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製執行 小倒黴蛋打開新世界大門(1 / 1)

撈魚兒,跌漏魚,麻女丟了個花枕頭,溪水清,河溝濁,麻女望不到祥瑞頭——

曲向竹不知道夢見什麼,腿猛地一蹬。

好消息是醒了,壞消息是不在宿舍的床上。

他一屁股懟在一條荒涼的山間小路上,身上那件戰損風睡衣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質地特殊的深藍色長袍。

曲向竹在地上呆滯了半晌,摸摸索索地從袖筒裡抽出一張泛著黃棕色的牛皮卷,牛皮卷的標題處寫著“麻英村判決書”六個燙金大字,標題下麵的小字分彆有“被告人”、“原告”、“實行行為”、“判決結果”四個欄。

除去“原告”一欄填寫了“李桂英”三個大字,其他三欄都是空白的。

“?”

他對著判決書遲疑了一會兒,痛下決心給自己來了一巴掌,臉上的巴掌印和屁股下的石子都告訴曲向竹,他確實沒在做夢。

四周的濃霧阻擋了視線,灰撲撲的一片分不清天地,濕漉漉的霧氣打在頭發上微微發黏,泥土的腥味混合著微甜的空氣鑽進鼻腔,新鮮得不太真實。

身後的霧裡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聲音快速地由遠及近,直到發出動靜的主人一腳踹到曲向竹的腰上,來人“誒呦”一聲摔到一旁。

“誰啊,好端端躺路上——”

幾聲嘟囔,剛剛擁吻了大地的少年不住地揉著扭到的腳踝,他抬起頭,淺棕色卷發下是一張近乎完美的臉。

那均勻的皮膚上幾乎看不見任何毛孔,臉部的每一處五官和轉折精致到都好像是一件深思熟慮的藝術品才該有的細節,種種精良之下,他眼尾那顆放在普通人身上彆有情誌的淚痣,此時倒也像個瑕疵。

曲向竹咬牙,這是他做夢才敢長出的一張美麗到偉大的臉!

麵前人似乎有點潔癖,皺著眉,啪啪啪地拍著深藍色的袍子沾上的一片土。

此時的迷霧漸漸散去,露出四周環繞著的巨大山岩和鬱鬱蔥蔥的茂林,腳下是一條有些潮濕的石子土路,褐仆仆的小路歪歪扭扭通向山頭,小路旁緩緩流淌著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

少年瞥了眼曲向竹胸前帶著的十字架,表情有些耐人尋味起來。

“不好意思啊哥們兒,請問這是哪裡?”曲向竹一時間揉揉屁股又揉揉腰,觸及火辣辣的臉,最終還是咬咬牙先把人扶起來。

曲向竹這人,他自己倒黴的次數多了,身上總是這兒疼那兒疼的倒也習慣了,隻是想到他麵前的哥們兒跑的急,應該摔得不輕。

聞言,卷毛少年抬起幽藍色的眸子,目光細細打量著麵前高出他一個頭的曲向竹,在曲向竹殷切的目光中緩緩吐出一個字:“哦?”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少年才又開口:“你不是自己來的?”

曲向竹盯著少年深淵般的眼眸,霎時間微微愣住,仿佛心神被攝了去,但很快又回過神來,忙不迭點頭。

“有意思,”不等曲向竹回答,少年勾起唇角,“我第一次見被動進入十字審判的人。”

曲向竹扣扣腦袋:“十字審判?那是什麼?”

“先走,我怕來不及了。”少年抬頭看看天色,不由分說抓起曲向竹的胳膊,扯著他一塊兒向前跑。

“誒誒誒,哥們兒,我得趕快回去,我明早七點還得上學,高三了老師不讓請假……”曲向竹有意掙脫,奈何少年抓的太死,便隻得在慌亂中騰出另一隻手將亂飛的十字架摘下,妥當地安置在兜裡。

