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鎮往東走二十裡,有一片亂葬崗,那些丟棄的屍體基本上因鬥法或者各種意外而死的,不全是些窮人,有時候還能遇到死於家族內鬥的有錢修士,無人接收後事,草席隨便一裹,扔在那裡就不管了。
亂葬崗夜晚,夜風習習,遠處飛來幾隻食腐鴉,停在屍體上啄食腐肉,兩隻食腐鴉停在一具新鮮的屍體上,歪了歪頭,似乎發現這具屍體還沒開始腐爛,耐心停靠在此人的胸膛上。
遠處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慢慢靠近,食腐鴉一驚,拍了拍翅膀,飛走了。
兩人均是一身黑衣短打,黑布蒙臉,隻漏出一雙眼睛,一路搜尋著還算新鮮的屍體,不停的在屍體身上翻找值錢的物件。
其中一個人發現遠處躺著一具似乎是死於火災的屍體,全身焦黑,加上夜色昏暗,一時難以分辨男女,兩人走近些,才發現這是一具女屍。
說也奇怪,明明全身焦炭一般,明顯是被大火灼燒過,可屍體還穿著兩塊豹皮,被火燒死過後居然還有人好心的蓋上了一層豹皮。
兩人懶得摸屍,燒的焦黑,也沒什麼看頭,更是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倒是圍著屍體議論了起來。
“若說是被火燒死的,怎麼還剩下頭發,還穿個豹紋,看起來真像一個野人。”
“哈哈哈,野人?說不定就是單純皮膚黑呢,跟煤炭一般黑就算了,皮膚怎麼也跟炭烤過的一樣。”
說著,蹲在那裡,一邊拿著一根棍子去戳屍體,一邊轉頭跟同伴嘻嘻哈哈說著玩笑話。
就在他拿著一根棍子戳來戳去,戳到女屍臉上的時候,突然感覺棍子被死死握住,扯也扯不動的時候回頭一看,一雙布滿血絲、凶狠的雙眼死死盯著他。
“野人詐屍了!”一轉頭就對上這樣一雙眼睛,這人被嚇了一跳,心臟猛的被攥緊,站起來頭也不回,邊跑邊喊,聲音充滿了恐懼和不可置信。
旁邊一人沒反應過來,倒是被他的驚呼嚇了一跳,剛一扭頭想看看屍體,就看到一記拳頭猛地向自己揮來,一拳就打的他眼冒金。
腳下一個不穩,重重的的摔在地上,不小心摸到什麼冰涼光滑的東西,低頭一看。
一條全身五彩斑斕,頭上長有犄角,身上鱗片歪七八扭,狀若蛇的怪物衝著他張開血盆大口。
晏秋丟下一句,囑咐小黑把他解決了,就跑出去追前麵那個人,一個橫掃,對方就被掀翻在地。
隨後二話不說抬腳,對準小賊的臉,就狠狠踢了幾下,居然敢趁我昏迷,就拿樹叉子戳我臉,還敢嘲諷我是野人,這就給你看看什麼叫做野人!
