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進府晚,還沒見過武英君,你見過嗎,聽說啊,武英君虎背熊腰,胳膊都比人腰粗,一拳就能把人腦袋砸扁。”
“我聽說,哥舒將軍,銀槍白馬,每次入城,姑娘投擲的手帕,都夠縫好幾件衣裳了。”
“我還聽說啊,算無遺策的雪堂軍師才是布衣風流,驚才絕豔,乃仙人也。”
“當然要看蘭七將軍啊,墨雲騎新雲首,能看一眼也好,不知她身邊還缺不缺人?”
李管家一走,小丫頭們竊竊私語,好奇著戰場上的傳奇人物,是何模樣。
有個小廝插話道:“聽說武英君這次回來,要當太子。”
“太子?皇帝還沒呢!”
“休要胡說,這可是掉腦袋的事。”
......
大將軍府,上上下下一片忙碌。
言月捏著一封信,臉上又驚又喜,兄長要來。
如今,言衛的身份不僅是言家的大公子,言月的兄長,更是潁水以南最大的軍事力量天武卒的首領。
商南己和李、王兩軍打的不可開交的這三年,南方也在言衛的經營下,逐漸有了初步的統一。
南北相安無事三年。
隨著北方的平定,南北之間的關係也愈加緊張。
所有人都認為商南己與言衛之間必有一戰。
大戰。
一戰定乾坤的大戰。
所以誰都沒想到,言衛這時敢來京都。
京都南郊,哥舒玄策馬到商南己旁,用馬鞭捅了一下商南己的腰說:“天武卒的首領、言月的兄長言衛,要來京都,給他妹妹辦生辰宴,這麼轟動的事,我英武的武英君,你知道嗎?”
商南己壓了下左腰間最重的一處傷,心有不快,他很久沒回家,又是一身傷,她最看不得人受傷,定然會對他另眼相待。
但言衛一來,言月估計壓根就看不見他。
哥舒玄完全沒想到商南己會有這等心事,隻看到武英君麵色沉靜,王霸之氣淩冽,繼續道:“不過言衛這小子也夠狂妄,不僅敢來京城,還一點不低調,昭告天下,隻帶二十隨從,為妹妹生辰而來!”
商南己冷笑:“昭告天下而來,這不是高調,是聰明,誰也不想擔那分裂天下的罪名,他言衛彆說帶二十人,就是孤身前來,我也不會動他,還要沿途保護他。”
“嘖、嘖!你這小舅子也是厲害人物,年紀輕輕,打了三年仗,就成了南方第一,你可要好好表現。”哥舒玄擠眉弄眼。
商南己一個眼刀掃過,看的人後背一寒,“不要胡說,更不要在她麵前胡說。”
要是彆的將領,早就嚇得不敢開口,但哥舒玄卻渾不在意:“人家一個小姑娘,在你府上住了三年,這傳出去怎麼說?”
商南己看了看京城的方向,“她不是在意這些的人。”
“你醒醒,她可以不在意,你要是不在意,可就是始亂終棄了啊。”哥舒玄扶額。
“你還瞪我,彆不識好人心,就你那脾性,也就我給你說些知心話,還不領情,到時候人去樓空,彆找我哭。言衛這次來,不管是為了什麼,但肯定有一條,是要帶言月回去。”
說完打馬而去。
“人去樓空”幾個詞砸進商南己心裡,他不得不把言衛的身份從敵人,調整到言月的兄長。
言月最看重的兄長。
哥舒玄策馬經過兩輛黑色馬車時,一抹不懷好意的壞笑爬上嘴角。他也是最近才發現,商南己那個人,輕易就可拿捏敵人的心思,向來是個玩弄人心的高手。
這樣一個人,在男女之情上是個傻子,大傻子。
不過也難怪,他以往對男女之情的理解不過是相互利用或者利益共享而已。
更深刻的感情,他也沒見過,所以才會那麼彆扭又固執。
哥舒玄歎氣,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啊。
不過他這個旁觀者很開心,終於有一項比商南己強了。
曾經,他這個“陽中第一公子”,在遇見商南己後每日都要自省,自己是不是傻子?
