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山上上下下逛了幾日,千闕雲彩駕的越發好了,各個山頭也熟門熟路。
騰雲或許是每個初學仙法的人最強烈的渴望,千闕也不例外,得了仙身習了仙法之後,最愛做的事便是踩著雲彩在神山各個山頭飄蕩。
連著十來日了,除了吃飯、睡覺,千闕其餘時間都踩在雲彩上。連青鸞這個童心萌動又熱心腸的仙使都越發的不樂意跟著了。
一大早,青鸞還未起身,千闕又來拉她去駕雲。
青鸞跟著千闕山上山飛了十餘日,折騰的乏了,翻了個身,拒絕了她。
千闕依舊歡天喜地,自己踩雲彩去了。
北山飛到南山,東山飛到西山。
飛餓了就去西山摘些果子吃,飛累了就躺在雲頭上胡亂的飄著。
雲彩飄到青梧宮上頭時,千闕遠遠就看見一眾人圍坐在院中下棋,神君也在。
千闕十幾分愜意的躺在雲彩上打著滾看她們。
微雲漂浮,一院幽草,重重樹影。
羽嘉正和栩無離下著棋。老頭觀棋不語,看著栩無離節節敗退,氣的直咬著跺腳。
青鸞沒什麼精神,緩緩步入院中,拿起桌案上的杯子飲了一口茶。
“隻你回來了,千闕呢?”羽嘉落了顆白子衝青鸞問道。
青鸞喘了口氣,才回答:“踩雲彩去了,在這神山飛了十來日了,她倒是一點都不厭倦,我今日可得好好歇息一下。”
栩無離一局棋已無回天無力,苦苦掙紮著落下一顆黑子,若隻看表情還以為她勝券在握呢。
“我記得你初到神山時也在山頭飛了好幾日。”栩無離衝青鸞道。
老頭看栩無離的棋氣的拍了下大腿,吹著胡子道:“棋真臭,不看了。”
說罷,他又衝青鸞問道:“千闕小人去哪騰雲了,我去找她,順道采些雪菊花泡茶降降火氣。”
“她已經回來了。”羽嘉語氣淡淡,說話間又落下一顆白棋,衝栩無離道:“你輸了?”
“回來了?”老頭正要衝院外看去,栩無離搖著羽扇悠然的說道:“頭上的雲彩裡。”
老頭看了眼千闕躺著的雲彩,衝栩無離道:“怪不得你輸棋,一心二用。”說著甩甩袖子就要揚長而去時。
霎時間,一個人影從雲彩上直直落下,直衝老頭腦門砸來。
看那人影下降速度不像騰雲駕霧,反倒是從空中栽下來的。
眾人還沒緩過神兒來,羽嘉一道金光閃過,再出現時已將千闕抱在手中。
衣袂飄飄,緩緩落於院中,一動一靜間儘顯上神風采,一眾人看的呆呆的。
看千闕睡眼惺忪的樣子,羽嘉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緩緩將她放下。
千闕本來躺在雲頭看棋,不知不覺便睡著了,雲彩沒了仙法支撐驟然散去,她便一頭栽了下來,醒來時正落在羽嘉懷中。
千闕看的分明,她的卿卿神君剛剛皺了眉頭,一定是不悅了。
千闕拉了拉羽嘉的衣袖,低著眉梢,語氣極溫順道:“我在雲彩上睡著了,我以後不在雲彩上睡覺了。”
羽嘉抬手將千闕散在肩頭的秀發撥至身後,又替她將脖頸邊翻起的衣領理了理,才柔聲回應一聲“嗯”。
千闕這才敢抬眸看羽嘉,見她神色如常,又衝她嘿嘿一笑。
青鸞自是知曉自家神對小千闕的偏愛,打趣道:“前幾日暗殺神君不成,今日你這是要再砸死咱們神山一位上神嗎。”
“暗殺神君?”
栩無離緩緩起身行至千闕跟前,側目掃了她一眼,道:“我竟不知你還有如此本事。”
千闕尷尬一笑,朝老頭歉疚的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老頭笑意慈祥,搖了搖頭:“老頭子我命硬的很,你可砸不死我。不過你若失過意不去的話,采些雪菊給我泡茶喝吧。”
……
次日一大早,千闕便去了北山采了些雪菊給老頭送去表達歉意。
閒著沒事,她又去南山采了一籃子奇花異草,坐在山頭編了個花環,才朝青梧宮飛去。
走進偏殿,千闕就看到羽嘉在擺弄著幾塊青玉的石料,看那玉色和千闕打碎的茶壺料子一樣。
握了握手裡的花環,千闕喚了聲:“神君大人。”看起來有些拘謹。
羽嘉換了塊石料拿在手間,抬頭看了千闕一眼。
間她生疏又謹慎,心頭仿佛被刺了一刺,羽嘉招呼她坐到身側,才道:“又去南山采花了。”
千闕將手中的花環遞至羽嘉麵前,聲音微弱又清甜:“給你的。”
羽嘉接過花環,指尖輕輕拂過上頭的小花,抬手輕輕戴在千闕頭上。
嫩綠的花枝點綴著幾朵鵝黃的小花,顯的她紅潤青澀的小臉更加粉雕玉琢了。
“很好看。”羽嘉笑了笑才道。
花好看,人也好看。
千闕頭一次如此近的距離看到神君衝她笑,雖隻是淡淡的彎了嘴角又轉瞬即逝,也仿佛南山的花都在她眉宇間開了一遍。
晃了晃神兒,許久千闕才抬手摸了摸帶在自己頭上的花環,解釋道:“是送給你的,是送給神君你的。”
這深山上下的人好像都不會直接稱呼她“你”,千闕想起來。
頭戴花環的千闕,燦爛如朝霞。
“本君不喜歡黃色的花,你明日再做一個旁的顏色給我。”羽嘉想看她多戴一會兒,便哄她道。
千闕信以為真了,猛點著頭:“好啊,那神君喜歡什麼顏色?”