大概跑了十幾分鐘,拐過一道盲彎後,視野豁然開朗。

小路兩旁變成了大塊大塊的田地,路的半中央是一處由幾根木頭簡易搭成的村門,牌匾已經有些掉色了,用繁體字寫著“麻英村”三個大字。

村門後再遠一些,是一座以石、木為主要建築材料的小山村,山勢陡峭,小屋層層疊疊沿著山形錯落,頗具美感。

此刻正是傍晚,天邊的雲染上一層淡淡的緋色,光影柔柔地攏著村子,按理說小山村的人們此刻應該是飯點,可遠遠看著卻沒見有人影出現在村中,也沒有一戶人家升起炊煙。

村門口已經站了十來個身著深藍色長袍的人,與曲向竹和卷毛少年身上的長袍是同樣的形製。

二人的到來並未吸引他們的注意,大部分隻是看他們一眼,便不再理會。

曲向竹氣喘籲籲地靠在卷毛少年身側,一邊扇著風,一邊打量著麵前的幾人。

這麼幾個人之中,第一眼就吸引到曲向竹目光的是人群邊緣的一道高挑身影,落日餘暉不遺餘力地給那男生有棱有角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他凝望著遠方的虛無,眼角一顆淚痣平添風情,一頭碎發柔順地隨風輕搖,腳邊蹲著一隻通體黑色的長毛貓。

似乎是曲向竹的視線太過直白,男生轉過頭來,二人視線猝不及防撞在一處,他挑挑眉,抱著臂好整以暇地回望,袖口漏出的手腕處紋著數字‘1’。

他腳下的黑貓也幽幽地轉過頭來,又尖又長的耳朵輕輕轉動,一雙發著綠光的眼睛死死盯著曲向竹看。

曲向竹打了個寒戰,摸摸鼻尖將目光移開。

卷毛少年饒有興趣地主動宣布:“各位,這個家夥是被迫進入十字審判的,他竟然不是主動來的!”

此言一出,多少雙眼睛像看猴似的齊刷刷看過來。

曲向竹訕笑著招招手,“那個,你們有誰知道怎麼回去,我明天還要上學,高三要補課……”

卷毛少年噗嗤一聲笑出來:“上學?讓它見鬼去吧。你就算能活著出去,也不用上學了。”

曲向竹眉頭一跳,抓住了重點:“活著?這都是什麼意思?”

見眼前的高中生真的是被強製帶進十字審判的,那些盯著他的目光裡又多了幾分猜測和詫異。

“十字審判裡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今年或許增加了強製執行,不過這誰知道呢。”一個麵容溫婉的女人出聲猜測。

眾人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說法。

女人將長發束起,溫聲說道:“進入十字審判的那一刻起,結局隻有兩種,第一種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第二種是成為正午審判者。”

大概是考慮到曲向竹什麼都不知道,她好心解釋:“十字審判這個東西,一時間很難跟你解釋清楚,你可以理解成VR版案情陳述,總之就是一共有十字幻境需要你完成審判,每一字都有一些法條需要遵守,一旦觸犯就會認領第一種結局,你要做的就是在規定時間裡填寫判決書,完成就能離開了。”

“這樣啊,”曲向竹頷首,“感覺你們看著都挺厲害的,隻有我一個人是新手嗎?”

女人笑笑:“大家都是第一次,隻不過我們是主動參與,來之前都有所準備,也對審判內的環境和規則更了解一些,相當於理論合格隻等實踐。”

不知道是不是平時看多了稀奇古怪的小說和電影,此刻的曲向竹僅僅緩衝了一會兒,便接受了如此離譜的設定,他摩挲著下巴,大概想明白了,他這是被抓來審案子來了,審不好就得死的那種。

“那,我現在需要乾什麼?”曲向竹扯著一臉茫然,揣在兜裡的手正習慣性地摩挲著十字架。

“等人,”卷毛少年走到田埂邊,衝著曠野吹了聲口哨,“等陪審員,他會給我們交代一些有助於填寫判決書的任務,就像自行車的輔助輪。”

輔不輔助的曲向竹好像沒聽進去,反而興致勃勃地學著小卷毛將手指放在嘴邊,試了半天也隻吹出一手口水。

卷毛扶額,似乎是想到什麼,回身走過來。

“在這裡每個人手腕上都有一個編號,”卷毛揚了揚手腕,上麵是數字‘100’的刺青紋身,“還有記得保護好你袖筒內的判決書,丟了或者破損的話,明年就喜提清明節咯。”

曲向竹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抬起胳膊一看,手腕內側的編號是‘X’。

他一愣,格式好像不太一樣。

“誒?他咋是個字母X?”

突然冒出一個編號為43的胖男人,粗魯地掰過曲向竹的手腕,臉上肥膩膩的肉隨著說話間顫著,“跟我們都不一樣,這倒黴催的也不知道怎麼就強製進來的,我可從沒聽說過十字審判強製誰來的。”

曲向竹僵笑著把手腕搶回來,剛剛被捏過的地方已經泛著紅紫。

他上下打量著這男人,從頭頂油光鋥亮的頭發,到小拇指留著的儲存不明汙垢的長指甲,最終嫌惡地彆過頭去。

“哥們兒……誒?”曲向竹張口想問問小卷毛編號的問題,然而轉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卷毛已經不在他身側了。

小卷毛對曲向竹的編號顯然不是很在意,他眼巴巴湊到1號跟前,指了指地上的黑貓:“哥哥,這是什麼?”

