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豫一睜眼,映入眼簾的是高聳入雲的黑紫色宮殿,如同一隻沉睡的巨獸,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
打眼一看,上麵共有三層,每一層都是環繞了整個宮殿一周。
宮殿的牆壁上刻滿了恐怖的紋飾,殿內傳來深沉的低吟聲,仿佛有無數亡靈在此處徘徊。
巍峨的殿頂籠罩著一層紫黑色光芒,陰森又恐怖。
火燭搖曳,投下詭異的影子,似乎暗示著那些隱藏在黑暗中不可知的存在。
楚文豫眯著眼看向窗欞,那脊獸仿佛也在靜靜地注視著他,幽暗至極。
掙紮著站起身,他踏著血紅色的彼岸花海,踩到了森森白骨,被割破的腳底流下淋漓的鮮血,與這地上的血水融為一體。
濃濃的血水透著刺骨的冰涼,四周的哀嚎聲不斷,楚文豫隻覺得自己的雙手雙腳仿佛都被無形的鎖鏈綁著。
突然間,身後出現兩個劊子手,楚文豫不敢回頭,渾身都在打哆嗦,就一直往前走,走到了一個死胡同裡。
即便前麵已經沒有了路,可他還是不敢回頭。
絕路之下,還有一雙躲在暗處的雙眼正在冷冰冰的注視著他,如同針氈入後頸,割血還刃刀。
感覺到劊子手揚起手中的刀,那種絕望由心而生。
伴隨著劊子手的一刀落下,楚文豫向死而生。
有一人的血順著楚文豫的脖子流了下來,滴答滴答的灑下來,將他胸前的祥雲紫金繡花染的殷紅。
那人用左手直接接住了劊子手的刀。
認識到自己得救了之後,楚文豫回過頭去,卻被嚇了一跳。
他看到那劊子手身軀高大而矗立,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袍,麵容卻是一片空白。
沒有眼睛、鼻子或嘴,整個頭顱處空空如也,隻剩下一截殘破的頸部。
黑色的長袍在血光下若隱若現,仿佛是一隻幽靈一般。
他舉著一柄利刃,刃光寒冷刺骨,映襯著他虛無的臉龐。
靜靜地站立在那裡,身體微微顫抖,似乎在等待著某個命令。
隻見眼前那人右手一揮,劊子手瞬間退了下去。
放眼望去,看到那張俊美的臉上卻透著一絲慘白,在這昏暗禪幽中,那人的眼眸卻是異常明亮的,似乎能裝下萬般星辰。
擁得一人入眼眸,恰似星海人性留。
不知道為何,看著那張煞白又慘絕人寰的臉,楚文豫不是害怕,而是覺得可憐。
這裡是午門森羅殿,此處沒有正常人,就連劊子手,也是無頭的。
眼前之人目前看來,還算是與他一樣的正常人。
那人扯下自己被鮮血染紅的衣袍,撕成長條狀,包紮好左手,處理好之後,走上前去溫柔道:“在下微生冥絕,是個替死鬼,不知兄台是什麼鬼?”
楚文豫:“???”
楚文豫湊上前半步,撞上微生冥絕的深眸,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總覺得眼前這人沒那麼簡單。
在那星海碎眸中,看到的是輕鬆與自在,在這種場合下,顯得十分突兀。
雖是不羈,卻為城府。
閃避了視線,將目光放在微生冥絕那雙手上,即便已經透過斑點血跡,可依舊能看得出骨節分明,白皙又纖長。
“在下……不是鬼,是人。”
對於初次見麵的微生冥絕話中有話,楚文豫並不打算暴露自己,但是人是鬼,他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的。
人這個字,在這裡,就像個笑話,微生冥絕聽到了卻沒有反駁,而是淡淡道:“楚文豫,懸案堂堂主,生於逡安六年,今年三七有餘……”
微生冥絕的聲音如同戰鼓陣陣,敲碎了楚文豫的心。
聽到這些詳細的話,比周圍的陰森更令楚文豫感到恐怖,此人竟對自己如此了解。
到底是什麼身份,什麼來曆?
察覺到楚文豫的不自然,微生冥絕進一步解釋道:“外麵的身份不重要,在這裡,得換個身份。”
“哦?那這裡……又是什麼地方?閣下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加上回聲,楚文豫的聲音就如同獻媚的妖狐般勾人生魂。
他直勾勾的盯著微生冥絕,仿佛要將他的三魂七魄都要勾走。
故意不讓微生冥絕低下頭,楚文豫捏起他的下巴,惡狠狠道:“你若是不說,後果自負。”
早已適應的微生冥絕根本不理會剛來的楚文豫的問題,隻是輕描淡寫的回答道:“堂主還是先有命出去再談條件。”
拉過微生冥絕的胳膊,一絲邪靈從一旁劃過,隻差分毫,便能吞肉削骨。
那邪靈發出邪魅的笑聲,壓的楚文豫燥熱難耐。
“多謝,不過……兄台竟能看到?”
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微生冥絕充滿疑惑的看著楚文豫,對上那充血的雙眸,竟然萌生出些許可憐之意。
楚文豫覺得眼睛裡像是進了什麼東西,讓他感覺很不舒服,抬手擦了擦眼睛,發現視線更加模糊,他意識到自己中招了。
這是邪魅靈,可悄無聲息的進入人的眼,鼻,口之中,然後大肆虐殺一番。
根據微生冥絕的問題推測,他應該是看不到這些邪魅靈的,但是他也能感受到。
“閣下看不到嗎?那你是怎麼辨彆的?”