他覺得商南己這個傻子還需要曆練,所以就沒有提醒他,這在心上人生辰時,帶回家兩個姑娘這件事,是要把搓衣板跪斷都不能被原諒的啊!
小舅子這個時候也來了,這戲就更精彩了。
哥舒玄愉快的吹了一聲口哨,有點迫不及待想回京看好戲!
就在哥舒玄興奮的想翻跟頭之際,腰間突然被東西戳了一下,觸感很熟悉,那是小七的重劍,這柄劍曾在危機時救過他的命,他也曾拚命護過它的主人。
“女兒家家的,不要動不動就拿這麼大的劍嚇人。”哥舒玄語氣輕佻,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道:“主要是我心疼蘭七將軍、小七妹妹手累。”
小七最煩彆人說她女兒長女兒短,她堂堂雲首,最煩彆人拿她是女兒說事。
鑒於小七戰鬥力之強,出手之狠,軍中很少有人敢拿小七是女子說事。
但哥舒玄是個例外,她不讓說,他偏要說,而且次次都變著花樣,在言語上占她便宜。
最初狠狠打了無數架,但哥舒玄即使頂著滿頭包,也一點不變。
更煩的是哥舒玄風流少爺那副做派,每天嚷著讓她換女裝,女裝個屁,是要上陣笑死敵軍嗎?
打也打累了,也不能真把人打死,小七隻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小七也不明白哥舒玄明明戰場上很正常,怎麼一下戰場就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哥舒玄占全了小七厭惡的點,小七對他從來沒有好臉色。
小七冷漠開口:“你是不是有事瞞著將軍,你剛剛笑的很......賤,一定不是好事。”
哥舒玄諄諄教誨道:“一個姑娘,彆說話這麼粗俗,唉!都是那幫兵痞子把你帶壞了,以後要多和我這樣文雅的人說話,我我知道你不懂文雅,我教你啊。”
小七忍住想動手的衝動,“我想學刺繡,你教嗎?”
“刺繡好啊,賢惠。”哥舒玄一副泫然欲泣,多年心血終於有了收獲的滿足樣。
“學學如何在你嘴上繡一副千裡江山圖,用最密的針,就是把嘴割掉,也張不開的那種。”小七陰測測道。
哥舒玄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一副被嚇到的楚楚可憐樣:“你太可怕了,嚶嚶。”
“好好說話,我再問一遍,你是不是在算計將軍,如果是......”小七把劍柄搭在哥舒玄的脖子上,左手做了一個哢嚓的動作,眼神陰狠,動作瀟灑。
看的哥舒玄一個勁的歎氣,沒救了,沒救了。
“天地良心,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做。”哥舒玄投降狀的舉起雙手。
“彆忘了,你每次算計將軍,都是什麼下場。”小七知道問不出什麼,撂了一句狠話就揚長而去。
哥舒玄摸了摸脖子上還殘存的涼意,幽幽歎息:“卿本佳人,奈何為將。”
他以前算計商南己沒贏過,但這次一定能贏個大的,一雪前恥。
商王府,商龔麵色凝重的坐在主位上,商東各與商西肅垂手立在一旁。
全然沒有大軍凱旋的喜悅。
“見了老二,你們要好好說話,都是親兄弟,要和睦。”商龔開口道。
“父王無需擔心,老二性子孤僻些,我是兄長,就是他說了什麼過分的話,我也不會介意,都是自家兄弟。”商東各立刻接口道。
“你知道就好。”商龔無奈道,他這個大兒子還是懂事的,很少讓他操心。
“我為二弟安排了接風宴。”商東各說。
“如此甚好。”商龔道。
可惜商南己不在,這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天倫之景沒能參與。
“老二就算了,那個什麼言衛,竟然敢來京城,當我們商家好欺負嗎?一定要殺了他。”商西肅憤然開口,打破了這溫馨一幕。
“西肅,住口!”商東各嗬斥道。
如今言衛今非昔比,那能說殺就殺,萬一壞了大局,再惹怒了父親,他們的處境就更不妙了。
