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護短 她輕薄了大皇子!(1 / 1)

鸞心為鶴 二月晨燈 4822 字 10個月前

越靠近城門,越蕭條冷瑟,街陌之側,早已沒了嶺洲城城內的繁華喧囂。

不同以往,今日出城的人都要經過極為細致的審查,城門守衛每人手裡均拿著一幅畫像,上麵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男人的輪廓。

前天有老爺報案說,三裡街的算命先生騙人家財蓄意逃跑,這幾日需得在城中好好巡視,且嚴查出城的人,如若抓到了,賞金五百兩。

此時,城門口有無數的車馬輻輳,堵得水泄不通。最前方的車馬前,有一穿著短粗布衣的中年男人走近守衛,伸出手道:“官爺好,官爺辛苦了。”

握手的瞬間,銀子從一個掌心跑到另一個掌心裡。男人的笑容浮在表麵,非出於心,他在一旁候著,恂恂如也,不敢出聲。守衛看了眼畫像,又端量了假笑的男人一眼,傲睨問道:“你這車裡裝的什麼?”

中年男人道:“是在城外農家地裡種的菜,今晨趕集進城,現在已經賣完了。車裡就隻剩下蔫掉的菜葉。”他轉身回到車上,雙手捧了一懷菜葉給守衛看。

守衛嫌棄地擺擺手,將銀子擱進衣裡,催促他快點離開:“走走走!彆擋後麵的路了!”

中年男人低眉順目道:“是是是。”他回頭,在守衛看不見的背後,淬了一口痰,低聲暗罵道:“狗眼看人低的小人,我呸!”

以往車夫將通行證呈上,淺淺略過一眼就會放行,近幾日反倒是還要塞給他們過路費,不然就查個底朝天。守城門的官兵如此耀武揚威,睥睨易之,無非是仗著替有權有勢的富貴老爺搜人的借口,在極短的時間內儘可能去撈些油水。

出城的人要麼就是家住城外,要麼就是急著去外地探親辦事,愈急迫,予之銀兩愈多。

周靜和今日行高聲揚,車駕富麗雍容,城門守衛怎能輕易放行?

“裡麵什麼人,還不快下來?再不下來彆怪我不客氣!”被攔下的馬車隊伍舉軸及輪,有守衛沒耐心地叩了叩馬車,大聲疾呼。

猝不及防的一聲激吼將車廂內所有靜止的心動倏爾中絕,林鸞微凝滯片刻:

“!!!”

她忙不迭從周靜和身上起來,順帶將他扶起。起初發髻完整,現如今鬢發紊亂,垂絲落了一些在肩上,不複舊狀。

林鸞微麵色潮/紅,眸若春水瀲灩,晶瑩剔透。像是剛剛經曆過春風一度般,迷離惘然。

饒是她聽聞情事千萬,替被愛情所困的女子解疑答惑數次,但她自己始終沒有和男人有過肌膚之親,遑論親吻。最膩歪的距離,也就是她拉著師兄的胳膊撒嬌逃避晨練。

可是……這個男人是……大皇子周鶴聲啊!她輕薄了大皇子!

如若他記仇,懷恨在心,氣她這個渾不吝的小神棍玷汙了自己的一塵不染。二人雲泥之彆,他不想自降身段,屈尊垂憐,所以乾脆抹了她的脖子,讓汙點從此消失。

再或者他有未過門的正妃側妃,京城佳人,知道後吃醋嫉妒,捏死她簡直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林鸞微猛地雙手捂住嘴,縮到車尾,楚楚可憐地看著一如既往平淡如水的周靜和,想得更深入了,支支吾吾半晌,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我……你……我們……”

“那個……”林鸞微語無倫次,現在說什麼都似是遮掩,最後索性放棄,耷拉著腦袋,悶悶不樂道:“算了,隨你處置吧。”

周靜和:“?”

他以為林鸞微的苦惱是因為適才的意外觸碰,怎麼,難不成意外親了一下,就覺得天都塌了?他哪會知道林鸞微小腦袋裡正在想自己的埋屍地點。

周靜和麵無表情道:“不用解釋了,意外而已,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林鸞微鬆了口氣,掩住心底的異樣,附和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她指了指車窗外還在大聲叫喊的守衛,想要先一步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地方,“我替你下去看看!”