和微生冥絕相處的短短一炷香,楚文豫始終覺得眼前這人不簡單,這個問題,就是想要套他的話,結果微生冥絕並沒有上當,而是勾唇道:“靠你啊!”
楚文豫:“呃……”
此人嘴裡真是沒有一句實話。
緊接著,光景變幻,陽光穿過屋簷之間的縫隙,灑落在屍山血海上,勾勒出一道道斑駁的光影。
然而,這一切美景在楚文豫的眼中,卻變得扭曲而恐怖。
一陣劇痛過後,楚文豫不禁閉緊雙眼,試圖擺脫那種扭曲的感覺,然而無濟於事。
他感到自己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牽引著,被帶入了一個無比黑暗的地方,那裡隻有他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周圍一片黑暗,沒有半分光亮。
楚文豫嘶聲呼喊,試圖抵抗這種邪惡的力量,但他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無法呼救。
眼睛裡充斥著黑紅色的淚水,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吞噬掉。
馬上就要承受不住邪魅靈攻擊的楚文豫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反正在這裡,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還能早超生。
可這時,他又被一個神秘的聲音及時喚醒,眼中恢複光亮,邪魅靈也不見了。
由於這裡沒有彆人存在,楚文豫下意識的看向微生冥絕,發現他閃躲的眼神後,楚文豫追問道:“是你救了我?”
伴隨著微生冥絕的一度真誠的搖頭和解釋,楚文豫懷疑這裡還有第三個人。
不隻是楚文豫懷疑這裡有第三個人,微生冥絕也同樣的懷疑,隨即大喊道:“出來吧!”
那人從天而降。
於光亮中誕生,於黑暗中立足。
帶著飄飄細雨出場,散發淡淡幽香。
此乃當朝宰相嫡子夏無淵,俊美無雙,一襲白衣飄飄,步履輕盈。
他長發披肩,眉如雙翠,目光清澈如水,透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和迷茫。
迎麵走來,宛如一朵白蓮花在屍體中搖曳,還算有個人樣,高雅中折射出寂寥的憂鬱。
整個午門森羅殿又恢複了往常的黑暗,暗到看不清是人是鬼。
看著這熟悉的一張臉,楚文豫驚呼道:“夏無淵?”
夏無淵點頭示意,對於楚文豫,他還是十分熟悉的,但對他旁邊之人隻是有些印象,但不多。
見到夏無淵注視著自己,微生冥絕及時自我介紹,道:“微生冥絕。”
“鎮武司司卿啊!”夏無淵以居高臨下的姿態道。
他是當朝宰相的嫡子,對於一個小小的鎮武司司卿,自然不會放在眼裡。
鎮武司是專屬於皇帝的武職機關,鎮武司中人向來都比較神秘,平時露麵較少,所以楚文豫不認識微生冥絕,至於夏無淵對他的印象,還是一次無意間的窺探。
不過都是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
但夏無淵和楚文豫可是過命的交情。
麵對夏無淵的無視,微生冥絕自覺地退向一旁,他總感覺有一種潛在的危險。
楚文豫和夏無淵短暫的敘舊之後,也相繼感受到了危險的存在。
沒出一盞茶的功夫,大地龜裂,一扇沉重的鐵門突然拔地而起,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這是?”楚文豫指著從地底出現的鐵門問道。
“惘生門。”微生冥絕及時回複,並朝他們招了招手。
走上前一看,門上覆滿了苔蘚和蜘蛛網,似乎已經廢棄多年。
門的鐵質表麵反射著微弱的血光,投下詭異的陰影,使得這座門顯得更加詭譎和陰森。
湊近附耳一聽,門後傳來陣陣低沉的呢喃聲,仿佛是無數鬼魂在門後低語。
破舊的門鎖上覆蓋著厚厚的塵土,這麼大的動靜,門上的塵土依舊死死的黏在上麵,沒有飛揚起來。
楚文豫摸了摸鎖上的塵土,拔出腰間佩劍,一劍斬斷門鎖,“奇怪,這劍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摸不著頭腦的楚文豫不在想這件事,而是推開門,盯著無比陰暗的惘生門後。
惘生門是一個傳說,是一個狠心的父母和他的九個無辜女兒以及一個兒子的傳說。
傳說中,這對夫婦隻想要一個兒子,卻一連生下九個女兒,悲憤交集之下,找到一個巫術師,巫術師告訴他們,隻有這九個女兒都死了,才能換來一個兒子。
這對夫婦回到家之後,就把九個女兒全部殘忍殺害,果不其然,第二年他們就生了一個兒子,後來,九個女兒回來報仇,將這對夫婦和兒子關進了惘生門。
所謂惘生門,顧名思義,裡麵是九死一生。
死門對應那對夫婦的九個女兒,生門則對應那個兒子,這對夫婦在最後一刻,把唯一的生門留給了自己的兒子。
但奇怪的是他們的兒子也消失了,有人說是被女兒們殺害了,有人說還在惘生門裡,眾說紛紜,無一定論。
所以這惘生門,雖是九死一生,也未必不會全軍覆沒。
入者隻有找到生門,才有一絲希望出來,或者找到了生門,也未必能夠出來。
沒人進去過,也沒人活著出來過。
他們對於惘生門的線索是有限的,唯一清楚的一點就是裡麵的門,是一直變幻的。
這就更不好辦了。
如今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不進入惘生門,但他們卻都被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