紅燒肉!這個我敢肯定,吃完後我身體變輕盈了,出劍速度也變快了,一劍使出去殺傷力也更強悍了。”
寧知回想起綠蘿師姐也是吃了紅燒肉後直接破了境,點點頭道:“那就勉強可以算是+速度和攻擊了,感覺也和烏金豪豬本身就是攻擊力強悍的異獸有關。”
“那就要找找看,師尊留下的寶庫裡,還有沒有這種本身攻擊力比較強的食材,或是一些帶毒的,應該都會有不錯的效果。”
“帶毒的……呃,毒氣算嗎?螺螄粉?臭豆腐?”
溫故聽不太懂小師妹在說些什麼,但是小師妹說的東西聽上去都很好吃的樣子。
咕……他好像有點餓了。
沒靈氣就是這麼麻煩,以前是想吃就隨便吃,現在是不想吃……也得吃了。
寧知好笑地看了一眼溫故:“餓了?”
溫故點點頭,撓撓後腦勺笑了。
寧知:“那就直接去廚房研究吧,正好我也需要個幫手試試不同菜的效果。”
寧知將芥子袋都拋給溫故:“幫我找找裡麵有什麼能用的食材嗎?最好是各種妖獸肉之類的。”
“好叻!”
溫故利落瀟灑地抬手接住,袋口繩索在他修長的手指上打著轉停下來:“小師妹我跟你說,你可算是找對人了。拜漓望宗該死的師門日常所賜,這些異獸我都能認得七七八八,準保不出錯。”
溫故一邊說,一邊打開了芥子袋,漫不經心往裡麵一探查……
“???赤靈劍訣?這不是失傳上百年了嗎都?”
“玄天心法?蒼穹訣?到底是誰說它們都在漓望宗藏書閣裡啊?”
“……師尊怎麼什麼好東西都留給你了啊!啊???”溫故爆發出土撥鼠尖叫。
寧·被偏愛·知:害,她怎麼就把這茬給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