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往軍校安插人手,讓自己的女兒去汙蔑同學。”伊卡洛斯輕笑。“想必這是會讓民眾大吃一驚的新聞吧。”
前一陣的匿名信曝光特權階級在高等軍校入學方麵的腐敗,引起了教育界的輿論危機,但矛頭主要指向的是學校和教育部。
民眾正愁扒不出來具體的“特權階級”是誰呢。
如果這時候他的事被曝光了。
那就相當於狼人自己跳出來當靶子,必定會被群起而攻之。星際社會階級分化嚴重是一回事,可是被民眾盯上了又是另一回事。
首先,他有政敵。其次,武德彪悍的星際人民手裡真的有槍啊!
“你想要什麼?”維克多直接放棄了社交禮儀,開門見山地問。如果對方真的是想坑他一把,那就會直接曝光。既然他選擇了先和他溝通。那就是有目的。
“聽說今年的聯賽由你負責?”
“……是,你想要做什麼?”正是因為今年聯賽是由他的利益集團負責,所以他們才那麼急切地想要自己人上位參賽。
伊卡洛斯挑起一束僵坐在原地的丹尼格林的金發,漫不經心地撚了撚:“彆太緊張,我又不需要你作弊。我的要求很簡單,抽考試場地的時候,你隻需要保證我想要的那顆星球被選中就行。”
他說出一個名字——塔斯馬尼亞星。
維克多聽聞,想也不想直接拒絕:“塔斯馬尼亞以前是自然景區,但自從十幾年前的特大星際航船事故之後,就取消了所有航線。而且那地方還有黑洞和隕石帶,據說是十年前還導致過交戰的人族和蟲族小隊雙雙發生意外墜機的事故,軍方也不可能同意的。”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小了,仿佛忽然醒悟:“……當年墜機的意外裡有你?”
伊卡洛斯平靜說:“我不會做多餘的事情,隻是要去拿回一個遺落在那裡的東西。”
“你最好照做。”他絲毫不擔心維克多把自己賣了。“如果你不想因為襲擊雄蟲,而成為兩族開戰的罪魁禍首的話。”
丹妮格林悄悄睜大眼,她對前段時間的校長襲擊案有所耳聞,但,不是說是意外嗎?難道這件事是父親做的,他圖什麼?
“我沒做過!我圖什麼?”維克多忍不住大喊。
他麵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屎盆子也繃不住了,簡直莫名其妙,雖然他人是爛了點,但還沒瘋到去刺殺蟲族的和平大使吧?!
伊卡洛斯:“誰讓我既是雄蟲又是受害者呢?我說是就是咯。”
他慢悠悠笑道:“誰知道你怎麼想的,可能是想通過殺了我導致兩方關係崩壞,然後在戰爭中大發國難財吧。”
久居高位的維克多差點被氣得罵臟話,真是該死,從來隻有他給彆人扣黑鍋的份,這屎盆子到他頭上了,他才發現有多大殺傷力,隻要沾上了就永遠洗不乾淨了。
最關鍵的是,不管這話多離譜,他的政敵肯定是願意相信的,說不定還會樂於助人地幫伊卡洛斯宣傳。而軍部則一貫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青天大老爺,果然惡人還是得惡人磨。
他隻能忍辱負重地答應:“好,我會努力試一下的。”
“不是嘗試,是一定要做到。”校長糾正,“至於萬同學的案子,可能要多調查一段時間——說不定,是因為他在一些不法勢力的指示下襲擊了我,這才導致有年輕氣盛的雌蟲一怒之下進行了報複呢?”
“……”差不多得了!這不就是想把學生死掉的鍋也甩給他們嗎!要是他不照做,連自己人的屍體都會成為指控他的證據是吧?真是欺人太甚!
不過說不定萬灣真的是他讓人殺的。
——事實上這件事的確有他的一部分。但他其實隻是布置了一個任務,要求在不被雄保會發現的前提下聯係人類那邊的高層。但這種公報私仇的粗暴手段可不是他示意的。
不過年輕嘛,情緒化也很正常。要怪就怪萬灣自己愛招惹人吧。做壞事,遲早會遭報應的。無論那個報應是不是來自於受害者本人。
維克多嘴上唯唯諾諾,心裡卻在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伊卡洛斯。
說不定那什麼襲擊事件就是他自導自演的,聽丹妮說,那件事之後蟲族另一個不太服他的領隊就被關禁閉了。熟悉,太熟悉了!在政壇混了這麼久,維克多對這種手段可太熟悉了。
肯定就是這樣的!邏輯鏈完美閉合!
