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湧(二) 你敢耍老子?(1 / 1)

這等姿色還想吃她豆腐?

應染暗暗吐槽,她蹙著眉,上下打量眼前狼狽吃力地扒在馬脖子上的郎君。

寬肩窄腰,身材精實,一雙狹長的鳳眸總含笑晏晏,帶著幾分魅惑與不羈,麵色雖蒼白卻更襯他容顏妖嬈。

應染內心唏噓:

美則美矣,但和沉昀相比,還差點火候。

念至沉昀,應染情緒略沉,雖不知沉昀因何不告訴她程瀛死訊,可此番她不告而彆,沉昀一定急瘋了......

可眼下她有必須要完成的事,隻能日後回穀再向沉昀解釋。

臨近江州城,丹晏雖被應染折騰得奄奄一息,但還是好心地給了應染一個木質麵具。

應染嘴角一扯,張口欲來:

“你這麵具,太……”

“停!”丹晏打住她,虛弱地喘息,“你要不要?”

應染眉心一動,奪過麵具,厚著臉皮地戴上。

若是貿然在世人麵前暴露寧晉侯之女未死,恐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將至城門,馬蹄放緩,丹晏強撐著坐直了身子,整裝肅容。

金楠策馬上前,向城樓上喝道:“北滄王在此,還不速速開城門!”

城樓上的士兵不為所動。

丹晏鳳眸微眯,涼意滲出。

應染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一幕,“看來這江州不是很歡迎你?”

丹晏沒理會身後的嘲諷,他眼神犀利如鷹,沉沉注視著城樓上。

半晌,一個束甲的將領走上城樓,俯視著丹晏一行人。

“來者何人?”

那將領佯作不知,又問道。

金楠怒喝道:“瞎嗎!北滄王在此!快開城門!”

丹晏淡定地抬手,製止了暴跳如雷的金楠。

隔著縱橫數十丈的城牆,丹晏淡淡望著城樓上那將領。這人名叫李鷹,是鎮南將軍程瀛的副將,程瀛一死,江州無首,副將李鷹便暫代主將之職。

他自黎都千裡而來,一路上暗殺不斷,因此耽擱數日才知曉程瀛已死。任命他的聖旨應在幾日前就抵達了江州,李鷹應當早已接到聖旨和他的畫像,如今卻裝作不識得他,分明是故意為之,想給他一個下馬威?亦或是彆有用心?

丹晏唇邊緩緩綻開笑意,他自懷中掏出一卷明黃的卷軸,高高舉起。

“李將軍不識得本王的模樣,總識得聖旨的模樣吧?”

他聲音低沉渾厚,暗含壓迫之氣。

李鷹臉色一變。

“原來是北滄王殿下,末將年紀大了,一時花了眼,沒認出殿下,還請殿下恕罪!快開城門!”李鷹臉上擠出笑容。

丹晏一行人終於進了城。

應染策馬帶著丹晏向營地行去,李鷹騎馬與她並行。

感受到身側李鷹用探究的眼神在她和丹晏身上來回掃視,應染不悅地出聲:

“李將軍不妨在前麵帶路,這樣也能走快些,我們長途跋涉,風塵仆仆,需要好生休整一番。”

李鷹聞言看了丹晏一眼,又試探性問應染:“敢問娘子是何人,竟與王爺共乘一騎?末將不曾聽聞王爺有妻妾。”

丹晏強繃著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態,他冷哼一聲,方要開口,卻聽身後那小娘子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乃丹晏的授業恩師!”

跟在後麵的金楠等人驚愕不已。

李鷹聞言更疑,問道:“娘子看起來不過豆蔻年華,如何做王爺的師父?敢問娘子授王爺何業?”

“自然是授他賭技!”

應染張口就來。

丹晏一口氣沒提上來,嗆得麵紅耳赤,震得傷口疼,他咳嗽了一陣,怕應染再胡編亂造,忙說:“前麵到營地了,本王要先沐浴一番再見眾將士。”

李鷹隻能止言,讓人騰出主帳供丹晏休整。

——

西山前堂。

沉昀慵懶地斜靠在主座,眉目低垂,安靜清遠。

百歲安靜地窩在他懷中,沉昀修長蔥白的手指緩緩撫摸著它黑亮的毛發。

淩雲淩煙一踏進門,便見那一襲白衣坐在高高主座上,二人微微一愣,旋即向沉昀行禮。

“城主有事吩咐,差人上西山即可,何須親自過來?”淩煙問道。

城主這些年對西山之事概不過問,隻三年一次的星衛考核會象征性地出席一次,可這大半年的光景,城主竟一連上了兩次西山,上次是為了給長笙擇師一事,那這次是為了......

“我為何而來,淩雲,你不知道嗎?”