這幾年,那些被收編的大大小小的勢力,都是隻認商南己,不知有商王爺,更彆說他這個世子了。
商南己在軍中提拔了不少的將領,這些人出身低下,性格粗鄙,又囂張跋扈,彆說給他麵子,就是父王和陽中士族的麵子也不一定給。
他如今能依仗的隻有父王了。
商西肅聽到大哥的訓示,更加不忿,那個言衛不死,他如何能安心,那人說不定就是衝著他來的,不知死活的東西,帶二十個人就敢來京城,就是來找死的。既然如此,成全他就好,大哥和父親就是婦人之仁,多好的機會,殺了豈不省事,整個南方也唾手可得。
“不勞你們動手,區區二十個人,我來安排,保管都死得透透的。”商西肅道。
“老三啊,你什麼時候能動動腦子啊。”商龔痛心疾首道。
“父王,您休息,我和西肅說,您放心。”商東各說完,拉著商西肅就走。
商龔頹唐地揮揮手,讓他們走。
大軍凱旋,他們商家打贏了這最重要的一仗,從此整個北方再無敵手,這是天大的喜事,隻是他的內心卻不安寧。
商東各拖著商西肅剛要走,就聽父親語重心長地說:“你要想想法子,讓言衛站在你那邊。”
商西肅剛要暴發,就被商東各狠狠踹了一腳,父親這的確是為他們著想。
商龔歎氣,如果不是商西肅欺負言月在先,事情也不會這麼急手。
不過誰也沒想到,當初不起眼的言家,能迅速成為南方最強的世家。
商南己,更是尾大不掉啊!
凱旋大軍進城,滿城的百姓歡呼雀躍,朱雀大街兩邊擠的水泄不通。
打頭進城的是一位華衣錦服的將軍,劍眉星目,肆意明亮,不斷的與周圍的人揮手示意,惹得人群陣陣歡呼,正是哥舒上將。
緊隨其後的是一位黑衣黑甲的女將軍,身材修長,身後背著半人高的重劍,麵目冷肅,隻在哥舒玄回頭與她說話時,稍微挑了一下唇角,立刻惹得一眾姑娘媳婦驚呼連連。
人群中蘭七將軍的歡呼聲不絕於耳,平時矜持的女子,不管是高門貴女,還是貧女丫鬟,在蘭七仰頭對她們微笑時,都大聲喊著“蘭七將軍”,喊得撕心裂肺,穿雲裂日!
那喊聲直上雲霄,不僅帶著此時此地的女子的呐喊,更是全天下無數女子心底的聲音。
蘭七聽著她們的聲音,一直維持著臉上的微笑,雖然笑的臉都僵了,但不想她們失望,就那麼一直笑著。
同為女子,她聽得懂她們的心聲與不甘!
蘭七的脊背挺的更直。
蘭七之後,就是這幾年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十二悍將,每一位都是令人膽寒的主,每一位都是商南己親自從行伍中提拔的將軍。
再然後就是聞名天下的墨雲騎,如雲一般,遮天蔽日而來。
最後進城的是整齊劃一的步兵,軍容肅穆,可吞天下。
圍觀的百姓,看著浩浩蕩蕩的軍隊,對戰爭的恐懼蕩然無存,有如此威武的軍隊,敵人怎麼敢來犯,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武英君,怎麼不見武英君?”
“武英君功勞最大,怎麼不是第一個進城?”
“你們懂什麼?武英君自然要先去拜見王爺,百事孝為先。”
“我姑家侄子的媳婦的表哥的妹夫在王府當差,我聽他說,這武英君和大公子可是不和。”
“這可不是,武英君可不是嫡子。”
“兄弟鬩牆,曆來不少啊。”
.......
眾人議論紛紛,再盛大的時刻,也擋不住竊竊私語。
大將軍府,武英君已換了一件蒼青色的大袖常服,高冠華服,多年血與火的淬煉,更顯挺拔和威嚴。
此時端坐在主位,氣度非凡,對麵是人人都在談論的天武卒首領。
言衛麵容沉靜,生人勿近。
商南己一看就知,這不僅是見過戰火和生死,更經曆過合作與背叛,見過人心之後的樣子。
這個模樣商南己不陌生。
“言首領,百忙之中到京都,所為何事?”商南己麵色沉靜道。
“不管是先前的事,還是東海郡的事,言月在北方耽擱太久,我來接妹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