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琰一臉神秘地向身後的隨侍勾了勾手。
蕭琰的近身隨侍元青將東西呈上桌案上便躬身退下。
是一盤子的望遠鏡。
蔣賓白一個接一個拿起看了看,略感疑惑,“這似乎並不是外來進貢的?”
“這是朕讓製造司仿製成的望遠鏡。”蕭琰話裡話外帶著暗戳戳的自豪感。
蔣賓白不忍打擊他,製造司製好就不挨個檢查檢查?這從哪頭往外看都是花的。
“這裡已經足夠看得清楚,用不著望遠鏡。”
蕭琰看了看覺得有理,於是又拍了拍手,“那這個肯定用得著。”
他讓元青去花房取的鮮花,將其用緞帶捆成花束。據說,民間有以鮮花表達對舞蹈、冰嬉表演者的喜愛之意。
“謝了。”裴青山選了一束,轉頭送給了江茗,惹得江茗在周圍手帕交的注視下微微紅了臉。
“舅舅,你要不要啊?”蕭琰純屬客套一下,以他對他舅舅的了解,他不像是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送姑娘花的人。
蔣賓白沒說話,看了看剩下的幾束花,挑了一束粉白相間的放在手邊。
蕭琰不知他什麼意思,隻將餘下的花在麵前的桌案上排整齊,托著下巴等開場。
宋清益跟在隊伍裡,望著烏泱泱的人群有些咂舌。不是說世人唱衰女子冰嬉,怎麼現場還會有如此多人。
剛剛許教習將她的號碼牌給她,她是32號。
原以為這個出場順序已經非常靠後,結果一問才知道來參加選拔的女娘總共有62人。
女娘的選拔先開始,唱號官卻一次喊了兩個號牌,這就意味著兩名女娘要同台冰嬉。
候場的女娘們時刻關注著場上的情況,宋清益也不例外。
很快,前三組女娘上場完成了表演。
宋清益明顯感到現場的暗潮洶湧,先是一片噓聲,緊接其後的便是陣陣議論。
“我以為女娘有多大長進呢?原來不過如此。”
“就是啊,白期待了。”
“剛剛是哪個冰場的?幸好不是京城的,不然太丟臉了。”
“這個不錯,滿分70分,她拿了38分呢。”
“哈哈哈哈哈哈。”
“……”
審美是主觀的,台下有不好的評價也能理解。
但三組下來,宋清益發現這惡評大多來自她們候場邊的觀賞台,像是事先組織好地一般。
帶著這個猜想,宋清益直勾勾地望向一位正說得起勁的“觀眾”,她對上宋清益眼神的那一刻,忽然止了聲,目光也開始閃躲。
看來,業務還不夠熟練。
宋清益勾起嘴角,意味深長地對著她的方向笑了笑。
果然,那姑娘慌忙地彆過頭去。
此番過後,宋清益心中猜想雖已確認七八分,但不足以讓人惱,反而有種看透後的輕鬆感。
趙君樂是8號,在第四組。
由於兩人隔的遠,宋清益隻能默默在心中給她鼓勁加油。
“君樂!加油!”宋清益沒說出的話,現場有人替她喊了出來。
宋清益往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那裡圍坐著的都是女娘,個個坐姿挺拔氣質出塵,許是趙君樂在舞坊的朋友。
因賽製的原因,台下的觀眾也很難分辨女娘們出自哪個冰場。
但雲姣姣這麼一喊,周圍有些觀眾反應過來,台上的冰嬉女娘至少有一位來自京城。
話就這麼被來回傳著,台下眾人聽說女娘來自京城,不由地提起了興致。
突然被這麼多人盯著,趙君樂忽然有些緊張,以至於唱號官問了三遍,她才回話說“準備好了”。
同組的7號女娘,以為她故意拿喬,冷哼著翻了個白眼。
趙君樂見狀,愈發的心緒不寧。
唱號官敲了響鈴,平緩雋和的曲調從樂師們的手中傾瀉而出。
兩個人一同冰嬉,本就會分散觀眾和評判官的目光,最好的破解之法便是專注自身。
但很明顯,第四組的兩人都過於關注對方的表現,冰嬉自然也不儘如人意。
趙君樂冰嬉時還出現了動作的停頓,這算是較大的失誤。
宋清益台下看得都替她著急,一旁孫若芳也是眉頭緊鎖。
曲子落下尾音,台下的兩位女娘等候七位評判官的打分。
唱號官接過分條,“7號37分,8號34分。”
雖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最後分數時,趙君樂不免有些失落,眼淚也在眼眶內打轉。
“這就是京城的水平啊,不過如此。”比起先前討論的刻意,說這話的人顯得真情實感多了,說完還不忘看一眼大喊加油的雲姣姣。
四組下來,評判官的打分一直不高。
直到9號女娘上場,現場有人認出了她來。
“是池初!”
“她不是說不再參加六都賽了嗎?”
“北濱怎麼勸動她的?”