沉昀薄唇輕啟,聲音平淡,仿佛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詢問,可周身的氣息已然冷了下來。

百歲像是突然不安,它掙紮著躲開沉昀的手,跳出他的懷抱,一溜煙兒竄得沒了影。

淩煙亦察覺不對,他抿緊了唇默不作聲。

淩雲手心微微收緊,麵上仍是不動聲色,她清聲道:“屬下不知,還請城主明示。”

沉昀怔忡盯著百歲逃走的方向看了良久,似是終於回過神來,他緩緩收回目光,自胸腔中發出一聲低笑。

“你不知?你打算何時告訴我,程瀛死了。”

他聲音森寒,像是那道懸在淩雲頭頂的冰刺,一下子紮下來。

淩雲竭力保持神色平靜,她艱難吞咽口水,垂首道:“這幾日西山事務繁忙,我一時走不開,今日我剛想去尚雲軒,將此事告知城主。”

沉昀不語,從主座上慢慢走下來。

淩雲垂著眼,手心已沁出了汗,他每靠近一步,她的心就顫一分。

那素白的衣擺終於在她麵前停下。

“淩雲,你很不會撒謊。”

這一聲冰冷如修羅,一下子拆穿淩雲所有的小伎倆。

淩雲登時汗如雨下。

“三日前,你就收到消息得知程瀛死了,可你選擇了隱瞞不報,在尚雲軒的長廊上與淩煙說起此事,故意讓映雪、乘月二人聽了去。

“你與淩煙二人,素來是你主城外事務,淩煙主城內事務,各司其職,互不乾涉,所以你料定淩煙按照慣例,不會越職將城外之事彙報給我,所以隻要映雪乘月在長笙麵前提起此事,你的目的就達到了。

“映雪和乘月最初是你的心腹,亦是你將她們二人選進尚雲軒,她們怎會不知你想做什麼,不用你吩咐,她們自會尋得一個好時機,不露馬腳地在長笙麵前提起此事。”

沉昀一番抽絲剝繭,聲音卻毫無情緒。

淩煙聽得一愣,原來那日在尚雲軒的長廊上,淩雲一反常態地與他聊了許久,竟是為了利用他?

淩煙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何滋味。

他還以為淩雲對他親近了幾分......

淩雲身子晃了晃,神色有些頹然,像是無力辯解一般。

沉昀眸子冷澈,寒氣逼人,他又道:

“你知道程瀛是導致應家滅門的第一把火,長笙若是得知程瀛死訊,定會不顧一切地出穀查案。”

沉昀頓了頓,轉而又說:“不過,我始終都想不明白,你為何要逼走長笙?”

淩雲垂著眸子,默了默,而後撲通一聲單膝跪地:

“淩雲犯下大錯,自請入北山靜雪獄受罰。”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淩煙倏地側目看她,隨即提衣跪下,沉聲道:

“淩煙不曾察覺長笙娘子離穀,亦有錯,還請城主將我一並罰入靜雪獄。”

淩雲蹙眉,不解地看身側那個一臉嚴肅敦厚的郎君。

“你們二人都要去靜雪獄,煙雨城的事誰來管。”沉昀目光落在堂外空曠處,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淩雲才聽那清冷肅殺的郎君緩緩開口:

“淩雲即日起出穀,暗中保護應染的安全,若再有失職,便不必回穀見我。”

——

丹晏遣退了一眾人,獨留了應染在主帳。

應染摘了麵具,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冷眼看向丹晏:“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方才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了吧?”

丹晏小心地解開革帶,傷口綻開的皮肉粘連在衣服上,革帶輕輕拉扯,大片血水湧出來,疼得他嘶聲。

丹晏冷汗如雨下,他沒好氣地問:“我方才說了什麼話?”

“方才你在城外草叢裡那些話!”應染冷聲道,“唰”地站了起來,她疑慮,這家夥該不會不認賬了吧?

丹晏被氣笑了:“你這小娘子當真是狠心!沒看到我都快死了嗎?”丹晏指了指自己腹部的血跡。

方才李鷹一路敲打,想得知他是否受了傷,為了蒙過李鷹,他用革帶壓住了被劃破的布料,故意表現得穩健有力,一如常態。此時解開革帶,鮮血便洶湧溢出,很快就浸濕了黑色的布料。

應染微訝看向丹晏的腹部,這一路丹晏隱忍得太好,她差點忘了他受了傷。

丹晏乃是武將出身,即便是賦閒五年,體格依舊非常人能比。

想起方才丹晏在草叢裡幫她躲過一箭,應染有些猶豫,丹晏似乎知道很多,若他就這麼一命嗚呼了,她找誰問去?

這該死的道德感。

應染暗罵一句,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烏黑的藥丸來,不耐煩地遞給丹晏:

“吃!”

丹晏正運氣療傷,聞聲睜眼看向她掌心,疑惑道:“這是什麼?”

“仙丹!”應染更為煩躁,她一把捏住丹晏的下頜,將藥丸塞進丹晏嘴裡。

幸好她此前在藥王老頭那裡順了不少寶貝丹藥,這些丹藥可比普通的傷藥強多了。

丹晏猝不及防被強塞進肚,他愣了愣,頓時感覺丹田升騰起一股熱氣。

還真是仙丹?

丹晏連忙合眸凝神,用內力運轉周身,不過半柱香的功夫,腹部的傷口便奇跡般地凝血了。

丹晏滿眼驚奇地看著應染,“你哪來的仙丹?”

“求來的。”應染敷衍一句,緊接著問:“現在可否告訴我,程瀛背後到底是何人?是誰害了應家?”

丹晏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下應染,他眼珠子一轉,悠悠道:“程瀛背後的人,據我猜測,可能是定國公魏昌。”

“猜測?”應染冷笑一聲,周身戾氣迸發,她右手握住墨玉劍的劍柄,聲如寒冰,一字一字從牙縫間擠出:

“你敢耍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