“旁的什麼顏色都好。”羽嘉假裝思索了一下才回答。
“那我每日給你做一個,粉色的、紫色的、白色的......每樣都做一個好不好?”千闕歡喜的說道,眼中也似萬花開遍。
“好。”羽嘉輕輕點了點頭。
千闕開心極了,也不那麼生疏了,往羽嘉身側坐近了些,問道:“神君,這青玉是要重新做個茶壺嗎。”
羽嘉聞言頓了頓,故意板起麵孔,道:“那壺不是被你炸了嗎,好在之前采的玉料還多了幾塊。”
“我是不是十分蠢笨?雲彩駕不好,仙法也施不好,毀了神君的茶壺,又差點砸到老頭。”千闕眼風掃了掃羽嘉的神情,帶著些自責和歉意說道。
看千闕一副錘頭喪氣的樣子,羽嘉停下手中的動作,把聲音放的輕柔了些:“你很聰穎,隻是做神仙也是需要修煉的,你才得仙身十餘日,慢慢習慣就是了。”
千闕雙手撐了腮幫,思索了片刻,又問道:“我在神山算是小孩嗎?為何東市的人見了我都叫我女娃娃,連這麼高小仙童都叫我女娃娃。”仙闕說著將手比在自己腰邊示範給羽嘉看。
羽嘉看千闕有模有樣的比劃著,唇角勾出一絲淡淡笑意。
“不算。”她回答。
千闕聞言正開心呢,又聽羽嘉補充道:“這仙界誰家添了仙童仙娥,需滿了三千歲才算成年,你如今隻能算個——嬰兒。”話語間偏偏將這“嬰兒”二字念的慢了些、重了些。
嬰兒?
千闕難以置信。
擰著眉心,嘟著嘴,千闕一頭磕在了桌子上,又將腦袋沿著桌沿兒滾了兩三轉。
原來大家看她都像個嬰兒一般,千闕氣惱極了。
羽嘉放下手中的石料,將千闕頭上的花環正了正,又用指尖在她的額頭處撫了撫。
白皙的額頭磕出了紅痕,粉潤的唇微微嘟著,濕漉漉的眼睛還帶了三分委屈,看起來更像個嬰兒了。
“磕壞了腦袋,就真要變的蠢笨了。”羽嘉笑意輕柔。
額間被羽嘉指尖刮的癢癢的,千闕霎時臉色一紅,還不忘感歎道:“要三千年才能像神君和青鸞一樣嗎,三千年要很久很久吧?”
看千闕並未覺察出自己在逗弄她,羽嘉笑意更深了些,抬手在她圓潤的後腦勺輕拍了拍,才道:“你好好修煉,待飛升上仙的時候便能與青鸞一樣了。”
千闕猛的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順勢將羽嘉的衣袖抓在手中拉了拉,急切的問道:“那飛升要修煉幾年?”
“因人而異,或許幾百年,或許上千年。”羽嘉淡淡的答道。
忽而,她又垂了眸子,想到天劫凶險,又不想她太早飛升了。
千闕倚在桌邊,小臉純真又嬌俏,手裡絞著羽嘉玉佩的流蘇,帶了三分愁容:“可我還不知道如何修煉。”
羽嘉緩緩地開了口:“你每日裡吃飯、睡覺、玩樂,適應你的仙身,學習術法便是修煉,無需著急,也無需擔憂,我會在的。”
我會在的。
千闕乖巧的仰著頭,眼神懵懂又真摯看著羽嘉。
她神情淡淡、語氣淡淡,眉間還帶了些許疏離,可一字一句都帶著十分的溫柔和十分的貼心。
千闕怔愣著,忽然發覺她的神君大人並沒有自稱本君,也不像對旁人是那般高山仰止,不可逾越。
千闕心口軟軟的,許久才翹起嘴角,衝羽嘉漏出一個十分明媚的笑容:“神君大人真好。”
羽嘉看著千闕展露笑容,心情也大好起來。
“東湖的蓮花開的很好,晚些時候帶你遊湖可好。”
千闕很大幅度的點了點頭。
“我倆去,不帶青鸞也不帶栩無離也不帶老頭,可好?”
“依你。”
看千闕滿眼的期待,羽嘉目光在她鼻尖處點了點。
千闕笑著拱拱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