周靜和目冷神寒,沉默須臾,頷首默許了。

一瞬忽心動。胸腔內的跳動平穩有力,一聲一聲,跌宕起伏,都是為了彆人。

年輕男人放在身後緊握著的拳頭,伴隨女孩急躁下車的腳步,慢慢泄力攤開。

掌心裡,很明顯有一道深紅指痕,匿於隻有他自己能看得見的地方。

他頓了片刻,終是眼神淡了下來,而後無波無瀾地坐到窗邊,掀起紗簾,神情看不出一絲端倪。

窗外,林鸞微笑容可掬,聲音柔婉,方才的無措和慌亂全然不見,女孩兒鎮定自持,不亂常態:“大哥,我們公子不方便下車,有什麼話同我說就好。”

她稍稍昂首往後看了一眼,那輛載著沈不苦的馬車前有守衛正欲上車查探,不由得心中一凜,大聲製止:“彆上去!”

所有守衛的目光都落在了盈盈站立的女子身上。

林鸞微指著周靜和所在的車輿,揚聲道:“車裡坐著的可是衛銃將軍的侄子,乃京城的高門大戶。前段時間來嶺洲探親訪友,不曾在眾人麵前暴露身份,隻當是在嶺洲滯留遊玩。你們不按規矩辦事,已查驗過的通行證不看,非要反複搜車,合理嗎?”

她又指了一下沈不苦所在的馬車,“這輛車裡裝得可都是名貴物事,嶺洲陳家的玉石不經磕碰,稍有不慎就會破裂。這位大哥如果貿然上車,損毀了車裡的玉石,可賠得起?”

嶺洲陳家的玉石雖算不上是價值連城,但也不是他這等人買得起的。

那名守衛果然猶豫了,吭吭地咳了兩聲,從轎凳上退了下去。

林鸞微冷哼道:“我們公子最是正直善良,疾惡如仇,怎會容許你們這些人在這裡囂張放肆?”

周靜和真實的身份嶺洲百姓並不知曉,但他是傳言中住在將軍府的貴客,與衛銃關係緊密,外人觀之,並非等閒之輩。

他高調登場,無非就是想借著這個時機,給自己安排一個得體的身份,與其胡亂猜測,不如就給他們一個答案,滿足街頭巷尾的好奇心。除去那些暗中盯著他的勢力知曉他乃大皇子,其餘人隻會當他是個京城而來的紈絝子弟,富家少爺。

況且,大周百姓、地方官府的人都認為鶴聲公子謙遜寡言、氣質內斂,修養如蘭,皇家之人必定最為低調。

誰會把紈絝、張揚、不拘一格等詞彙與“周鶴聲”關聯到一起?

借人之威,以壯己之胸臆。林鸞微揚起下巴,狐假虎威道:“我勸你們最好收起那些肮臟的小心思,不要為難百姓,更不要助紂為虐。速速放行,彆耽誤了大家趕路的時辰。”

語罷,一開始收了中年男人銀兩的守衛眼神陰冷,隻覺林鸞微喧嘩張揚就是刻意在打他們的臉。

之前不乏也有富人出城,見此場麵,通常不耐等待,便讓隨行小廝給上過路費,痛快得很。

“我如何信得你與衛銃將軍相識?怕不是誆騙我的,車裡麵莫非是有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或是藏著官府要抓的罪人!”守衛態度強硬,恣意橫行道:“既然車裡坐著的是高門大戶的公子,那就下車證明自己的身份!”

遇人則欺,遇事則淩。此前陸鳴、陳天洋等貴胄如此,今日連一個城門小廝都敢明目張膽的凶悍!

反觀周靜和,皇子之尊,平日裡雖然譏諷之言不絕,可他未曾有害於百姓,在將軍府時,自也不會以貴胄之勢欺負人。

林鸞微:“真真是好笑極了,我們公子何需自證身份,倒是你們應該好好想想,如果今日衝撞了車裡麵的人,擾了他的清淨,自己的官職還能不能保得住?”

