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興曲終,花招翩翩起身施禮。
“獻醜了,望神君指正。”
“琴曲甚妙,何須指正。”羽嘉擺擺手。
少陽有些醉了,也顧不得搖扇子,醉言醉語的衝羽嘉道:“神君不要亂說,華嚴戰神我可打不過,不敢搶他娘子。”
華胥也有些微醺,拉著羽嘉的手腕道:“鮮花美酒、佳人撫琴,神君就在我這百花宮多住些時日。”
“本君不如花神這般懂得風流雅趣,明日便回了,那杜若酒再備幾壇與我。”羽嘉說罷,隨著一路仙子前往住處休息去了。
剛走了幾步,華胥又衝她道:“就知你不信,明日昆侖鏡一觀便是。”
......
次日清晨,羽嘉用了些昆侖山的瓊漿玉露便要起身回去。
“我在昆侖鏡處等你,速來。”華胥傳音過來。
昆侖鏡乃上古神器,可洞察天地間一切玄機,預測禍福,更有時空穿梭之力。
花神華胥居昆侖山掌管百花,守護昆侖鏡,如今幾次三番邀請羽嘉前往昆侖鏡一觀,想來必有緣由。
昆侖山雖是仙山因著地處凡間與凡世的時間是一樣,耽誤些時日也不打緊,羽嘉思索著便往百花宮走去。
昆侖鏡在百花宮的主殿中,羽嘉趕到時,華胥已在殿外等候。
二人緩步進入殿中,便見一麵泛著七彩幻光的鏡子立於主殿正中央。
羽嘉看花神一幅高深莫測的神情,正要開口,隻見花神催動法力,昆侖鏡即刻青光閃耀,鏡中隱隱出現一女子背影。
羽嘉見狀正要靠近去看,不想昆侖鏡突然大放光芒,一陣天地旋轉之後,羽嘉周身竟被吸入鏡中,目之所及一片虛無。
羽嘉蹙了眉頭,正要驅動周身法力破鏡而出,便聽華胥在身後笑吟吟道:“神君莫慌,這昆侖鏡能穿梭過去未來,便能化出這過去未來的十億宇宙,神君不想遊覽一番嗎?”
“你引本君入這昆侖鏡隻為遊覽一番,可夠閒的。”羽嘉抬手一掌朝幻境揮去,靈力洶湧而出打在幻境的結節處,厲聲道。
幻境被靈力撞擊晃了幾下複又歸於平靜。
“我這也是受人所托,隻為促成神君一番姻緣才困你於此,日後姻緣既成神君還要感謝本殿下這個媒人呢。”華胥輕聲笑著。
羽嘉略有些不耐煩,冷道:“莫要再胡鬨,本君無需什麼因緣,快解開此鏡。”
華胥笑著擺了擺手:“那可不成,我與少陽商議許久才得此良計。”
華胥話音剛落隻見幻境輪轉,羽嘉已身處一片花海之中。
”昆侖鏡乃上古神器,縱然盤古開天辟地之力,沒個幾百年也破不出此鏡,神君莫要耗費修為,安心呆上三日便是。”華胥離開之時傳音說道。
羽嘉正要發作,身後響起一女子聲音。
“神君莫怪,是花招苦苦哀求花神殿下成全,才將神君困於此鏡的。”
羽嘉聞言轉身,便見花招仙子嬌俏豔麗的站在百花從中的石桌旁邊。
羽嘉知道這昆侖鏡的厲害,也知蠻力破出絕無可能,緩步走去石桌邊坐下。
環顧四周,青山隱隱,流水潺潺,飛鳥走獸應有儘有,不遠處還有一木屋,這昆侖鏡果然玄妙,僅是幻境之中造景竟也如此真實。
花招給羽嘉倒了杯茶。
“坐吧,困本君於此,要成全你些什麼?”羽嘉接過茶水冷聲道。
花招緩緩坐下,紅著臉柔聲講述起來。
“神君或許不記得了,七萬年前,神君到昆侖山找花神時曾路過一株月茶花,覺得花色潔白無暇,便伸手輕撫了幾下,不想手指卻被枝葉劃傷,一滴血滴在花瓣上,那月茶花得了神君鮮血滋養,三年後化作人形,便傾心於神君,念及與神君身份懸殊,七萬年來,將滿腔深情深埋於心中不敢示於人前。”
羽嘉聽到此處心下已然明白花神與少陽昨日的百般暗示,自己這是惹上桃花了。她思索片刻:“本君確實不記得了,那株月茶花莫不是你。”
“便是花招,那株月茶便是花招,得神君恩花招惠銘記於心,七萬年來時刻不敢忘懷,花招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
說好的深埋於心呢?說好的不敢示人呢?怎麼突然要以身相許了?
