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就知道。
落入與班長獨處的境地是十分危險的。
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他說要帶我去“排解心理壓力”,周圍眾人又都是一副“真對不起你們快去吧”的樣子。
要在全班人的麵前嚴詞拒絕他嗎?
還是像聽到午夜十二點鐘聲的灰姑娘一般,強行從王子手中掙脫?
總感覺這兩種選擇都會導向不好的結局。
難道已經是死局了嗎……
“喂,雕塑臉,你在這裡自說自話什麼呢?”
龍台活動著手腕走到班長麵前。
校霸!差點忘了你還在。
我幾乎要唱起感恩的心。
班長看著校霸,有些疑惑:“這位同學是?”
校霸,你曠課太多,你看班長都不認識你了。
校霸麵對班長,微微挑眉,“你管老子是誰。但他可是我(要揍)的人,你就這麼輕易帶走了?”
彆說這麼容易讓人誤解的話。
你的人還蹲在地上呢。
班長像母雞護小雞一樣,一把將我拽到身後,“同學,學校裡禁止打架鬥毆,這是違反校規校紀的。”
龍台毫不在意地按壓著手指,發出“哢吧”的清脆聲響。
“我知道,所以我會‘請’他出去打架,不會擾亂你的那什麼寶貴的校規校紀。”
班長搖頭:“沒有請假的情況下,在上課時間外出,也是……”
龍台卻沒有繼續理會班長,他歪著身子,越過班長看向我,笑得簡直可以用邪惡來形容,“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不怎麼樣。
這不是打架,是我單方麵挨揍吧。
果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校霸身上,簡直是剛出狼窩又如虎口。
看來無論進退都不好解決,那不如……
就在我還在思考接下來的對策的時候,班長卻擔憂地回頭看著我,忽然像下定了決心一般,單手解開了校服襯衫最上麵的兩顆紐扣。
“如果你一定要打,”聖母瑪利亞一樣的班長用食指勾鬆了襯衫領口,在我震驚的目光中擺好了架勢,對龍台說,“那就由我來代替他跟你打一架吧。”
我:“……?”
每月一次比武大會?
“不行不行不行。”
我一連說了三個“不行”,試圖阻止班長,“你沒有必要平白替我挨揍。”
雖說我也沒有必要平白被揍。但人情是千萬不能欠的。
因為“愧疚感”可是很多戀情開始的起點。
“不要小瞧我啦,怎麼說我也有練過跆拳道,還是有些勝算的。”班長對我溫柔笑笑,“我總不能讓班裡的同學無辜受傷。”
好耀眼的聖母角色。
我幾乎要被感動了。
不過……
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合時宜,甚至會被人認為是冷血。
但我還是頗為好奇,班長和校霸打起來,究竟誰的贏麵會更大一些?
前麵有提到過,班長是接近「完美」的人,這裡的「完美」包含體力、智力,與性格,再加上班長自己也說,他有過練習跆拳道的經曆。
而校霸之所以能成為校霸,武力方麵自然不必多說,“打架第一”是他的招牌。
如果班長落敗,「完美」標簽的可信度就會大打折扣。
如果校霸失敗,「第一」這個名頭立馬名不副實。
也就是說,我真正關心的是這其中引申出的問題——
如果這個耽美小說世界裡的人設標簽產生「衝突」,會導致什麼問題?
「完美」和「第一」,哪個優先級更高一些?
嘛。私心而論。
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班長,但我可能會稍微有些偏向校霸。
畢竟校霸身上最鮮明的特點就是打架厲害、小弟眾多,如果連打架這方麵都要被三好學生班長比下去,不免有些可憐。
加油吧校霸。
“喂!你!”
我剛要離開,給他們騰出一展手腳的地方,龍台忽然怒瞪我,似乎在找什麼形容詞,卻因為詞窮而一時卡殼:
“還沒開始打呢,你怎麼敢用這麼……呃的眼神看我?”
暴漏剛才的想法了嗎?
我問道:“什麼樣的眼神,仔細描述一下?”
龍台想了想:“就是那種,可憐兮兮的、像看路邊小狗一樣的眼神……”
我恍然:“你是想說‘憐憫’?”
龍台也恍然:“對!我是想說憐憫。”
我:“……”
雖然不是故意的。
但目光情不自禁地變得更加憐憫了。
“你!”校霸張牙舞爪想要衝過來,被班長攔住,“你最好選擇合適的對手。”
顯然周圍的大家也對這樣難得一見的爭鬥很感興趣,在留出足夠的場地之後儘可能地往裡湊,興奮地交頭接耳。
趁著混亂,我鑽出人群,坐到一直默不作聲的學霸旁邊。
學霸江臨蹲坐著,垂著頭。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
明明這風波也將他卷了進來,最後卻被人遺忘在角落。
坐了一段時間的前後桌,我也對江臨有些了解了。
儘管他很執著於「班級第一」這個位置,但並不是因為一點小挫折就輕易崩潰的人。
大概是犯老毛病了。
我從自己書包裡摸出一條巧克力,又盤腿坐回來。
撕開包裝,將巧克力遞給江臨:
“又低血糖了吧。”
看著江臨接過巧克力時因無力而微微發顫的手指,我就知道猜對了。
還好因為擔心而來看了下,不然暈倒了可就糟糕了。
江臨沒有多餘的力氣,對我點點頭,一點一點開始吃起來。
實際上。
這種可以刷好感度從而大大促進cp感情的高光時刻,本來應該是龍台來做。
畢竟江臨容易低血糖的設定龍台應該很清楚才對,再加上剛才扶額頭、撐桌角的動作在我眼裡已經是很明確的劇情暗示了。
奈何校霸還真滿腦子都是打架。
“早飯還是應該吃的。”我把水遞給江臨漱口。
“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江臨喝完,將水遞還給我,“謝謝。”
“小事。”我擺手。
我又探身伸手,從書包裡拿出一條,自己拆開來吃。
我跟學霸兩人就這麼靠著桌子腿,坐在地上,咬著巧克力,從圍觀群眾的腿縫裡看不遠處的倆個人打架。
現在看起來好像是龍台略占上風。
果然還是「第一」這類標簽更穩固些嗎?