1號懶懶回道:“一隻貓。”

黑貓優雅地甩了甩耳朵,動作表情與他的主人一脈相承。

儘收這一切的曲向竹無聲地衝著1號吟誦一字詩:裝。

說話間,天邊最後的餘暉就快要被撤出地平線,看起來應該不會再有人來了。

溫柔女人輕蹙起眉,神色擔憂:“我們一直等著嗎?”

“不然呢,不想等陪審員,這鬼地方你要是好奇自己進去唄,”43號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女人就是事多。”

隊伍裡有九男四女,其他女生聞言極其不滿,不加遮掩地送了個白眼給他,更有性格直率的直接衝他比了個中指。

曲向竹皺皺眉,站得離他再遠點。

正巧看見對這所有人都不太熱情的1號破天荒地睨了一眼43號。

“少俠竟也是個性情中人。”曲向竹悄悄送了他一個大拇哥。

還沒等那43號繼續發表意見,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山頭。

漆黑的夜色迅速吞噬這片土地,村裡的公雞突然開始撕心裂肺地鳴叫,接連著傳來狗吠聲,很快,小屋挨家挨戶亮起燈,村子裡密密麻麻響起聒噪的人語。

嬰兒開始拚命啼哭,裡麵又摻雜著婦人喊孩子上學的吆喝,還有跟妻子告彆去田間地頭的招呼,整個小村像突然按下了開始鍵,一切都詭異地活了起來。

一場口舌之爭就此被打斷。

小卷毛突然指向前麵:“陪審員來了。”

通向村口的小路遠遠地亮著一盞昏黃的燈,隻能隱隱約約地辨認出是一個佝僂著背的老漢提著燈。

那燈飄了二十來分鐘,才飄到村口來,老漢腿腳似乎不太好,雖動作急躁,但仍隻能慢慢地走近,他提著的那盞煤油燈應該有些年頭了,燈光忽明忽暗地照著他黝黑又布滿皺紋的麵頰。

老漢停在眾人跟前兒,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焦黃的牙,緩氣兒似地抽了一口旱煙,“我是麻英村村長,你們就是我請來的驅邪的人吧,天一亮我老漢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了,未成想還是讓你們久等了,村子的情況很糟糕,先跟我走吧,咱們邊走邊說。”

天亮?曲向竹眉頭擰起,這夜明明黑得如此伸手不見五指,怎麼能叫天亮呢。

村口通向村子的路看起來短,走起來還是挺廢腳的。

眾人乖乖地跟在村長身後,聽他喋喋不休地講述著村子的情況:“我們村子年年都要舉行祭靈大典,祭祀護佑村子的神靈,問題就出在去年的祭靈,流程出了些問題,死了幾個壯漢,那之後就不得安生了。”

“啊?鬨鬼啊?”曲向竹砸吧砸吧嘴,一隻手將十字架掏出來壯膽,另一隻手扯住小卷毛的袖子。

“你們得趕快解決問題,五天後就是祭靈大典,原本我還想能不能僥幸順利進行,直到,”村長突然轉過頭來,一雙渾濁的眼顫栗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可怕的事情,“直到六日前,我們村的神婆被吊死了,死相特彆……我這才意識到,如果不解決,今年一定會出大問題的!”

“你們要抓緊時間把那東西趕走,否則,一旦祭靈大典被破壞,”村長咽了口口水,陰惻惻道,“我們,一個也逃不掉。”

說罷,村長又急匆匆地回頭趕路。

“叔啊,那現在……”

卷毛正要開口問,村長啞聲:“現在先去神婆家,勞煩你們將她的屍身入棺,神婆的死和那臟東西脫不開乾係……”

“一周前死的,怎麼非得等我們來才入棺啊?”43號就差把嫌晦氣三個字寫臉上了,皺著一張油油的臉不滿地抱怨。

“因為,”村長突然轉頭,那表情嚇得曲向竹後退兩步。

村長黝黑的皮膚包裹著頭骨,那雙凹陷的眼睛裡盛著些許恐懼,“我們沒法把她的屍體裝進棺材。”

村長頓了頓,繼續道:“隻要我們將屍首收回棺材,等到第二天雞打鳴時,不論棺材釘成什麼樣,那屍首都會回到它原來吊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