“總算有點看頭了。”
“……”
當然,宋清益也聽到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哼,她都當幾年教習了,這會同新人競爭,也不怕丟臉。”
“那可不,以前當女娘沒拿獎的遺憾隻能這時候彌補。”
“看來北濱也沒什麼好苗子,不然怎麼請她過來。”
“……”
現場議論不絕於耳,那個叫池初的女子卻絲毫不當回事,她連著幾個側滑至冰場中央,迅速找準起始位置,等候開始的響鈴。
或許是池初的氣場過於強大,和她同台的10號剛上來就有些畏縮。
冰嬉到尾聲時,整個冰場被池初占據一大半,10號女娘仿佛隻在方寸之間完成了準備好的動作。
但大家幾乎都沉浸在池初行雲流水般的冰嬉表演中,她占了彆人位置這樣的小事根本無人在意。
第五組結束後,現場響起了久違的掌聲。
“9號52分,10號38分。”
目前為止的最高分,池初站在舞台中央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不和諧的聲音根本不值得在意。
因為,實力會替她說話。
池初冰嬉完之後,似乎打破了某種平衡。
台下的教習們不禁也緊張起來,其中孫若芳尤為明顯,趙君樂發揮失誤後,她的希望便寄托在姚冰一人身上。
孫若芳正這麼想著,身為12號的李妙先上了台。
對了,還有李妙。
雖然孫若芳沒對她抱太大希望,但她畢竟是教習,不應該厚此薄彼,於是孫若芳聚精會神地關注著台上李妙的表現。
李妙今日的精氣神看起來十分不錯,先前受的傷看起來並沒有影響她的發揮,孫若芳甚至覺得她有些超常發揮。
“11號41分,12號55分。”
分數一出,現場“哇”聲一片。
不僅分數高,而且還壓了池初一頭。
自己帶的女娘拿了高分,孫若芳本應該高興才是,可她與李素錦對視了一眼,隱隱覺得其中有問題,可又說不上來。
與李妙相比,隨後出場的姚冰隻能算發揮的中規中矩,拿了53分。
等到前十五組結束後,唱號官說中場休息一刻鐘。
趁這空檔,宋清益望了望餘下候場的女娘們,似乎皇家冰場的都在她前頭上場過了,排在32號的她是最後一個。
宋清益遞給許明月一個眼神像是在求證,許明月笑著眨了眨眼,她原本還沒注意,這麼一看她這算是抽了個大軸號。
場上的速度也快,選拔賽程過半,不過將將半個時辰。
蔣賓白所在的觀賞台足以將台上一切儘收眼底,裴青山見蔣賓白看上半場神色沒有起伏,約莫他想看的人不在其中。
蕭琰倒是十分激動,“朕就說吧,這次的女娘果然比上次有長進。”
蕭琰說完望了望身旁兩人,見沒人附和他,眼底散發的光芒瞬間熄弱。
看著桌案上的花,蕭琰想了想,“元青,拿兩束花送給女娘。”
他沒說給哪位女娘,這可有些難為元青了。
蕭琰見他不動,“都行。”
鼓勵而已,給誰都是給。
元青往台邊看了看,那幾個分拿得高一點的女娘正在接受著周圍人的恭維,如此便尋兩個沒發揮好的女娘吧。
雖然送花這事常有,但當元青出現的那一刻,還是有不少目光聚在他身上,台邊觀看的女娘們三五成群低頭私語,紛紛開始猜測他要送給誰。
見有人要送花,拿了上半場最高分的李妙覺得可能是衝自己來的,於是端正了站姿。
這會姚冰不在,以一分之差目前位列第三的池初,心中也微微有些激動。
眾人也都以為花會優先送給分高的女娘,誰知那年輕的公子踱步越過兩人,給了邊上兩個相比之下並不算太起眼的女娘。
那花占滿趙君樂眼簾時,她有一瞬間的失神,接踵而至的是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過去跳舞也有人給她送過,可她今日表現得並不好。
元青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出言寬慰道,“姑娘優秀,不必妄自菲薄。”
於是,趙君樂愣愣地接過花束,望著元青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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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處高閣觀賞台內,紀齊從開場時便在了,他一身黑袍、劍目眉星,連衣擺上暗紫色的青蓮紋彰顯著主人的貴氣。
他不停地換尋著舒適的坐姿,似乎對眼前的冰嬉賽事提不起一丁點興致。
要不是她從前喜歡冰嬉,紀齊想從表演中找一點點她的影子,他斷不會有耐心在這看其他女子。
可上半場過去,也沒什麼收獲,紀齊不由地有些煩躁。
淩風跟在紀齊身邊多年,自然了解其中始末。
自那姑娘消失後,二公子變得愈發喜怒無常,彆苑裡的下人根本就不敢近他身伺候,今日他要出來看冰嬉,淩風覺得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
此時,見他有些坐立不安,剛得了消息的淩風正準備開口,便對上男人冰冷的視線,連聲音都帶著冷冽。
“是申衡招了,還是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