縱使羽嘉這般的老神仙聽到這裡也不免心下一驚,略頓了頓才道:“本君無需你報恩,凡事自有機緣,即便沒有本君,你化身飛升也不過是多些時日罷了。”
花招看羽嘉如此淡然拒絕,連忙道:“此番恩惠對神君而言不過一件小事,可於花招而言卻視之如生死大事,豈敢不報。”
羽嘉看這花招仙子信誓旦旦漲紅了臉,緩緩道:“報恩的方式很多,倒也不必非要,以身相許。”
花招含著嬌羞,垂首道:“花招知曉神君為人坦蕩,隻是花招也......也愛慕神君七萬年了,早已情根深種,是自願的。”
羽嘉聽的有些糊塗,你願意許,彆人也不一定願意娶啊,怎麼還說的像是誰逼你了一樣,半晌她才問:“本君好奇,你說七萬年來將這感情深埋於心,為何今日又告知本君了。”
花招聞言更是含羞帶臊了,答道:“花招知曉神君也憐愛花招,隻是礙於年齡懸殊又同為女子,才將這感情深埋心中了,花招既已知曉與神君心意想通,自然不忍神君再為情所困。”
也憐愛?礙於年齡?同為女子?深埋心中?為情所困?
羽嘉心中斟酌著這幾個詞為何用在自己身上,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嬌羞萬千的女子道:“本君的心思,你如何知曉?”
花招看羽嘉並未反駁,大著膽子道:“這番緣分說來話長,還要感謝少陽殿下……”
花招君紅著臉娓娓道來。
這段孽緣還要從天上人間八卦集散中心——龍女少陽君說起。
兩百年前,少陽君閒來無事到昆侖山找花神華胥聊八卦,啊不,是找花神聊天。
這天聊了月餘,花神許是累了,連著三日稱昆侖鏡異常打發了少陽君。
少陽君閒著也是閒著,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帶了幾壇酒去百花園賞月,正喝的無趣呢,忽聽到有一女子輕聲低喃:“神君,你我當真無緣嗎?”
“無緣”二字飄飄蕩蕩落到少陽耳中,霎時勾去了她的八卦之魂。
少陽順著聲音款步過去,就看到花招仙子在花間喝的酩酊大醉,手邊是一副畫像。巧不巧的,那畫中人正是羽嘉神君。
少陽君上前詢問再三,得知,原來這位花招仙子愛慕神君七萬年了。
三萬年前神君避世,神佛不見,花招以為與她再無緣分,便萬念俱灰,黯然神傷了三萬年。
這夜,花招因著思念羽嘉神君過甚才在百花園中借酒澆愁,不想被少陽君撞上了。
要知道羽嘉降世數十萬年來一朵桃花都不曾有過,得了這樣驚天大八卦,少陽君欣喜難耐,連夜找了花神華胥商討如何促成這番姻緣。
次日一早,少陽君便和花神華胥攜手到花招仙子的院中。
少陽言之鑿鑿之下,花招知曉自己這段情事無法掩蓋,便將自己這場長達七萬年的暗戀和盤托出。
少陽聽完在園中踱了七八圈步,突然拍著大腿道:“你得了她的血化為人形,實則是天定的緣分啊。我認識神君數十萬年自是知曉她的,一向對花草無甚興致,可她卻對你不同,看你一眼就魂不守舍上前撫摸,被花枝傷了手都未發覺,可見孽緣極深啊。”
少陽眼中華光大放。
本就哭紅了眼睛的花招聞言,問道:“少陽君此話何意,難道我與神君還有緣份?”
花神華胥也來了興致磕著瓜子道:“說說看。”
少陽思忖片刻,緩緩道:“你說你七年前送了十株月茶花到丹穴山,我記得神君將它們栽在書房窗前,命青鸞日日打理看護,十分喜愛,至今都還在呢,長勢奇好。”
少陽說完又衝花招問道:“你贈的百花香包,可是藍色的,有個青玉墜子?”
花招聞言匆忙點了點頭。少陽君接著道:“那香包我見過,就掛在神君的床頭,我還曾問她討要過,她當時罵我強盜來著。現在想來一個香包她竟然不舍得,定是因為十重要的人送的。”少陽說完衝花招和華胥遞了個眼神。
花招暗淡的眼神似乎有了光。華胥卻磕著瓜子淡淡道:“會不會是巧合呢?”
