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新抓了個鬨事的書生,他嚷嚷著是你的舊識。"蔣賓白點到為止。
宋清益聽後心下一驚,就她現在這記憶空空的樣子,在冰場能勉強應付就不錯了,這舊識也不知是誰,她還是小心為上。
思及此,宋清益正了正神色,“大人秉公處理便是。”
蔣賓白見她聽後沒表露出擔心的神色,估計當初也隻是一時興起,現在想來是不在意的,“好。”
不知是不是宋清益的錯覺,在這最後一段對話中,她總感覺蔣賓白看她帶了幾分審視,怪莫名其妙的。
紅梨一直在門外等著,宋清益隨她回了寢房。回去的路上,紅梨找了個機會側身靠近她些,“李嬤嬤今日訓了你,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說完,還生怕宋清益聽不懂似的,一個勁地眨巴著眼睛。
宋清益在這種時候反應最快,瞬間癟了癟嘴,眼底也蒙上一層委屈後失落的神情,“我知道的。”
紅梨將宋清益送回去後,又趕回“錦瑟苑”給李嬤嬤回話。
李素錦正整理著女娘們的檔案,最上頭的赫然寫著“宋清益”的名字,“事情辦完了?”
見紅梨回來,李素錦還是覺得這事蹊蹺,這宋清益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怎麼就和蔣丞相能扯上關係,還單獨點名要見她。
紅梨點了點頭,“我已經將宋姑娘送回去了。”
李素錦翻閱這宋清益的檔案,第一頁上頭的記錄比較簡單:宋清益,女,年十六,京郊人。
這頁是讓女娘自己寫的,現在審核是越來越敷衍了,前幾年的檔案裡記錄得可是事無巨細,到現在她都記得有個女娘檔案上連不吃蔥薑蒜都寫了。
紅梨見桌上檔案散落得有些亂,自覺上前幫著理整齊,“蔣丞相還有些話,讓我帶給嬤嬤。”
李素錦翻頁的動作停下,望向紅梨。
“丞相讓嬤嬤平日裡多關照些宋姑娘。”紅梨平靜地轉述著蔣賓白說的話,手上的動作也未停下。
李素錦暗自思襯著,這好奇到底是人的天性,她翻過檔案第一頁,後麵幾張全是些“是”和“否”的回答,無非是問問服不服從冰場管理,能不能堅持過三個月訓練等。
“紅梨,當時選女娘是你可對她有什麼印象?”李素錦揉了揉眉心,放下了手中的幾頁紙。
紅梨搖了搖頭,“奴婢隻記得她在一眾女娘中身形出挑,論冰嬉的話她也隻是勉強。”
說到冰嬉,紅梨想起蔣賓白最後那句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的話,“嬤嬤,蔣丞相還說,若是女娘們未來幾日冰嬉長進不明顯的話,可多讓膳房做些醉蝦醉蟹。”
李素錦聽後也是一頭霧水,這又是從何說起?一番思索過後,李素錦和紅梨麵麵相覷,生怕會錯了意。
最後,李素錦歎了口氣,“罷了,不分析了,丞相怎麼說咱就怎麼做。”
與此同時,回了相府的蔣賓白心有種了結了樁事的輕鬆感。
懸西已經去太傅府傳過話,說是人已經找到,並派人照看。
蔣賓白抽出書案上幾張畫像的底根,齊齊地扔進一旁用來取暖的火籠中。
燭光下,青玄閣內隻剩下蔣賓白一人,他的思緒不由地被拉遠。
他的父親長安侯與宋文江相交莫逆,兩人年紀相仿又是同一年成親,待他都能將四書倒背如流了,宋文江膝下卻一直無所出。
看著宋文江每日愁雲慘淡,他父親也跟著乾著急,陪他去四處拜訪名醫。直到他六歲那年,宋文江才添了這麼個寶貝女兒,自此掌上明珠般的寵著。
蔣賓白也是那時和宋金玉定下的婚約,後來聽說太傅女平日裡深入簡出,他又忙於學業和政事,兩人應是在她八歲之後便沒再見過麵。
如今的太傅府雖不及當年風光,但他卻從未有過悔婚的念頭。他既有與皇帝“舅甥”這層關係在,又有丞相這個職位在,這個由頭,能幫他拒絕不少世家大臣的示好。
這會見過了宋清益,給他留下的印象倒也挺好。至於感情,以後都可以慢慢培養。
宋清益被紅梨送回寢房後,一直情緒不好,想來肯定是被嬤嬤罵了,趙君樂和其他三人對了對眼,無聲地商量著該怎麼安慰她。
“你們放心,我沒事。”宋清益悠悠地開口,裝裝樣子也就罷了,看她們是真的關心自己,宋清益也無法再坦然接受他們的安慰。
說些,宋清益笑了笑。這多少帶了點強顏歡笑,但聽她這麼說了,趙君樂她們也沒再多問。
隔日,李嬤嬤一如既往地來敲門。
宋清益先拾掇好在門口等著,和李嬤嬤默契地誰也沒提昨晚的事情。
“你覺得膳房那日做的醉蝦怎麼樣?”李素錦終是忍不住,準備旁敲側擊問問。
怎麼提起醉蝦了?宋清益對這兩個字都快ptsd了,“還挺好。”
李素錦接著試探,“那以後讓她們常做?”