對方痛哭流涕趕忙求饒,直到承諾饒他一命就把全身家當給晏秋時,這才停下攻擊,抱著手臂,不滿的等待對方拿出靈石。
“這什麼?”晏秋挑了挑眉,掂了掂手裡的十幾顆珠子,小賊誤以為對方是嫌棄這靈珠太過寒酸,欲哭無淚的解釋,
“前輩,這是我們身上所有的靈珠了,如果不是修煉物資實在短缺,都快活不下去了,我們也不會跑來乾這等勾當啊。”
靈珠?聽起來是比下等靈石還要低一等的東西,想了想,故作不滿。
“連幾塊下等靈石也沒有嗎,這不是存心敷衍我?”說罷,眼睛危險的眯了眯。
小賊一聽,慌忙開口,生怕這她一個不開心直接就給他一刀,
“前輩,並未我有意敷衍你,隻是那些下等靈石隻有那些門派弟子能接觸到,像我們這種散修,平日交易用的最多的就是靈珠,不過……張兄上次倒是有幸得到十幾塊下品靈石,前輩你不如找他問問。”
這是打算禍水東引啊,晏秋也不戳穿他,轉而問了幾個問題,打聽清楚後,瞬間感覺前途迷茫。
自己被傳送到一處靈氣稀薄的地界,距離這裡最近的城鎮叫永安鎮,修士和凡人共處,這裡幾乎沒什麼修煉資源,唯一一個門派還是一個小型的家族型門派,名字也特彆好猜,就叫永安宗,全派上下隻有三十多個弟子,掌門也不過築基初期。
他們這裡的人也不是不上進,不想出去,而是此處乃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小島,想要去其他大洲,必須要橫跨無妄海。
如果沒有大型飛行法器,或者是乘坐每隔十年才來一趟的破浪巨舟,普通修士是很難跨越無妄海的。
除了要麵臨海中隨時會出現的各種強大的海獸的危險,還要應付各種極端天氣,況且獨身漂泊在茫茫大海中,不知自身在何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見到陸地,本身也是一種巨大的心理折磨。
而晏秋來的十分不巧,這艘巨舟上個月剛剛開走,而要等下次巨舟趕來,則要等下一個十年。
晏秋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了出來,抬頭望天,想看看天空緩解一下心情,畢竟這附近都是死人堆,也沒什麼好看的。
卻看著陰雲密布,很快就把僅有的幾顆星星也遮住了,倒是遠處飛來了幾隻食腐鴉,在空中留下幾聲粗嘎的鳴叫,晏秋額頭青筋也跟著跳了跳。
小賊看著晏秋抬起頭久久凝視著天空,似乎陷入了沉思,氣氛一時低迷。
晏秋想,看的出來老天爺挺討厭她的,不過她確實是比較難殺。
晏秋從某個方麵來說也挺受天道眷顧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免費從千裡之外的玉珩秘境傳送到這裡。
一般來說,各個大洲之間均設有大型傳送陣,不過這些傳送陣每使用一次,動輒就要消耗上千塊上品靈石,而且宗門自設的傳送陣,即使是隨機傳送,大致也在方圓百裡波動。
像晏秋這樣被傳送至千裡之外的小島上,可以說得上是百年難得一遇。
小賊見晏秋抬頭久久不語,也不看他,心思開始活絡起來,膽子也大起來,悄悄掏出一直藏在袖口的短刃,剛一抬頭,一陣劇痛襲來,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晏秋拎著被揍的半死不活的小黑,直接丟進了儲物戒。
腳邊躺著兩名小賊,其中身型比較瘦小的那個身上被扒的乾乾淨淨,不過良心使然,最後還是留了條底褲。
晏秋剛把小黑狂揍了一遍,還撿到兩個儲物袋,心情稍微明朗一些,跑到山下,找了一條清澈的小溪,脫了衣服鑽到水中洗了個乾乾淨淨。