少陽君似是又想到什麼,連忙衝花招道:“還有,你說五萬年前送的那雪蓮製成的棋子,神君她日日下棋都用,有次我與青鸞打鬨,不小心打碎了一枚白棋,她差點祭出鳳鳴劍砍死我。”
“還有還有,我想起來了,她寢衣和帕子上繡的就是月茶花。”少陽說完坐下喝了幾口茶,“這些總不至於全是巧合吧。”
花招聽完仍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胡亂的絞著手裡的帕子。
華胥停下手中的瓜子,“這顆老鐵樹難不成真開花了?既然如此,那她為何不多加親近花招,還避世三萬年不見眾神呢?”華胥問到。
眾人陷入了沉默。
許久少陽才緩緩開口:“許是介意年齡懸殊吧。以往我每每問及她對姻緣的看法,她都感歎活了數十萬歲,早已無心於情事。”
“再加上同為女子,多有顧慮,避世許是想斷了這份孽緣。”少陽說著又補充道。
華胥點頭略思索片刻,補充道:“神君避世前,青鸞來我昆侖,說她家神君想喝昆侖山的酒了特意命她來取幾壇,此時想來確有了斷情緣、借酒澆愁的意思。”
三人事無巨細的在昆侖山頭分析了月餘的細枝末節,最終得出結論:羽嘉對花招仙子一見鐘情、早已情根深種。
而這個結論在羽嘉一年前到昆侖山時被再次得到“印證”——羽嘉是因為花招來的昆侖。
花招仙子本已如死灰的心被少陽勸慰了月餘,重新燃起熊熊烈火。
花招仙子將兩百年前的事細細說與羽嘉聽,又補充道:“若神君對花招無意又怎會避世三萬年神佛不見之後,突然來昆侖山見我,又怎會離去僅一年便再次造訪呢?花招愛慕神君久矣,自是不在乎年齡也不介意同為女子的,花招自願以身相許,日日陪伴神君左右。”
羽嘉聽完這所謂的前因後果,心中已知曉大概,額間青筋突突跳了幾下,暗暗道:“少陽君,很好,你很好!”
花招看羽嘉神態肅然,小聲問道:“神君說什麼?”
羽嘉斂了神情,語氣淡淡道:“花招仙子誤會了,本君對花招仙子並無半分情意。少陽君暗自揣測本君心意誤導了仙子,本君自會命她到仙子麵前負荊請罪。”
“誤會?難道神君對我......”花招聞言臉色煞白
羽嘉又冷聲道:“本君平日所用之物皆由身邊的仙使青鸞打理,並不知曉什麼寢衣、帕子上的花紋,也不知曉棋子、香包乃仙子所贈,這確實是個誤會。”
“本君行事一向磊落,且不說本君不曾對誰動情,就算本君動了情也不會顧及什麼年齡、男女,更不會如少陽君說的那般暗藏於心、借酒澆愁。”羽嘉緩緩道來,語氣中帶著些毋庸置疑。
花招聽到真相,抽泣不已,起身跪在羽嘉麵前:“是花招冒昧,唐突了神君,望神君見諒。”
羽嘉垂著眼皮,周身冷若無春。
斟酌一番,她又道:“本君一向不喜拖泥帶水,今日便將事情說開了。”
“一則,本君無需仙子報恩卻也知曉仙子報恩之心,自今日起昆侖每百年往我丹穴山上送十壇不知春,送夠一萬年這恩情便算還清了。”
“二則,本君得仙子愛慕,卻無情以回應,本君便許仙子一個承諾,隻要無關情愛本君又能做到,仙子想好了隨時來找本君。”
“三則,此番因著誤會引本君入這昆侖幻境之事,本君不怪罪任何人,若日後再有此番行經,本君定不饒恕。”
“本君可有說清楚了?”
羽嘉說完直直的盯著花招問道。
花招淚如雨下,抽泣著回答:“花招明白了,自不會再糾纏神君了。”
“起來吧。”羽嘉飲了口茶。
看花招哭的厲害,她思忖片刻又道:“這數十萬大羅神仙誰沒受過情傷,如今也都活得甚好。仙子是個明媚灑脫之人,本君相信仙子自會有彆的造化,你真能明白便好。”
……
三日後,花神華胥再次摧動昆侖鏡,三人從幻境中走出。
鏡中三日,昆侖山日月輪轉已過了三個年頭。
少陽君未入鏡中,等的著實無趣,早早便離去了。
花招眼圈還是紅的,羽嘉卻是一派儼然。
華胥看二人神色不對,衝花招遞了個眼色。
花招對著華胥和羽嘉施了一禮,道:“原是一場誤會,此事皆因花招而起,花招自會向花神殿下解釋清楚,請神君放心。”
羽嘉冷冷的“嗯”了一聲,問道:“少陽呢?”
“少陽君三年前便離開了,說過幾日再來。”百花宮的一個仙子回答。
羽嘉聽罷衝花神華胥道:“本君還有要事,告辭。”說完便掐訣離開了。
花神愣在當場,不知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