守衛身體一僵,上下打量林鸞微,她貌厲而內荏,一個柔弱的漂亮姑娘而已,車上那位公子遲遲不下來,想來也是不願意管她。

他言語輕浮道:“妹妹,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兒。”一隻手摸向林鸞微,試圖握住那白皙纖凝的手腕,“哥哥也是奉命行事,既然你家那位公子不願出來,想必是不在乎你。不如你跟了我,我自會放行。”

“……”

“既然你找死,那就彆怪我沒提醒你了。”林鸞微聲細如蚊,目光忽厲。

此前少年裝扮時,不會有人對她有這等齷齪心思,更彆提宣之於口。現在她女子裝扮,偏生被言語調戲。

她可不是會心慈手軟的人,對於此類人,打掉門牙才好。

在守衛鹹豬手即將碰到手腕時,林鸞微揚了揚拳頭,“砰”的一下,重力一擊,毫無留手,力道甚猛。力反諸己,自己的手也覺得鎮痛起來。

出言不遜的守衛鼻孔裡登時有汩汩鮮血流出,他抵擋不住林鸞微的拳術,連連後退,提了提腰間的劍,直接抽出,揮動兩下,作勢虛劈。

他捂住臉上的烏青和鼻子,門牙鬆動,憤怒斥喝道:“大膽妖女!竟然敢襲擊官府人員!我今日必須把你抓進牢裡!”

身後那些趕路人紛紛聚攏上來,替林鸞微打抱不平道:“是你出言不遜在先,隻會仗勢欺人!這姑娘打你打得都算輕!你們這些人不好好做事,隻知道欺負老百姓,真以為我們好惹嗎?”

附和的人多了起來,皆對守衛指指點點,揚言報官,不管怎麼論說,他們肯定都是占據上風的那一派。

林鸞微默默退到後麵。

既然是官府人,那還是交給周靜和處理吧,她暫且不想和官府有什麼瓜葛衝突,何況周圍人太多,引起那些暗中勢力的注意怎麼辦?還是需要低調一些。

反倒是周靜和需要借此露個麵。

林鸞微佯裝可憐狀,聲音帶著哽咽哭腔:“公子!”

聞言,一刹那,守衛的劍“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有人迅速從車上飛躍下來,旋身一閃,冰涼的手指掐住那守衛的脖子,將他舉起來。

“哪隻手要碰你?”那人聲音極淡。

林鸞微道:“右手!”

周靜和手指收緊,重重一甩,猛身直衝,捏住他的右手腕,毫不留情地一擰,隨即鬆手,守衛立刻撲倒在地,吃了一嘴灰。

他慘聲長叫,仰頭望著眼神狠戾的男人,雙手亂舞,急忙退後。餘下的人麵目驚駭,不敢再靠近。

周靜和身姿修長優雅,周身散著冷意,氣勢冷峻,他的腳踩在塵埃之上,亦踩在守衛的右手上。

他似笑非笑道:“我下來了,然後呢?”

男人俯身蹲下,淡到漠然的眼神死死盯著守衛,從他身上翻出了許多“油水”,皆是從百姓口袋裡搜刮來的血汗錢。

林鸞微故意喊道:“哎呀!你這城門守衛怎麼回事,官家人怎麼還克扣彆人的錢財呢?還有,你的那些弟兄們尚且都沒你撈到的錢多,你是不是都私藏起來了呀!”

其餘守衛眼神不善地看向地麵上的狼狽男子,現階段保全自己的方法,就是將火力引到一個人身上。

他們交目相視,上前扣押住躺在地上守衛的肩胛骨。

“你個下賤……嘶!”守衛惡毒咒罵道。誰知踩在他手上的那隻腳複又歸來,狠狠地碾了兩下。

“你繼續說?”

他痛得直呼,右手紅腫,見他護短,隻好求饒:“公子饒命,饒命,是我狗膽包天!我再也不敢說了!”

周靜和還要趕路,隻要他不再去翻查車馬,也無意跟他多糾纏,隻道:“把你搜刮來的、克扣來的錢財均上報給官府,還給百姓,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

“這城門守衛我看你也不必做了,我不希望以後在城門前再見到你。”他掃視一眼其餘守衛,扔給他們一枚玉佩,是衛銃之前給林鸞微的人情,現在在他手中。

有人接了過來,倒吸一口涼氣。

“此人行賄賂之事,克扣過路百姓錢財,抹黑官府,當革職處理,如若不尊重民心所向,恐怕那些‘大人’也會飽受詬病……把我的原話帶給府衙的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