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 “她已入魔,再不殺,滿宗遭殃……(1 / 1)

雲清宗外的一處山林裡,一道狼狽身影正匆忙尋找著什麼。

她周身肌膚微紅,眼神迷離,嘴裡不斷呢喃著,像是發著高熱的病人。

“是哪棵樹……怎麼找不到……”

蘇時雪焦灼地走在林間,鼻翼翕動,想要找到上次瀕臨失控時聞到的那股草木清香。

‘頂峰重現’卡的時效已過,但那股嗜殺心魔依然強烈影響著她。此時她隻覺體內血液沸如岩漿,心跳快似擂鼓,仿佛下一瞬便要爆體而亡!

她慌亂地撫過每一棵樹木、每一處草叢,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股令她安定的氣息。

在她身後不遠處,一隻龐大白虎疾馳而至,虎背上的少年翻身落地,快步朝她跑去。

“掌門,你怎麼了?”

擔憂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卻像是隔著層迷霧,模糊不清。

“找那棵樹……”蘇時雪迷迷糊糊地開口,摸索著一片又一片的灌木叢。

突然,她微顫的手臂被人拉住,本就踉蹌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撞上一個瘦削的胸膛。

苦尋已久的草木清香撲鼻而來,像久旱時節忽降的甘露。

她一把將那氣息箍入懷中,埋首深吸,發出一聲喟歎。

蕭雪山身軀緊繃著,灼熱到近乎滾燙的體溫隔著衣衫傳來,燙得他心口狂跳。

他緩緩垂下眼眸,看著他肩側的那一截緋紅臉頰。

心跳好快,以至於他的視線都有些朦朧。

恍惚間,他覺得先前那滔天的火海定是灼傷了他的肺腑。不然,為何他的呼吸也變得滾燙起來。

突然,緊箍著他的人尤不滿足般,猛地在他頸側咬了一口。

“嘶……”蕭雪山肩頭一顫,似有電流瞬間傳遍全身,兩手下意識地牽住她腰側的衣衫。

所幸在這之後,她的呼吸緩緩平穩下來。

握著衣角的指節鬆開些許,遲疑片刻後,複又攥緊了。

蘇時雪再醒來時,躺在山林間一處清溪旁,泠泠水聲蕩滌著她的心神,讓她有一瞬的晃神。

她坐了起來,看見衣袖裙擺上沾著的草葉,不禁疑惑地皺了皺眉。

拍掉草葉後,她又環視四周,卻發現周圍空無一人,隻有墨無在不遠處伏著休息。

察覺到她的視線,墨無甩了甩尾巴,金黃獸瞳中閃過一抹莫名的幽怨。

蘇時雪並未讀懂他的眼神,撐地站起身來,走到它身旁拍了拍它的大腦袋:“是你把我帶來這裡的嗎?真乖。”

墨無懶懶地瞥了她一眼。

蘇時雪翻身騎上墨無,抬頭看了眼天色,日頭竟已偏西,她竟在這山林中昏睡到了中午。

記憶有些朦朧,先前許多畫麵都記不清了。

她隻記得柳明珠受了重傷,司空無雲為她擋了一箭,而後在狂怒之下,她撤去了壓製殺意的神識,最後好像還擊傷了聞千合。

隻是不知道她是如何來到了這裡。

蘇時雪拍拍墨無後頸,隨即一人一虎騰空而起,朝山林外飛去。

雲清宗內忙亂一片,雖然經此一戰三大魔宗受到重創,可雲清宗也折損不少。五個峰主受傷過半,本就不多的弟子也有數人臥床不起。

蘇時雪乘著墨無,在一處清幽小築外落地。此地空曠潔淨,隻有院角種了些翠竹,頗合小築主人的風格。

她拍了拍墨無的頭頂,卻再次收到它幽怨的目光。

“你怎麼了?是受傷了?”蘇時雪不解地問道。

墨無懶懶地轉開腦袋,長尾泄憤似地甩了甩。

蘇時雪上下打量它一圈,沒見它有哪裡受傷,便沒把它的奇怪眼神放在心上,轉身朝小築走去,恰好遇上從推門而出的尚夢。

“他怎麼樣?”

尚夢用完好的左手輕輕帶上門,答道:“還好你及時替他封住經脈,魔氣沒有蔓延,休養一段時日便是。”

蘇時雪點點頭,又看向她包紮過的右手:“那你呢?”