自從穿書過來,自己既不會訣塵術,也沒條件供自己洗澡,一路摸爬滾打,渾身上下早就臭的不行。
洗著洗著順便把自己那層焦黑的碳化皮膚也刮了下來,現在自己找到衣服了,不需要這層東西保暖了,刮去外麵一層,漏出原本的皮膚,不知道是不是晏秋的錯覺,她總感覺自己的皮膚比原來更加光滑細致,甚至還白上不少。
甩了甩頭,從小溪裡爬出來,穿好衣服,拿出從小賊哪裡順走的儲物袋,輕輕一揮,就把對方的神識抹去。
探頭一看,這儲物袋容量不大,一眼望過去,就可把袋內空間一覽無餘,密密麻麻填滿了東西。
晏秋隨手一掏,抓出來幾塊法器碎片,大多是最低階的靈寶,這個等級的法器晏秋從未見過,若不是用望氣術探查了一遍,她還以為這是什麼垃圾。
雖然也比垃圾好不了多少。
又抓了一把,拿出一大捆紮的緊實的枯木藤,這類植物晏秋在玉珩秘境隨處可見,被晏秋撿來燒火用。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這種東西有什麼用,扔在腳下也不管了,把儲物袋倒了過來,抖了抖,稀裡嘩啦倒出一堆靈氣稀薄的垃圾,放眼望去,最多的還是枯木藤。
但其實這枯木藤勉強也能算得上靈植,一般是打磨加工後,賣給一些門派用作靈田堆肥。
雖然兩大車賣不了一塊下品靈石,但是換取一顆靈珠還是綽綽有餘。
晏秋反應過來自己這是打劫到了一個破落戶,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淡淡心酸湧上心頭。
把儲物袋裡麵的垃圾清理乾淨,又將儲物袋洗了洗就掛在身上,找了一棵大榕樹翻身上去,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就躺下了,還不忘招呼小黑守夜。
晏秋是被一陣打鬥聲吵醒的,睜開一看,小黑把自己盤成蚊香,掛在樹梢睡的香甜,叫它守夜睡的比她這個主人睡的還沉,晏秋無語凝噎。
遠處小樹林中的爭鬥聲越來越劇烈,“這荒郊野外的,莫非有什麼人在殺人越貨?”
晏秋有些好奇,輕輕躍下榕樹,將小黑收進儲物戒,就悄悄淌過小溪,就向小樹林潛去。
順著聲音向打鬥聲傳來的地方靠去,靠近了才發現,竟然是兩隊修士在鬥法。
說是兩隊修士也不太貼切,因為看各自衣著,明顯是三隻不同的隊伍,隻是有兩隊結為同盟,晏秋定睛一看,居然還發現幾個老熟人。
十來個穿著黑袍、隻漏出一雙眼睛的修士,成包圍狀圍攻餘下兩隊修士。
其中一隊身穿藍色道袍,隻有四五個人,而另外一隊服裝就尤為精致繁複,身上綴滿各類寶石珠玉,華貴異常,人數卻不少,約有七八人的樣子。
黑袍修士實力尤其強勁,即使麵對兩隊修士聯合抵抗也毫無退縮之意,甚至兩廂抗衡隱隱占據上風。
一個高瘦的黑袍修士手中黑幡一抖,一張猙獰可怖的鬼臉呼嘯著衝出,嘶吼著就衝向眾人,嘴巴一張,一股充滿危險氣息的黑煙就撲麵而來。
眾人紛紛祭出法寶抵擋,卻不料,黑煙一碰到眾人法寶,瞬間就被侵蝕成了黑色,失去了靈性。
眾人臉色一白,顧不及法寶受損,紛紛後退,遠離黑煙。
“他們的目標是我,大家不要管我,快走!”見到如此凶猛的黑煙,一直被眾人護在身後的嬌美少年,突然開口喊道。
此話一出,服飾精美的那一隊修士紛紛麵露猶豫,悄悄看向領頭的大公子。
柳綺語心底不由的緊張起來,同樣目露希冀的看向自己的未婚夫。
希望能夠帶她逃離這危險的局麵,更希望他能夠認清局勢,拋下這不要臉的宋黎言,最好是如她所願,能夠將宋黎言推進滿是邪修的淫(窟,可結果注定令她失望。
程煬連看都沒看她這邊一眼,自然是沒注意到少女的神色,反而是聽到少年舍己為人的話,心下一緊,心疼的開口,
