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不幸,身為直男,我卻穿越進了一個耽美小說世界。
但同時很幸運的是,在這個世界,我隻是一個路人。
要說我為什麼確認自己是個路人。
那當然是因為長相。
普普通通的黑發,普普通通的眉眼,皮膚既不白也不黑,身高既不高也不矮,體型既不胖也不瘦。
儘管有點輕微的近視,但我從不戴框架眼鏡。
畢竟框架眼鏡是一種鮮明的形象特征(甚至有人還是專門的眼鏡控),不便於路人融入背景。
還有平平無奇的人際關係。
我的母親是普普通通的路人長相的異性戀,父親是普普通通的路人長相的異性戀,家裡的狗是普普通通的……雌性金毛。
總之是普普通通的路人一家。
甚至為了保險起見,某天我從家裡的角落翻出一本照片集,在翻看照片時詢問過母親,“我還有沒有其他發小(青梅竹馬)”這種問題。
答案也是很明確的“沒有”。
這種從不節外生枝的人際關係,真是令人安心。
所以哪怕我生活在一個以男男戀愛為主的耽美世界,我也沒有擔心性向會被改變、某天突然被男人惦記上了屁股或是怎樣。
畢竟“路人”這一屬性,本身就乏善可陳,沒有絲毫故事性可言,根本不適合作為男男戀愛中的任何一方出現。
我原本是這麼以為的。
直到那一天……
那天吃過晚飯,我正一個人在操場旁邊的樹林遛彎消食,突然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很突兀地叫住了我:
“等一下。”
我並不是很想“等一下”,但我還是聽話地停住了腳步。
這樣做並不是因為我是個脾氣很好的人,而是因為這個聲音是從我頭頂傳來的。
……也就是說萬一那人要打我,以我的體格絕對沒有絲毫勝算。
那人果然從後麵攔住了我,他在我對麵站住,站得很近,簡直是把胸肌懟到我眼前,以一種脅迫的姿態自上而下俯視著我:
“你……總算找到你了。”
話語間有劇烈運動後的粗重喘息。
估計是跑了一段路追上我的。
這種情況我還能說什麼呢?
我隻能乖乖交出自己身上的全部零用錢。
“不……”那個低沉的聲音猶豫著說。
不夠嗎。
我把飯卡也掏了出來。
“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用胸肌頂著我鼻子的人忽然聲如蚊蚋,仿若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般,“……你先把錢收起來吧。”
我知道在這個人的麵前我就如同砧板上的魚肉,於是我二話沒說,立刻把錢放回口袋。
“你……你能抬頭看著我嗎?”
搶個劫這麼多事。
我抬頭。
麵前這人並不是我想象中胡子拉碴、滿臉橫肉的大漢,而是一個有著娃娃臉的男生。
眼睛大而圓,眼角微微下垂,給人一種與他精壯的身軀截然相反的乖順感。
像隻幼年德牧。
由於臉與身體的反差實在太大,以至於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想要完整地打量他。
“彆!”他以為我要跑開,激動之下拽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我:“……”
啊?
我維持著後退半步的姿勢。
等下。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這種情形簡直比搶劫還要可怕。
幼年德牧似乎也為自己的莫名發言感到羞恥。但他很快調整好了心態,清了清嗓子。
他一臉鄭重地說:
“學長,我喜歡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不可以。
理由很簡單,我壓根就沒見過你。
我說他為什麼要湊這麼近才肯說話。原來他不湊這麼近聽他說話的人根本就聽不清。
但話又說回來。
我希望我根本沒有聽清。
“哎?我同學好像在叫我唉。”我回過頭,“你剛才說什……”
是的。這就是我的策略。準確的說是我從前輩那裡學來的策略。
告白需要勇氣和一時衝動,一鼓作氣再而衰,很多人在這種情況下是很難說出口第二遍的。
前輩的這個策略沒有起效,是因為他麵對的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世界上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應該不會太多。
就當我深吸一口氣準備說“你剛才說什麼”時,幼年德牧發起了第二次衝鋒:“我喜歡你,學長。”
然後緊接著第三次:“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學長。請跟我交往!”
我:“……”
可以了。我知道策略對你無效了。另外我耳朵沒聾不需要說三遍。
就在他準備說第四遍時,我伸手做出打住的手勢。
“……先停一下吧,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他聲音乾澀地問,“所以你的答案是?”
