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上春節,我們也去遊湖吧,我聽說京城的小姑娘這一天都要去遊湖。”蒙鳴理了理被打的亂七八糟的頭發和衣服,跑到言月麵前。
蒙鳴的臉上有幾處擦傷,但在晨光的映襯下,閃耀著少年人獨有的朝氣,滿心滿眼都是麵前的人。
經過昨日之事,言月自然也懂了蒙鳴眼裡灼灼的情誼,既然知道,就不能如以前那般親近。
剛要開口拒絕,蒙鳴卻突然牽起她的手,笑著道:“走,一起去看看,我昨日替你選了一匹馬,桃花馬,你肯定喜歡,我們騎馬去畢春湖。”
話音未落,換好外衣的商南己從言月身邊走過,風揚起他寬大的外袍,與她的裙角有短暫的交疊,言月一怔,一時忘了說話。
然後就那麼被蒙鳴拉著去往馬廄。
商南己看著金童玉女一般的兩個人與他擦肩而過,隻覺心口舊傷隱隱作痛。
言月聽到商南己的腳步聲沒有任何停頓,他這是著急去遊湖?
如此一想,心中發悶,不自覺加快腳步。
言月道站在馬廄邊,摸了摸小馬柔順的毛發,真是一匹好馬,“蒙鳴,我很久沒騎馬了,不能和你去遊湖。”
“你以前很愛騎馬啊?”
“我在這邊,很少出門。”言月說完,抬頭看著蒙鳴,“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蒙鳴看著言月格外平靜的眼睛,內心突然有點緊張,“是我不對,我應該備馬車。”
“不是馬或者車的問題,我今日不想出門,你明白嗎?”言月有點急躁道。
蒙鳴眼中一熱:“是不想出門,還是不想和我出門?”然後又賭氣般的接了一句:“那個商南己和彆人去遊湖了,你聽到了吧?”
言月一頓,輕輕地說了一句:“我要回去休息了。”
說完轉身就走,蒙鳴看著言月懨懨的樣子,有點慌,若是以前,他惹言月不開心,言月早就追著他打了,快走幾步追上去:“我胡說八道,你不要當真,打我幾下,消消氣。
言月擺手:“沒事,打你乾嗎?”
蒙鳴更慌了,“你以前不這樣。”說著就要拿言月的手去打自己。
言月急速退了一步,避開蒙鳴,“蒙鳴,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蒙鳴傻傻的看著言月,他又做錯事了?
剛出馬廄,就見小六著急忙慌的趕過來,“姑娘,要去遊湖嗎?哥舒將軍和小七也跟著去了。”
言月立刻無骨頭般的靠在小六身上,小六撐住言月大半重量,“姑娘,你怎麼了?”
言月用頭蹭了蹭小六的肩膀:“比我想的要難受啊!”
“什麼?”
“沒事,回驕陽閣睡會。”言月道。
蒙鳴看著言月呆愣地看著言月離開,內心著急,腦子卻一片空白。
言月躺在床上,腦海中卻全是畢春湖,身體乏的要命,卻怎麼也睡不著!
小六瞧言月實在睡不著,拿出一套湖水綠的春裝,“姑娘,這是李管家讓人給你準備的上春節新衣,你穿上去院子裡轉轉,我給你做好吃的。”
“小六,你說畢春湖今年的春賽誰能奪冠?”言月木偶般任小六給她套上新衣。
春賽是每年上春節在畢春湖邊上舉行的大賽。
大賽分四個部分,琴棋書畫。
未婚男女皆可參加。
雖然女子皆帶麵紗,且不用真名。
但仍能從一舉一動和詩文琴聲中窺見風姿。
大賽的最後,評選出當日最佳者為春冠。
所以,上春節曆來是京都最熱鬨的一天。
“春冠當屬武英君。”小六說。
言月想想也是,商南己長得好,就那矜貴又威嚴的氣質,在那幫手無縛雞之力的京城子弟中,自然脫穎而出。
“李青雲的琴技當屬第一,王雲卿的詩文書畫都無人可比,即使不參賽,光憑二人長相也能得個風采最佳者,隻是一般男女各有一人勝出為春冠,你說她們兩個誰更勝一籌?”言月說。
“我覺得姑娘能勝出,隻是你沒去,你去了,一定是春冠。”小六答道。
言月笑笑沒有說話。
然後吩咐小六把窗戶關上,突然覺得外麵的春光太盛,有點刺眼。
傍晚時,小六告訴言月,今日畢春湖上,李姑娘和王姑娘都被選為了春冠。
言月想,男俊女美走在如畫的春堤上,真是一副美景。
小六還說,遊完湖,武英君包下整個第一樓,請兩位姑娘用膳。
飯後還在南市逛了珠寶店,給兩位姑娘買了無數釵環珠佩。
最後,還帶她們二人參加了商王府的春宴。
晚膳時,言月神色如常,一掃這兩日的陰霾,飯畢對言衛道:“哥哥,我們搬出去住吧。”
言衛笑著說:“好,明日就走,等再過幾日我事了,我們就回家。”
飯後,小六去送言衛,走到人少處,小六開口問:“言首領,姑娘是真的想離開這裡嗎?”