倒也不必,雖然膳房做的醉蝦味道不錯,但偶爾一次嘗嘗鮮便罷了,經常吃生蝦對身體無益。
不過既然問她了,她還是如實說吧,“嬤嬤,生蝦不宜多食。”
生蝦不宜多食,李素錦自然知道。
那看來宋清益是喜歡吃蝦的,隻不過因為醉蝦是生蝦醃製,所以不敢多食而已。李素錦心下頓時有了計較,得請膳房換個法子做。
宋清益沒聽出李嬤嬤話裡的試探,隻莫名覺得她這話問的有些突兀,不過她也沒放在心上。
隨著女娘們到冰場後,發現今日孫教習比她們先到,她身旁還站了五位生麵孔,孫教習臉上掛著笑容,神采奕奕地看著她們。
“這是給你們新增的教習,打今天起咱們也是一個教習帶兩人。”接著,孫若芳又給她們挨個介紹了教習的名字。
話剛說完,孫教習便迫不及待地進入正題,沒給一旁的李素錦半點反應的機會,“姚冰、趙君樂跟我走。”
李素錦畢竟與孫若芳要稍熟悉些,女娘們與孫若芳相處了幾日,估計也不願換教習,剛接了“關照宋清益”任務的李素錦,不由地為自己捏了把汗。
對麵的許教習見孫若芳選了這兩人後十分得意,不禁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孫若芳定是先把好的挑走,偏偏人家知道誰是好苗子,到了她們選,就隻能看眼緣了。
許教習是第二個上前的,她看似隨意地指了一下,“就你吧。”
被指的宋清益微微頷首,走到許教習的身後。
為什麼選她,許明月自有她的理由。因為剛剛她翻白眼時,正巧碰上宋清益抬眼,被她瞧了個正著,緊接著她又裝著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往四處望,她覺得這女娘怪有趣的。
眼神從麵前女娘掃了一圈後,許明月抿了抿唇,“還有一個在休養是吧,我帶她吧。”
許明月不是看似隨意,她是真隨意。
她此話一出,卻讓其他教習都鬆了口氣。她們早就打聽過,那位受傷的女娘至少養兩三個月,這一耽誤,基礎再好估計也難趕上。
況且,若是真的好,孫若芳早就自己選了,哪裡輪的上她們。
眼下許明月卻接了這個燙手山芋,教習們自然喜聞樂見。
孫教習聽後卻是微微蹙眉,她也糾結過李妙和趙君樂,幾番權衡她還是決定放棄李妙。
許明月卻沒想那麼多,她的想法很簡單。既然那個女娘受傷不能訓練,那她就等於少帶一個人,工作量減半不說,月例還照拿,許明月心裡美滋滋。
待教習們選完之後,李素錦上前跟他們商議著訓練的時間,畢竟冰場就這麼大,又多了5位教習,顯得更加擁擠。
許明月抬手跟李嬤嬤示意,“我這邊不用,這個宋……”
宋清益在一旁小聲提醒,“宋清益。”
“這個宋清益跟我去明悅閣住,訓練也就在那邊,請李嬤嬤幫著安排一下。”
為了不厚此薄彼,許明月接著補充道,“等另一位女娘要是傷養好了,也讓她搬過去。”
李素錦望向宋清益,見她神色平穩,沒有異議,“好。”
許明月在明悅閣是有一塊自己的專屬冰場,其他教習們聽到許明月的安排後,不禁產生了幾分羨慕,但誰讓她們沒人家那條件呢。
孫若芳卻不以為然,教習說到底還是要靠帶出的成績說話,她私以為成績與冰場大小關係不大。
在李嬤嬤安排安排好接下來訓練的時間後,女娘們又和新教習寒暄一番。時間一晃,就快到了午膳點,李嬤嬤提議今天就到這,女娘們結對去了膳房。
此時,在修養的李妙也得了消息,“什麼?給我換了教習?”
原先的孫教習算是教習中拔尖的,在李妙看來,如今給她換了教習,就等於冰場已經要放棄她了。
說完,李妙焦急地從椅子上站起,突然感覺到膝上一陣扯痛,伸手捂了捂。
海棠見狀立刻上前扶住她,“姑娘不要急,女娘們都換了新教習。”
“孫教習選了誰?”李妙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姚姑娘和趙姑娘。”海棠如實回答。
姚冰和趙君樂。
姚冰也就罷了,她還勉強能入眼。
那個趙君樂一開始在冰上都站不穩,她憑什麼?
想到這,李妙顧不上疼痛,“快,帶我去找李嬤嬤。”
李妙比宋清益她們先一步到了膳房,李嬤嬤見她似乎恢複得還不錯,剛想上前招呼她,就聽得李妙急切地大叫道,“李嬤嬤,我隻要孫教習,其他教習不配教我。”
李妙這一吼,眼裡全無旁人。
宋清益卻明顯感覺到,身前的許教習麵色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