“先不談這個,”我說,“可以問下你喜歡我的理由嗎?”
這種情況下,如果隻是簡單的拒絕,那麼後續很有可能被對方糾纏不休,從而招致更多的麻煩。
而且這種突然冒出來的天降係,多半是因為我在小時候做了什麼不經意的事,給麵前的少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者無意中保護了他之類的吧。
高大的幼年德牧聲音細如蚊蚋:
“幼稚園時……”
猜對了。
但你追溯的也太早了吧。
幼稚園時期的心動不要帶到高中來啊。
“那個夏天,父母把體弱多病的我送去學跆拳道,希望能讓我強身健體,以此免受病魔的侵擾……”
我一邊聽一邊點頭,最後聽完了這個少年春心萌動的完整故事。
因為他講述的過程中加了很多過於美化且不必要的形容詞,還是由我來總結一下吧。
簡言之,就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小孩被其他的同齡人欺負時,旁邊賣冷飲的哥哥上去幫助了他,由此被他記住的故事。
幼年德牧的臉越來越紅:“……你賣的草莓聖代很好吃的,但後來我搬家了,再也沒法去買了。但是你曾經鼓勵我說的話,‘要多多鍛煉身體哦’,我到現在還銘記於心。”
看出來了,你的體格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過,雖然我對這一事件沒有絲毫印象,但他說的大概率是真的。
小學時期,為了攢錢買遊戲卡,我的確在跆拳道館前賣過雪糕冷飲一類的東西。
而且,幫助總來光顧的金主趕走幾個找他麻煩的小孩,以鞏固客源、從他手裡賺更多的錢,確實像是我會做出來的事情。
但是就這麼承認,“的確有過這樣一件事呢”是絕對不行的。
從他一連告白三次的行為來看,這隻幼年德牧絕對是個相當偏執的人。
如果我否認,說“我記不清了誒”,他以後很可能會想彆的方法讓我記起來。
所以在這種既不能承認又不能否認的情況下,唯一能做出的正確選擇就是——
甩鍋。
“當時我跟我的一個同學輪流看攤,你是把我認成他了吧。”
我拍拍德牧的手,不著痕跡地把我的手腕從他的虎口中扭出來。
幼年德牧有些著急地說:“我不會認錯……”
不能給他說話的機會。我立刻打斷他:
“那個同學還跟我說過,有一次他幫助了一個學跆拳道的小朋友,過程跟你說的一模一樣呢。”
“最近他總是發出‘不知道那個小朋友還好嗎,有沒有受彆人欺負呢’這樣的感慨。”
見他沒有再急著說話,我乘勝追擊:
“看來他一直放心不下你呢。”
幼年德牧愣住了:“是、是這樣的麼,原來我一直認錯人了……”
不。你沒有認錯,以上都是我瞎編的。
如果直接告訴他,幫助他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他肯定無法很快接受。
但如果告訴他,這個幫助過他的人不是早就「不記得他了」的我,而是一個一直「記得他、擔心他」的人,那他在情感上就容易接受的多。
人總是這樣嘛,小孩子就更是這樣了。
一個你總是心心念念地惦記著的人,你總是希望他也想著你,而不是沒心沒肺的把這事兒忘了個乾淨吧?
一點小小的心理學技巧罷了。
德牧一臉原來是這樣的表情: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學長。是我剛才衝動了,還沒有搞清楚就告白。”
你確實有點衝動。
還有我一直搞不清楚,為什麼你們耽美世界的主角們因為這一點小事就要上升到告白的程度。
普普通通的感謝難道不行嗎?
之後我跟他約定好,周末會把那位「真正幫助過他」的學長介紹給他。
而這位替死鬼,我心中也已有了人選。
另外再叮囑他。
“你最好不要提起他曾經幫助過你這件事,因為他不是挾恩圖報的人,你這樣會讓他反感的。”來降低謊言被拆穿的幾率。
以及附贈,“不要初次見麵就告白,會嚇到彆人的”這樣的簡單攻略。
剩下的事就不用我操心了。
畢竟這個世界是哪怕沒什麼理由但隻要是兩個帥哥就可以很輕鬆地組成CP的世界。
啊。
說起來。他那會兒是不是提到了草莓聖代?
回家的路上買個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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