小六不明白,明明姑娘那麼好,武英君為何還要去招惹彆人?
明明姑娘也很在意武英君,卻偏偏什麼也不說。
武英君又為什麼會帶彆的姑娘去吃飯買東西。
一日之間,整個京都在傳,武英君新得了兩位佳人,色藝雙絕,如仙女下凡。
武英君英雄難過美人關,豪擲千金,隻為博佳人一笑。
言衛點頭:“明日就離開,過幾日回青川。”
“我想和你們走!”小六立刻道。
“你想和我們回青川?”言衛說完看著小六,“你覺得姑娘那裡好?”
那目光滿是審視,小六明白自己是大將軍府的人,死皮賴臉的要跟著姑娘,言首領不信任自己也情有可原。
“我以前在商府,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無父無母,和那些家生的丫鬟不同,彆說主子們,就是其他丫鬟婆子也是想打就打。後來因為做飯好吃,被小七安排給大將軍做飯,日子就好過許多,不過還是經常被其他侍女欺負,不過我每次都不生氣。”小六說道。
“為何?”言衛道。
“有位管事嬤嬤說,即使彆人有錯,我低個頭,這事不就過去了,我以前一直以為她說的有道理,反正不管誰的錯,我認錯就行了,日子隻有這樣才能過下去。後來跟了姑娘,姑娘告訴我,我永遠不用為彆人的錯道歉。”
“然後呢?”言衛問。
“永遠不用為不是自己的錯而認錯。”小六鄭重的重複了一遍,然後很真誠地說:“跟了姑娘,我才知道該怎麼活著,姑娘對我很重要,我永遠不會背叛姑娘。”
言衛又看了一眼小六,然後道:“你和我們一起走,賣身契的事,我會解決,回去收拾東西吧。”
小六鼻尖一酸,懸著的心總算落地,說著就要跪下謝恩,被言衛一把托起,“我該謝謝你,謝謝你們對言月的照顧。”
小六連連擺手:“都是我應該做的。”
言衛沒再說什麼,隻是揮揮手,讓她放心收拾東西。
小六開心地跑開了。
月兒掛在柳梢之時,商南己帶著一身清冷月色踏入驕陽閣,立在院中。
言月挑著一盞紗燈,緩步而行,軟如輕煙的春衫隨風飛揚,如月中仙。
商南己看著她一步步行來,每一步仿若都踏在他的心尖上。
“聽說你明日要走,我想著總要來道一聲珍重。”商南己道。
言月故作輕鬆的摸了摸下鼻尖,才壓下心中那股苦澀,果然,他這次不再留她。
“本該向武英君辭行,但聽聞您近日事忙,不便打擾,一時沒去,反而勞您大駕過來,實在不應該。”
商南己沒有說話,他不習慣她如此客氣。
“實在是我不懂事,非要給武英君要生辰禮,實在不應該,還是物歸原主的好。”言月說著把那根木簪遞給商南己。
商南己沒有接。
言月拉起商南己的手,打開,把簪子放進去,再把手合上,然後鎮定地說,“拿好,雖然武英君不在乎這簪子,隨隨便便出手就能買無數根更好的,但我實在不應該逼著您要禮物。”
她動作自然,語氣輕鬆,但商南己在她一靠近時,就感受到了她的緊張和顫抖。
商南己緊了緊手中的簪子,簪子在他手中斷為兩截,尖刺刺入掌心柔軟處,他若無其事的把那隻手背在身後,然後伸出另一隻手,遞到言月麵前,掌心是一枚純黑的扳指,言月看著有點眼熟,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時,他給哥哥,讓哥哥拿著與他的人聯絡的信物,也是這樣一枚扳指。
“武英君這是什麼意思?”言月問。
“你既然不要簪子,這個給你。”商南己道,那個簪子是他自己拿刀刻的,沒什麼用,她不要就罷了。
“我不能收,你還是送給其他姑娘比較合適。”言月笑著說。
“隻要我活著,此物可保命一次,不論是誰拿著。”商南己道。
這誘惑就大了,言月知道哥哥如今的處境,凶險異常,能拿到商南己的信物,即使隻能救急一次,也是很大的保障。
想通這一點,言月不再彆扭,拿過扳指,然後在商南己手心中放了一枚小巧的玉佩,上麵雕刻著波浪紋和紫藤花,印有海月社的字樣,小巧精致。
“隻要我活著,憑此物,可取海月社白銀一百萬兩。”言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