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支員外郎案---反擊3 芸娘扶著煙……(1 / 1)

月上枝頭 續杯拿鐵 3630 字 7個月前

芸娘最不耐煩司琴一副假模假樣要死要活的樣子,說話也直,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若真的想死,那就去吧,沒人攔著。

王夫人聽到這裡,忍不住皺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夕瑤站在芸娘後頭,剛好看到王夫人的表情,她自動腦補。夫人定是在埋怨芸娘說話太直接,容易被人鑽了空子。回頭要是這司琴小娘真的一頭撞在柱子上,傳出去可就難聽了,彆人定會說是被大娘子逼著自儘的,更不用說司琴還是芸娘大姑姐送來的,回頭家宅裡也不安寧。

但是眼看著下麵跪著的司琴,聽到芸娘的回話,也愣住了,估計是沒想到大娘子會如此直接,半晌沒回過神來,不知道後麵的話要怎麼接上去。然後用帕子捂著臉,偷偷回頭看她身邊的婆子。

夕瑤這才認真端詳起了那個婆子的長相。

個子不高,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眼角有些皺紋。她的五官很普通,沒什麼特色,頭上盤著個規整的圓髻,插著一根扁頭銀簪固定。身著一件藍灰色的細綿袍子,裡麵搭配著同色的長裙。整個人是那種看一眼就忘,丟在人群裡幾乎找不出來的感覺。唯有一雙眼睛,暗光流轉,會小心避免長時間和人對視。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她的眸底,偶爾會掠過一抹複雜而微妙的神色。

這會兒的夕瑤,正好站在一個舒服的角度觀察著這個婆子。隻見她小步走了出來,站在司琴身旁跪下行了禮,然後緩緩開口求情。

“請大娘子妝安。我家司琴小娘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沒見過什麼官差,前日裡聽說官差找上了門,可把她嚇壞了。後來聽官差說,咱們院子裡的管事勾結了外麵的歹人,還驚擾了王家的親眷,更是把她嚇得飯也吃不下,晚上也不敢睡。左思右想,覺得大娘子肯定惱了她,回頭不知道怎麼懲處呢,這才一時想差了,動了輕生的念頭。我之前也勸小娘,大娘子是高門大戶的嫡女,自有不一樣的見識和氣度,哪裡就會為了一個下人犯的錯來責罰小娘呢。”

見芸娘沒有打斷他,婆子跪得端正,嘴角略略往上抬了抬,繼續解釋:“而那個婆子,原就是替小娘去看看大娘子起了沒的,許是做事不穩妥,衝撞了。大娘子是內宅主母,本就是管著一大家子的事,要處置個婆子,哪裡還需要與彆人囉嗦呢。小娘是前事已經讓她慌了神,再加上聽說婆子被拉去莊子上了,這才一時間沒了分寸,也怪我沒有時時盯著小娘,今天驚擾了大家。還請大娘子寬宏大量,原諒則個,彆為了幾個外人,鬨得自家人不開心。”

這一番話下來,把事情因果都解釋清楚了。要是原先的夕瑤,可能也覺得這個媽媽不錯,可如今,她多少也長了個心眼兒。這人看似是給自家小娘做了解釋,其實是把芸娘架在火上烤呢。

且不說是不是小娘讓管事去找的歹人,就算是管事自己找的,那小娘至少也有個失察之罪吧。這下倒好,失察一字不提,小娘也成了受害者,活生生一副擔驚受怕弱女子的樣子。婆子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如今小娘要死要活的,用自己的性命威脅大娘子,這放到誰家府上怕都是夠喝一壺的。可偏她說起來,就得是當家主母寬宏大量,仿佛若是不原佑,就是大娘子的胸襟不夠開闊。

夕瑤不知道芸娘會如何處置,怕她回頭氣性上來了,反而中了對方的圈套。抬眼看,王夫人也是一臉擔心。

順著王夫人的眼神,夕瑤看到芸娘的手藏在大袖衫的袖口裡,抓了放,放了又抓,遲遲沒有開口。

她的目光往上,看到芸娘的胸口淺淺地,緩慢地起伏著,仿佛是憋著氣,在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

芸娘沒有和下麵跪著的兩人對視,而是盯著腳前的地磚。長長的睫毛在她白皙而清瘦的臉上投下一絲陰影。如果仔細看的話,能夠看到她臉上泛起的一絲紅暈。這抹紅暈不是來自嬌羞,也不是來自喜悅,而是憤怒和憎恨。

自打夕瑤和她說了孩子被害的事,她就知道,這事兒就是下麵跪著的兩個人做的。整個府邸裡,唯一有動機要害她孩子的,隻有這兩人。這事兒太清楚了,連查都不必查,根本沒有第二種可能。但是她沒有證據。

她知道,曾經夕瑤也罵醒過她,如果要報仇,就得找到證據,一擊斃命。所以她一直耐著性子,努力壓抑著自己的仇恨,逼自己好好吃飯,好好吃藥,每日休息足夠,彆的什麼都不想,就是想讓身子儘快好起來。對於隔壁院的事,她不聽不理不問。可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荒謬,她沒招惹人家,人家卻不肯放過她。