“小事,不用操心。”

尚夢的語氣仍是硬邦邦的,眼神卻幾番在蘇時雪身上流轉,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你還好吧?之前,你差點……”

無需點明,蘇時雪也能聽出尚夢的憂慮之意。

“我沒事了。”蘇時雪回以輕笑:“隻是當時狀態險些失控,我會注意的。”

聞言,尚夢點點頭便要走,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彆忘了去看看你的大弟子,他為了喚醒你,連自己安危都不顧了。”

“好。”蘇時雪應下,隨後推門入內。

小築內很是簡潔,除了一些必需用具外,再無其他。

室內唯一的窗下支著一張小床,雪羽般的少年正躺在其上熟睡著。

蘇時雪輕步走上前,停在床邊不遠處,垂眸打量著這個為她擋了一記致命傷的少年。夏日午後的熱烈陽光灑在他臉頰,將他襯得幾乎透明。

在這之前,她是有些懷疑司空無雲的。

皇城外向她襲來的那一記劍芒,若說是意外失手,實在有些勉強。雖然司空無雲頭頂的進度條是正向的金色,但她還是不能放心。

但此時,望著他血色全無的嘴唇和身上的層層包紮,一股複雜的愧疚感湧上蘇時雪心頭。

但百感交集的心間仍存留了一絲疑惑——在這之前,這少年和原身並不熟悉,甚至話都沒說過幾句。

他怎麼就不顧自身安危地衝出來,替她擋箭了呢?

蘇時雪的視線在司空無雲臉上來回梭巡著,想要讀懂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眼神掃過他輕顫的睫毛,落在他散落滿枕的銀白長發上,她微微蹙起了眉。

他頭上的白發,似乎比之前多了些?

“師尊……”

沒等她仔細看,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便喚回了她的注意。

蘇時雪靠近一步,看向剛醒來的司空無雲:“感覺還好嗎?”

司空無雲點點頭,掙紮著想要坐起身,卻被蘇時雪按住。

“躺好。”

她攔住司空無雲,順勢在床尾坐下。沉默片刻後,她輕聲問出心中疑惑:

“那一箭很是凶險,你為何要那樣做?”

司空無雲一愣,隨即錯開視線,嘴唇囁嚅片刻才出聲:“……弟子應當如此。”

蘇時雪眉心一動,顯然不信:“是嗎?可在你轉投本尊門下之前,你我並無交集。”

司空無雲被她拆穿,不安地閃了下眼神,臉側向一旁,沒有答話。

疑慮緩緩升起,蘇時雪的聲音也幾不可查地冷了下來:“司空無雲,你到底為何為本尊擋傷?”

從她的角度,隻能看見少年的睫毛快速翕動著,雙唇反複開了又合。

良久,略微沙啞的聲音才低低傳來:“其實……弟子是為了您,才來到雲清宗的。”

“什麼?”

這是她沒想到的回答。

司空無雲猶豫片刻,最終坦言:“其實,弟子自小……便聽過許多關於您的傳聞。所以,弟子一直向往著……拜您為師。”

聽著他因虛弱而斷斷續續的聲音,蘇時雪緩緩擰起眉頭,半信半疑:“是嗎?那為何你最終拜入了徐長峰門下?”

司空無雲快速望了她一眼,似是難以啟齒般,猶豫許久才開口:

“弟子來到雲清宗那年,您說無暇打理瑣事,不想收徒……弟子不得已,才入了清流峰。”

豔陽自窗口灑落,給他的臉頰染上一抹隱約紅雲。

蘇時雪垂眸回想片刻,隱約記得她好像確實有寫到過這一情節。

但由於原劇情的主角是聞千合與宗政姝,故而不管是她蘇時雪還是司空無雲,都隻是角落裡的配角,所著筆墨並不算多。

不過,懶得收徒這種事,確實符合原身的性格。

見她沉默不語,司空無雲神色變得焦灼:“師尊,弟子先前行為欠妥,讓您有所不滿,但……”

解釋的話還未說完,他便劇烈地咳了起來,整個人都因痛楚蜷成一團。

“好了好了,先不說了。”蘇時雪趕忙上前,輕撫他的肩背以作寬慰。

掌下的身體因咳嗽和傷痛不住顫抖著,搖搖欲墜。而他頭頂的金色進度條不知何時又漲了些,此時已有32點崇敬值。

比她那幾個逆徒高多了。

司空無雲劇烈地咳了好一陣,緊皺的眉頭才緩緩鬆開。他抬起臉來,眼中因痛楚而泛起水霧,像倉惶的小獸。

看著這樣一雙眼睛,蘇時雪覺得她或許是有些多疑了。

也難怪她,自從穿書來之後,她幾乎沒有真正放鬆過,神經過於緊繃了也說不定。

她輕歎道:“彆多想了,沒有對你不滿。以後你便是本尊的六弟子,等你傷好些,便搬去清凝峰住,如何?”