該死,他這麼狠,還是先按他說的做吧。維克多打著算盤,就算伊卡洛斯是想搞個大的,該頭疼的也不是他,是賽事組安檢部。死道友不死貧道,乾了。
“哦,對了。既然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那聯賽的事,你們就不用操心了。”掛掉通訊前,伊卡洛斯輕描淡寫。“白欖星區是我的地盤,彆再想著把手伸進來。至於丹妮,她會參賽的。”
掛斷通訊,伊卡洛斯遊離在空氣中的視線終於落在了丹妮格林身上。
她微不可見地打了個寒顫。
這個時候他倒撿起了自己校長的身份,半蹲下來,與她的視線齊平,溫和道:“不過其他位置名額已經滿了,隻剩下戰地醫療係的名額了。”
“丹妮,你會願意轉係的,對嗎?”
他的眼睛是黑棕色的,和人類沒什麼兩樣。新來的雄蟲轉校生的長相也沒有雌蟲那樣起眼。是因為他們不需要通過花裡胡哨的外表來求偶嗎?
丹妮格林需要想一些漫無頭緒的東西,才能讓自己的視線不要閃躲。她回答:“是的,我任何沒有問題。”
於是校長輕輕笑了,很和藹地摸摸她的頭發:“好孩子。”
即使隔著發絲,丹妮格林依然能感受到他手指冰涼的溫度。萬灣灑在她頭發上的血已經凝結成了塊,隨著他撫摸的動作,刮過頭皮。
丹妮格林寒毛倒豎。
她對校長露出一個好孩子該有的微笑。
*
曼努埃爾已經等了校長有一會兒了。他遞交的文件被卡了三天,看樣子校長是不準備通過的,所以他今天有空之後找準校長的位置,就直接過來找他了。
沒想到校長親自進審訊室了,要是被雄保會發現,估計會當場抽過去。
想到那個場麵,曼努埃爾忍不住在心底笑了一聲,他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資料:“這回又是什麼事?”
工作人員回答:“出現了校園殺人案。”
“哦。”曼努埃爾還等著聽下文,“嗯?然後呢?”
就這?這就值得勞煩校長親自出動?
人族的工作人員無辜地看著他,臉上寫著:不然呢?這還不算大事嗎?
對蟲族而言確實不算,他們的教學比較糙,學生們又沒被社會毒打過,還帶著原始的獸類習性,因此同學爭鬥難免控製不住尺度。再加上從亞成年到成年的發育關很難捱,因此每年畢業數都小於當屆入學數。
蟲族嘛,生育不像人類那樣對母體損耗過大,蟲崽不值錢。隻有高等基因的蟲崽值錢。
大部分雌蟲都是匆匆地出生,草草地長大,然後潦草地死去。
什麼值得伊卡洛斯親自來審?
總不能死的是雄蟲吧?
哈哈。
曼努埃爾又在心底給自己講了個冷笑話,百無聊賴地翻開了隨手拿起的資料,工作人員想阻止,但他更惜命,隻能敢怒不敢言。
裡麵是一個人的檔案。
燕嶼,哦,之前見過的某個同學,好像是學生主席。
19年前的塔斯馬尼亞星特大空難案中的幸存者,親屬俱亡,被轉移至臨近孤兒院,後被當地駐紮的軍官收養……
他的目光從塔斯馬尼亞星上一掃而過,沒有留下一點注意。很明顯,曼努埃爾並不知道這顆星球的故事。
乏善可陳的人類履曆,他點評。
然而翻到最後一頁,調查到了他高考的關鍵節點。曼努埃爾的眼神凝住了。
柱狀絲菌。
一種蟲生真菌,它在宇宙中籍籍無名。
但它卻令蟲族聞風喪膽。
這種真菌來源於蟲族母星,在蟲母時代,蟲子是消耗品,而它是蟲族屍體的分解者。它最恐怖的地方在於,能夠寄生蟲族,鑽進蟲甲內部,一點點吸光肺腑的養分,讓菌絲塞滿腸道、胃囊、肺部、食管、喉嚨和每一根血管。
蟲族廢了很大力氣去滅菌,這些年它已經很少出現在蟲族眼前了。
但當年隨著蟲族走向宇宙,它的孢子也跟著蟲族飄散到宇宙各處,留有殘餘。
一代傳一代的基因銘刻了對這種真菌的恐懼,甚至即使是被炒熟失活的菌子,都會激發來自基因的抵觸,免疫係統會給出很激烈的反應。
症狀類似於過敏。
而現在,這張調查單上居然寫著,被調查的學生有過對柱狀絲菌(人類叫高紅菌)的過敏反應。
人類的體質千奇百怪,不排除出有人就是對菌子過敏。可是曼努埃爾又想起來,試劑盒發出信號那段時間,燕嶼正好與阿拉裡克有過一場對決。阿拉裡克的傷勢他也有所耳聞,那燕嶼一定也好不到哪去。流血的時間線也符合。
除了蟲族,沒人知道這種用蟲族屍體培育出來的菌種能夠克製蟲族。排除人類陷阱這種可能。
所以這是一個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