“不過是些烏合之眾,不必在意。”語氣傲慢不屑,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你來我這邊吧,我保護你”。”
說著就要過去拉宋黎言,不等他靠近,何渡迅速往後拉了一把宋黎言,態度強勢悍然。
“我看你們簡直就是活膩了,死到臨頭竟然還有空打情罵俏。”被無視的高瘦修士氣急敗壞,吐出一口精血,
黑幡一吸收到精血,空中的鬼臉猛的漲大兩倍,黑煙滾滾,空中的煞氣濃鬱的讓人心驚,一股黑煙以破竹之勢撲向程煬幾人,柳綺語一見如此濃鬱的黑煞之氣,下意識就緊靠程殤,尋求依護。
卻不料身側一道身影閃過,隨後程殤頭也不回就往一個方向奔去。
眼看著黑煙衝到麵前,柳綺語左支右絀的揮舞著一塊錦繡雲帕抵擋著攻擊,所幸黑煙目標並不是她,纏鬥了幾圈後勢頭漸漸和緩。
程煬一見黑煙勢頭如此凶猛,就往宋黎言方向撲去,腦子一熱,急急就衝了過去,擋在宋黎言兩人身前,黑煙撲來,程煬抱著表現自己的心思,毫不猶豫就迎了上去。
卻見高瘦修士猙獰一笑,大喝一聲,“魔靈鬼手!”那道黑煙頓時化為一雙巨大的鬼手,一隻捏成拳頭就向程煬打去,另一隻鬼手卻是繞過他,大張的手掌欲擒住宋黎言,眼看著就要將他抓住。
就在這時,一道劍光破開濃煙組成的大手,一劍就讓鬼手破碎分裂,高瘦修士一愣。
沒想有人居然能一擊就劈開魔靈鬼手,卻絲毫不惱,嘴角裂出一個輕蔑的嘲笑。
空中被打散的黑煙慢慢聚攏,瞬間一個新的鬼手形成,散發出的威力絲毫不減,何渡一見此狀,覺得此物頗為難纏,這鬼手若非常規手段可以解決。
猶豫一息,就聽見一聲嬌呼,宋黎言被鬼手捏住,就要把他往高瘦修士那邊拖。
“何大哥!”宋黎言平日溫軟的聲音驟然急促,一聲頗為尖銳的求救,化為一道難以忽略的細針,直直紮進他的心臟,不由得他多慮。
“萬象歸一!”隻見他話音剛落,一件散發著金光的鎏金銀質法(輪被祭出,金光一現,鬼手頓時崩潰消散。
宋黎言白著一張俏臉,從半空中跌落,被何渡準確接住,他似乎被嚇得不輕,半晌都沒法緩過神來,依靠在何渡懷裡。
檀口輕喘,睫毛低垂,一顫一顫,瞧不見神色,卻無端讓人覺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法(輪被祭出的瞬間,晏秋注意力瞬間被它剝奪,雖然恍然一瞥,並沒有看清法器的全貌,但晏秋無端覺得眼熟,甚至越是凝視,越是產生一股心驚的錯覺。
捂著胸口,將此歸結於自己現在算是半邪修的緣故,晏秋並沒有再多想。
她沒有學過觀靈術,並不清楚麵前眾人的修為,但是並不妨礙她判斷眼前這些人的修為均在自己之上,撿漏的想法就此打消,若是貿然出手,絕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正準備就此遁走,隱隱聽見一陣馬兒的鳴叫,晏秋疑惑,哪裡來的馬,找尋了一陣。
便在一處隱秘的角落發現被人拴住的青色靈馬,四肢矯健,肌肉流暢,皮毛光滑,一看就是腳力很好的那種。
晏秋嘿嘿一笑,正愁自己要怎麼去永安鎮呢,這不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嗎?
踏燕遠遠的就感知到主人的氣息,等待了許久也不見她來接自己,心中焦急,忍不住低低鳴叫呼喚,晏秋一露麵,它就興奮的甩了甩尾巴。
那股熟悉的感覺又來了,晏秋懶得多想,翻身一躍,正好坐在馬背上,手中匕首飛快割掉綁在樹上的韁繩,雙腿用力一夾馬肚子,馬兒就自己撒開蹄子,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