但又有小道消息稱,龍台屬於爆發力強但體力較弱,屬於高開低走,也許時間一長還會有變數?
我摸摸下巴。
說起來,如果龍台是最後的勝利者,我會不會也難逃被揍?
既然不能上場,如果說還能做些什麼來左右結局,那唯一能做的就是收集情報了。
恰巧,世界上最了解的龍台的人就坐在我旁邊。
我扭頭,“江臨,我想問一下……”
“恭喜。”江臨說。
“啊?”我愣了愣。到嘴邊的問題被卡了一下,“恭喜什麼?”
江臨神情有些彆扭,“恭喜你取得班級第一。”
哦。對了。
還有這一碼子事來著。
因為湊巧遇到了不常見的標簽衝突,光顧著看熱鬨,結果把事情的起因都忘記了。
不過剛想休息一會,立馬又要切回營業狀態啊。
有些不情願。
但也隻能進入營業狀態。
我佯作慌忙,擺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哎呀,肯定是誤會。批改錯成績這回事誰能不遇上了兩三次呢?”
“行了,這套說辭糊弄彆人還行,彆拿來糊弄我了。”
江臨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你每次跟我討論的問題,我都未必答得上來,那些題目是什麼質量我很清楚。比很多老師都清楚。”
“我還一直好奇你為什麼隻考中偏下的成績。”
“我當初給自己的理由是‘偏科’。我沒仔細看過你的成績單,以為你有哪一科特彆不擅長所以才拉低了平均分。”
江臨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現在我才明白了,原來是藏拙。”
聰明人到底是聰明人。
一口氣說完,讓我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我心虛地摸了摸下巴。
我對於成績的掩蓋確實多有疏漏,再加上學霸的縱容。
誰知道你無論問他什麼他都能答得上來。
簡直是英語裡的點讀筆、數學中的搜題APP,作文中的文豪和其他科目的小抄。
麵對這種情況,有誰能忍住不問嗎?
甚至以前大學裡的課程都有所涉及,可以與我探討一二,簡直讓人想要摸索出他的知識邊界在哪。
江臨攥緊了手中的塑料瓶,“甚至我還在想,你來問我問題的時候,是不是帶著考驗我、甚至是嘲弄我的心情來問的呢?”
這可就冤枉我了。
“好吧。你說的其中有一部分是對的。”我舉手認輸,“我確實在考試的時候答題不夠認真,但問你問題的時候,絕對是真心實意地在請教。”
江臨:“真的?”
我:“當然是真的。”
江臨:“那你為什麼不肯發揮全部實力?”
因為這是個flag頻發的以男性戀愛為主題的世界而我隻是一個不想有任何引人注目的標簽的路人。
怎麼可能實話實說。
我:“因為我有考試焦慮症。”
江臨明顯沒想到我的回答是這樣的,他愣住了,“你是說你‘不能’正常發揮,不是‘不想’正常發揮?”
“沒錯。”我輕呼一口氣。
比起故意壓分而引起懷疑,顯然是“做不到”這種理由要單純得多。
不過這已經是我最後的底牌了。
如果這還不信的話那就有些麻煩了。
我一副很頭痛的樣子,“我每次考試前都會焦慮到睡不著覺,也經常會因為腸胃不適而在關鍵時刻拉肚子。”
“怎麼會這樣。”學霸立刻顯得憂心忡忡,“身體是本錢,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是哪個不吃早飯導致習慣性低血糖的人在說這種話。
我:“沒事沒事,我早習慣了。也不是故意壓分的,想著彆讓你誤會才告訴你。”
“是我誤會了。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
學霸江臨從地上站起來,還有些顫顫巍巍地扶了一下桌角,“偶爾考次第二沒什麼。我也該重新認識自己了。”
不愧是學霸。
有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站起來的魄力。
我沉浸於“這件事終於可以揭過了吧”的欣慰中,拍拍褲子上的灰,跟著一起站起來。
下一秒,江臨腿一軟,眼看著就要向後倒去。
“小心!”
我幾乎是下意識攬住了他。
四周突然寂靜。
越過眾人的重重目光和班長的不解神色,龍台帶著殺氣的眼神跟我打了個對撞。
我乾咳。
“……你們、要不、接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