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掌燈到天快亮,終於勾勒出懸羊嶺的地勢環境,常青在懸羊嶺蟄伏半月有餘。中間被敵軍發現,藏在山中有幾日甚至都未曾進食。
懸羊嶺毒蟲蛇蟻很多,除了躲避敵軍還要忍受生理上的折磨。最後另辟蹊徑,在敵軍的圍追堵截下倉皇逃出,有幾十人被俘,一二百人死於刀箭和惡劣的環境下。
聽著常青的遭遇,林清飲喉嚨發乾,說不出話來。
天大亮時,常將軍終於聽到消息趕過來看常青。
常臨海風塵仆仆,看起來還沒來得及收拾自己,看到常青虛弱的躺在床上,趕緊撲了過去。
“青青,爹對不起你。”常臨海老淚縱橫,再說不出彆的話。
“我沒事的。”常青嘴唇還是沒有血色,笑著安慰老父親“圖紙畫好了,你看一下。”
“懸羊嶺易守難攻,這次打草驚蛇了,我估計他們很快就會轉移陣地的。”常青滿腦子都是軍事戰況,自己的生死安全早就拋在了腦後。
常臨海接過圖紙,深邃的眼眸,陷入了沉思:“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中路阻截?”
“右邊是金沙河,他們要麼向左遷,要麼向後,兩個方向都是我們沒有探勘過得領土。現在不易大動乾戈,同時派軍的話,很容易中埋伏。”
聽常青侃侃而談的分析,林清飲心裡驚訝她的成長之快,看來常臨海讓她去深入敵軍,除了以身作則,還有對常青的信任的了解。
“可以賭一把”常臨海恨恨的開口,看著常青身受重傷,他恨不得立刻手刃羌戎人才能解氣。
“向後我們太難掌控,向左我們還好辦一些,隻是左邊個地勢肯定沒有羌戎人了解,我們隻能賭一把。”
“不行。”林清飲稍加思索否定了常臨海的方案“情況還不明朗,這樣操之過急,可能會讓將士們白白送命。”
林清飲指向圖紙,左側不太清晰的部分“這邊都是懸崖山嶺,這邊都是沙石荒漠,不好隱蔽,如果對方真的是大部隊遷移,那我們派的人手肯定不夠。”林清飲的指尖慢慢花了一個圈。
“那怎麼辦,常青白遭這個罪了?”狄全孝輕蔑的語氣,不善的眼光,讓林清飲很不舒服她皺了皺眉,繼續講道。
“他們主力駐紮在懸羊嶺,那肯定有一定的地理優勢,我建議我們可以暴露在左方或者後方,讓他們以為我們要堵截。他們就會選擇合適的方向遷移,繞後對我們來說難度太高。那就在左邊虛張聲勢。”
林清飲最後指尖落點在懸羊嶺“等我們拿下懸羊嶺,然後在向四周擴展,地勢就會越來越明朗,不要急於求成,徐徐圖之。”
常臨海等人一時間都陷入思考,林清飲盯著圖紙,想了一下“要先看看他們會不會撤離懸羊嶺,這樣才能將傷亡人數降到最低。”
最後常臨海點點頭,似乎認可了這個方案。
看到常臨海的反應,狄全孝不滿意的撇撇嘴“我們有二十萬大軍,趁他們還沒走就能直接踏平懸羊嶺,生擒敖格,為什麼要畏首畏尾?”
“你有沒有看過我畫的圖...”常青撐在床榻上,似乎有些生氣“敖格在幾個山頭都有眼線,而且險象環生,二十萬大軍就算勝了,我們也是傷亡慘重,為了生擒敖格我們犧牲這麼多人,羌戎很快就會推舉新的首領,那將士們就是白白犧牲。”
“那是羌戎的主力軍,剿滅了,就算有新的首領,近幾年他們也不敢向我們這邊進軍。”狄全孝顧不得常青還在受傷,不服氣的回懟了過去。
“我們必須一勞永逸,這樣拖拖拉拉戰爭要延續多久?”林清飲不滿的喝止住狄全孝。
常臨海伸手示意所有人閉嘴,到底怎麼做,他還要再多加考量。
狄全孝等不及,他恨不得現在就殺上懸羊嶺,死了這麼多人才找到他們的駐紮地,如果不快刀斬亂麻,那之前的人都白死了。
“他們已經暴露了,如果不乘勝追擊,等他們遷好了,難道再讓常青經曆一邊現在的痛苦麼?”