看著下麵跪著的兩個人,她腦子裡一直閃現著自己孩子的畫麵。那麼活生生胖乎乎的一個孩子,她懷著孕的時候,還能感受到胎動,感受到孩子在她肚子裡踢著腳丫子和她做遊戲,隻是生產的功夫,說沒就沒了。夕瑤說孩子生出來還是有氣的,卻被她們兩個毒婦算計了。她簡直想撲上去,撕咬她們的肉,喝她們的血,為自己的孩兒報仇。

眼瞅著芸娘袖子裡的拳頭越抓越緊,呼吸越來越急促,夕瑤感覺情況不對。她繞到芸娘身前,伸手拿過茶幾上的茶盞,摸了摸,微笑著吩咐道,“這茶涼了,大娘子如今身子還沒好透,不能喝冷茶。還麻煩給換一展來。”

接著隔著衣袖輕輕握了握芸娘的拳頭,“是不是剛才來得充忙,穿得少了?現下雖是春日裡,可老祖宗說凍九捂四,看來還是有道理的。”

芸娘原本沉浸在自己仇恨的情緒裡,被夕瑤一打斷,突然就清醒了許多。是啊,現在還不是時候,不能衝動。她感激地看著夕瑤,從袖子裡伸手回握,“沒事,可能是穿少了些。我喝點熱茶,一會兒就回去了。”

等新的茶盞上來,芸娘已經緩過神了。她端著茶盞,抿了一小口,“嗯,這茶盞不錯,湯色純白如雪,茶香馥鬱芬芳,入口甘醇綿長。算算時節,江南地區還沒到采茶的時日吧,這茶想是福建產的?”

司琴小娘在下麵皮笑肉不笑地說,“是啊,大姐夫前些日子說是去了趟福建,帶了好些東西回來。大姐姐怕我一個人悶在院子裡無聊,所以差人給我送了一車。想是大娘子院子裡也收到了吧。”

煙翠在旁邊氣得要死,這大姑姐,放著難產的弟媳婦一句問候都沒有,倒是和一個上不得台麵的窯姐兒打得火熱,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

芸娘這會兒倒是好涵養,一點不生氣,微笑著說,“你喜歡就好。”

說著,扶著煙翠的手站起來,道:“今日這事就算了吧。這位媽媽說的是,下人們的差事沒辦好,沒必要傷了自家人的情份。”

小娘聽這話,正得意。

又聽到芸娘繼續說道:“如今這霞月閣裡沒了管事,確實不方便,我回頭再給你安排一個來。另外呢,今日小娘固然是受了驚嚇,一時想差了也是情有可原。可是滿院子的下人們,竟沒有一個攔得住的,可見都是一群閒散躲懶之輩。煙翠,你一會兒去張羅一下,給司琴小娘換一批人伺候,務必要找手腳勤快些的。”

司琴一聽,站起來就要撲上去,“你敢,你敢動我的人。”

旁邊的婆子連忙一把抱著她,用力按住。

芸娘扶著煙翠,走到司琴麵前,低下頭,微微抬起嘴角,一字一句地說,“你的人,你說這滿院子裡誰是你的人?”

見司琴還是掙紮著要站起來,眼睛裡都要冒火了,芸娘反倒是更冷靜了。她特意壓低了聲音,靠近司琴,慢慢說道,“你自己都不過是個物件,被人買來送去的,還敢說你的人。不如自己先做個人吧。”說著一聲輕笑,扶著煙翠往前走。

“葉芸娘,你個潑婦,你以為......”司琴剛要開口罵人,被她身旁的媽媽死死捂住嘴巴。

芸娘頭也不回,“你身旁這麼媽媽倒是真不錯,看來,也不是沒人拉得住你麼。這個媽媽就留下吧。”

夜裡,謝雲初從“柳四”手裡接過一個信封。

他打開信封,首先倒出來的是一個黑色的耳環。接著是一張紙條,裡麵是夕瑤給他的信息,裡麵描述了今日白天在傅家發生的事情。

信的後段,夕瑤重點描述了小娘身邊婆子的情況,包括婆子的長相衣著以及身手,還特彆注明了,這個黑色的耳環,就是她在扶小娘的時候趁機撿的,感覺不像一般女子首飾的材質,不知道裡麵有沒有玄機,讓他查一查。

另外,信的最後,夕瑤加上了一句話:小娘未曾懷孕過。

之前,大家都以為小娘出手暗害大娘子的孩子,是為了要給自己的孩子報仇。可如今,夕瑤悄悄搭了脈,發現小娘根本從來沒有懷孕過。那謀害嫡長子或者當家主母的動機又是什麼呢?總不會是覺得主母死了,自己可以被扶正吧?還是說,這裡麵,還有彆的隱情?

“柳四”傳完信沒著急走,畢恭畢敬地站在謝雲初身旁說,“唐小姐下車的時候悄聲讓我問問將軍,小娘沒有懷孕這事兒,要不要讓葉家母女知道?”

謝雲初看完信,眼裡帶著笑意,“你回她話,這事兒讓她找機會告訴葉家母女。後宅裡的事情,她們查起來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