聞言,潮濕的眼眸瞬間亮了一分,隨後他立即點頭,像是怕應晚了蘇時雪便會反悔似的。

“好好休息吧。”

蘇時雪替他拉了拉被角,轉身離開。

司空無雲定定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房門關上也沒有轉開眼神。

突然,他心口猛地一痛。

與血肉創傷的痛楚不同,這疼痛更劇烈,像是尖錐狠狠刺入靈魂!

剛鬆緩下來的身軀瞬間蜷縮成團,如幼獸般瑟瑟戰栗著。

修長潔白的手指在心口攥了良久,才緩緩鬆開,再抬眸時,眼底已是一片黑沉。

蘇時雪剛離開小築,身後便響起一道驚慌的聲音。

“掌門,掌門!不好了!”

她詫異轉頭,在看清來人的一刻眸光一凝:“韋若憐?發生什麼了?”

韋若憐此時全然不複平日的驕傲模樣,淚水狼狽地糊了滿臉,神情倉惶:“掌門,是我師尊,我師尊她……”

柳明珠!

腦海瞬間閃回不久前柳明珠被魔修重創的情景,蘇時雪眉頭猛地皺起,不再多問,騎上墨無便朝柳明珠的清鳶峰疾馳而去。

清鳶峰其景,正如峰主柳明珠本人一般,鮮豔明媚。

張揚肆意的虞美人開了滿山,清風拂過,花瓣簌簌抖動,像是女子的輕聲笑語。

而峰頂的長明殿內,卻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情景。

除卻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外,寢殿內另外三人之間一派劍拔弩張。

“尚夢,把劍放下。”

立在榻邊的女子身形微微一晃,持劍的左手卻分毫不讓:“她已經入魔,再不殺,滿宗遭殃。”

“我說了我有辦法。你先把劍放下。”

尚夢沒有答話也沒有動,隻是半垂著頭,凝視著沉睡的柳明珠。

視線緩緩劃過那姣好麵容,而後是爬滿臉頰的黑色詭異紋路,最後落在緊抵心口的劍刃上。

這樣望了許久,她才開口反問:“你有辦法?前日你說要整頓宗門,說你有辦法,可結果呢?”

尚夢側頭望向站在不遠處的女子,聲音因痛惜和埋怨而顫抖:“結果,宗門差點毀在你手裡,明珠她也……”

她迅速轉開臉,強壓下喉頭哽咽,手中長劍卻更用力幾分。

魔氣已徹底侵蝕經脈,柳明珠再無恢複可能。除了趁此機會將她抹殺,彆無它法。否則,等心智儘失的柳明珠醒來後,無人攔得住她。

正當尚夢橫下心準備動手之時,不遠處的女子再次開口。

“你說得對,是我錯了。”

“你說什麼?”尚夢猛地轉頭,驚得連手中的劍都顧不得了:“你在……認錯?”

認識這個冷傲女子有一百多年了,這可是第一次聽見她認錯道歉!

蘇時雪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手掌虛握著一個小玉瓶,坦然地回望尚夢:

“對,我在認錯,是我錯了。在皇城,是我的疏忽招致了獸潮,而後又引來三大魔宗偷襲。”

她緩步朝尚夢走去,一邊走,一邊和聲悉數起原身的毛病:

“從前我也有很多錯處,比如身為掌門卻並不負責,再如遇事隻考慮自己,又如同門受傷也從不在意。”

蘇時雪走到尚夢身旁,輕撫著她的肩膀,忽地想起一段原劇情角落中的情節,聲線帶了些笑意:

“對了,還有我們被先師送下山曆練那次,你餓得快昏過去了,我也沒把手中的餅子給你,這也是我的錯。”

尚夢壓抑已久的哽咽終於按不住了,她猛地抽噎一聲,像是還在記仇一般憤憤道:“誰想吃你的餅子了,反正後來明珠給了我吃的……”

話說到一半便噎住,尚夢緊緊抿住雙唇,肩膀卻不住地顫抖著。

蘇時雪抬手攬住她的肩,順勢去接她手中的劍,溫聲道:“既然都是我的錯,不如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

尚夢沒有答話,握劍的手卻緩緩鬆開來。

蘇時雪接過長劍,徑直刺入了柳明珠層層包紮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