狄全孝的話讓常臨海的心猛的痛了一下,看到常臨海動搖,常青急了。
“我不覺得痛苦,再來幾次我都不怕,寧可我死,我也不要幾十萬大軍去送死。”常青越說眼神越堅毅“爹,我們常家人不怕死。”
此話一出,常臨海好像想到了自己身先士卒的兩個兒子,他放下圖紙,身形憔悴,坐在一旁,看著常青的蒼白麵容,心中泛起苦澀。
“常將軍,我也不建議現在逼上懸羊嶺,小不忍則亂大謀。”林清飲在一旁淡淡的開口。
惹怒了狄全孝,幾步走到林清飲麵前“你不建議?”狄全孝逼近林清飲,林清飲冷漠的回看過去。
“你帶過兵,打過仗麼?你在京都錦衣玉食,拿著俸祿瀟灑的過日子。你知道我們在這邊過的是什麼日子麼?你知道我們死了多少人才找到他們的駐紮地嗎?你大言不慚的讓我們不要急,不知道靠著什麼手段,一介女流混來了一個二品將軍的軍銜,我都懷疑你能不能拿得動刀,拉不拉得動箭弦。”
狄全孝說完,嘴角噙著冷冽的笑,眼裡的輕蔑快要將林清飲吞沒“我們在邊關出生入死,換你們享受快活,你就偷著樂吧,現在還敢來這裡指手畫腳。”
“狄全孝你有病吧,滾出去發瘋。”常青聽到狄全孝對林清飲冷嘲熱諷,氣的快要吐血了。
“好了,就聽林將軍的。”
常臨海發話,狄全孝不可思議的擰過頭,剛要反駁就被常將軍用眼神製止。
“全孝帶兩千精兵去左邊進軍,觀察動向,等待時機我們攻陷懸羊嶺。”
狄全孝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謬的笑話,嘴裡冷哼一聲,咬緊牙關,憤怒的走出營帳。
“全孝性格不好,所以我一直沒給他太多的權利,林將軍莫怪。”
等狄全孝走遠了,常臨海才過來和林清飲說和,林清飲倒是不介意,她更希望狄全孝表裡如一,不要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搞得她頭疼。
“我剛來的時候他也很瞧不起我,慢慢就好了。”常青在床上躺好,剛剛動氣扯得她傷口很疼,她已經沒有力氣在折騰了。
林清飲想讓常青好好休息,隨便應付了幾句,就出了營帳,看到狄全孝在那裡點兵準備出發了,她和狄全孝短暫的對視,狄全孝板著臉不在看她,林清飲也不想自討沒趣,不再理會了。
狄全孝帶著兩千精兵,慢吞吞的行軍,到了晚上在懸羊嶺山腳下坐落休息。懸羊嶺上高聳入雲,黃沙漫天飛散。
抬頭一看,半山腰才有足夠多的樹木巨石做隱蔽。下麵隻有零星幾棵乾枯的古樹,枯黃的草地倒是有幾片陳舊的綠色草叢有膝蓋這麼高。
“點火,拉開距離。”
狄全孝隨手抓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裡,眼睛在黑夜中投射出警惕的光,他要把兩千人造勢出幾萬人的效果,每個人都點燃一把火堆。
沒過一會,懸羊嶺下密密麻麻的火光衝天,黑煙繚繞,聲勢浩大。
狄全孝讓一部分人留在原地第二天沿著記號出發,帶著另一部分摸黑登山,根據常青畫的地圖,登上懸羊嶺的路蜿蜒曲折,山峰層疊交錯,且山窟中大多有伏病埋伏,越接近頂峰越危險。
要想觀察羌戎人的動向,他一邊要營造攻上懸羊嶺的陣仗,又要在這個期間看他們的動向,至少要沿著地圖,摘掉五個山窟的伏兵,登嶺後還要藏身不被發現。
太麻煩了,還很危險,狄全孝把嘴裡的狗尾巴草吐到地上,打起十二分精神,躬著腰潛行,要把羌戎人埋藏的勘測點換成自己的人才行。
三天,狄全孝沒有傳來任何消息,眾人也摸不清是好還是壞。隻是趙文才所在的駐紮營地倒是和羌戎的軍隊正麵交鋒過一次,不勝不敗,兩方都有傷亡。
常青恢複的很快,現在已經可以下榻行走,每天都到常臨海的營帳和林清飲,顧東風聊懸羊嶺的作戰方案。
晚上的時候和常青夜聊,聊起從前在京都的日子,又聊到現在和羌戎人打仗,羌戎人手段狠辣殘忍,殺了太多中原將士。
常青幾度哽咽,想起自己身首異處的兄長,血肉模糊的戰士。
林清飲心裡也難受得很,她對常青有負罪感,如果沒有那檔子事,不會讓常將軍一家子守著幾萬兵在邊關艱難的守關。早就有援兵了,她的兄長和將士們就不會犧牲。
操場的士兵們不敢懈怠,每天頂著飛沙寒風操練,所有人都在等狄全孝的消息,一舉拿下懸羊嶺。
整整一周,林清飲在軍帳這裡鮮少露麵,除了和將軍們聊懸羊嶺的方案,不在士兵麵前走動。
她坐在椅子上,嘴裡嚼著乾巴冰冷沒有味道的饃,腦中的思緒沒有一刻停止運作。
“報”
“狄將軍來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