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最後一句話,林清飲腦子裡一根弦好像斷掉了,她手不受控製的猛的拉開門簾。
“派誰呢?誰不都是他們父母的親生孩子,她是我女兒難道就應該有優待麼?”
林清飲看著佝僂著身子的常臨海坐在塌上,臉上都是淚痕,旁邊的小少將也是猩紅的雙眼站在一旁和常臨海對峙。
兩個人看到林清飲默契的閉上嘴巴,林清飲看到塌上兩盆血水,塌上的人似乎奄奄一息,剛脫離生命危險。
越是想快點走過去,腿上越是像灌了鉛似的抬不起來,林清飲顫顫巍巍的走過去是,看到常青被曬得黝黑乾裂的臉,蒼白虛弱。
臉上有幾道不太明顯的刀箭劃過的疤痕,林清飲的腦子嗡的一下,不知道說什麼好。
“新來的女將軍,第一次看到傷病殘將吧。”那人看到林清飲失魂落魄的模樣,隻當她是嚇傻了。
“狄全孝,不得無禮。”常臨海嚴肅的出聲製止。
狄將軍彆過頭,一臉的不服氣。
“你居然讓常青去做羌戎的活靶子?”林清飲扭過頭眼淚模糊的瞪著滄桑的老將軍。
老將軍哽住不知道怎麼回答,許久他哽咽著輕輕說了一句“全孝,你先出去。”
狄全孝詫異的看著常臨海,又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常青,依依不舍的走出去了。
“朝廷問責武將,我呈了十幾封軍書回京,都沒能阻止皇後誅殺,如果不是時態急迫,我不會讓青青涉險。”常臨海平靜的說著,思緒已經飄遠,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
“邊關將士們都惴惴不安的打仗,如果這個時候還隻顧著自己家的安危,更會讓他們寒心,我沒有辦法啊”常臨海抓著常青被血浸染纏著紗布的手。
林清飲的心一下子像是跌落了穀底,皇後一直都知道現在的情況,沈承元肯定也知道,兩個人為了達成目的,全然不顧整個國家的安危了嗎。
那自己呢,也是他們的幫凶,如果不鼓足了勁幫他們血洗京都的將領,會不會早點看到常青的信,發現其中的利害關係呢。
“對不起...”愧疚像洪水猛獸吞沒了林清飲,她哭著道歉,常臨海嚇了一跳。
“是我一手促成的,京都的軍晌案是我審的...我沒有看到常青的信...是我的錯。”林清飲伏在床榻上,肩膀一陣一陣的聳動。
常臨海痛苦的看著林清飲,猶豫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事已至此,林將軍...生殺大權你是掌握不了的。”
常臨海看的通透,送到邊關的軍餉每次都少,這次少的離譜,他已經感覺到不安。連寫了十幾封軍書回京,希望可以暫時穩住朝廷,先撥人過來。
等到的回複一直是密而不宣,他不直達掌權者在謀劃什麼,他隻知道無力回天。
多次交戰周旋,沒有援兵,邊關的將領們一次次被絞殺殆儘,他最後不得不讓常青去犯險,身先士卒,給將士們鼓舞士氣,振奮軍心。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林清飲還在喃喃自語,哽咽自責,常臨海一把給她撈了起來。
“林將軍,帶著愧疚的心,去保護我們大離的百姓們吧...”常臨海說完,想到了什麼“不要在讓彆人知道是你負責的軍餉案,懂麼。”
林清飲鼻翼微顫,淚珠掛了滿臉,她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
看到林清飲的反應,常臨海放了心,他又繼續說“我知道你本性純良愛民,戰場上遠比京都凶險萬分,你要千萬小心。”
常臨海說完視線轉到常青身上,一臉心痛“沒事的,隻要活著回來就好,青青命硬得很。”
像是在給自己鼓勁,常臨海彆過頭不忍心再看虛弱的常青,先一步離開。
留下林清飲一個人,她看著呼吸微弱的常青,默默祈禱她可以快點醒來,天色漸暗,營帳內沒有光亮,想被一片黑色的霧籠罩。
林清飲似乎一個姿勢維持了太久,身體有些麻木,她僵硬著起身準備點燃燭火,這個時候進來一個人,手裡捧著燭台。
狄全孝看到林清飲還在這裡,先是愣了一下,很快緩過神,麵上寫滿了不滿。
“你怎麼還在這裡?沒人給你安排營帳麼?”
聽見對方帶著火氣的質問,林清飲並不惱怒,她十分確定和這位狄小將軍第一次見麵,對方對自己的不屑和不滿,完全不加掩飾。
“我在這裡照顧她,方便一些。”林清飲借著微弱得燭火,映射出二人的影子,又坐了回去,盯著常青的沒有血色的臉。
這句話很有說服力,狄全孝愣在一旁,慢慢的也蹲下去看著常青,臉頰一抽一抽,眼皮耷拉著,整個人像是沒什麼精神。
“常將軍有交代這幾天要做什麼準備麼?”林清飲目不轉睛,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淡淡的開口。
“前些日子,兩位小常將軍和羌戎人同歸於儘了,現在我們兩方都在修養調整,暗地裡都有動作,明麵上暫時不會起衝突。”
狄全孝語氣不善,到底還是老老實實的說了,林清飲了解了大概,她要儘快適應軍營的生活,熟悉地形才行。
夜半三更,狄全孝看來是好久沒有休息過了,伏在床榻的角落睡著了。林清飲盯著常青眼角乾澀,這麼久滴水未進,她站起身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又倒了一杯,準備給常青補充一下水源,她走過去,慢慢抬起常青的頭,給常青灌了一小杯水。
再次放她躺好時,常青的睫毛似乎微弱的顫動,林清飲有些懷疑是自己看錯了,她揉了揉眼睛,拉起常青的手。
感受到手掌心常青手指的抖動,本來被狄全孝酣睡的氛圍傳染,有一點困意,這下子整個人都精神了。
“常青,你有知覺嗎?”林清飲抬起手撫上常青的額頭,看她有沒有因為傷口感染發熱,確定是健康無虞。
常青似乎聽到了林清飲的呼喚,她艱難的微微睜開眼,林清飲看到縫隙中偷著靈動的光,趕忙靠近常青。
“你怎麼樣?我幫你叫大夫和常將軍來。”林清飲有點語無倫次,再次和常青交談竟然是這樣的場麵。
“不用...不要折騰爹爹。”常青虛弱的開口,這似乎驚醒了一旁熟睡的狄全孝,狄全孝一骨碌爬起來,擠在兩個人中間。
看到狄全孝常青忍不住皺了皺眉“等著看我笑話是吧”
狄全孝豆大的淚珠倏地掉落,一顆一顆滴在床榻上,常青嫌棄的皺著眉閉上眼睛。
“我真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狄全孝嗚咽著開口,常青已經無力安撫他,再抬眼看到林清飲,勉強的撐起笑意。
“你來了......”常青本想撐起身子,卻渾身使不上力,反而傳來清晰的痛感,她繼續問“你這次帶了多少兵馬?”
“二十萬......”林清飲喜極而泣,低聲說道。
“好...”常青終於盼來了援軍,心滿意足的點頭“幫我拿紙幣,我要畫懸羊嶺的圖紙。”
常青掙紮著起身,被狄全孝把著肩膀摁了回去。
“彆動,不著急,你先養好身子。”
林清飲和狄全孝都想阻止常青,常青搖搖頭,堅定的說“不要拖,拖太久我怕我忘了。”
常青再三的堅持,狄全孝怕她扯著傷口,趕忙說“你說,我來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