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走到裝著貨物和食物車前,就走不動道了,紛紛給領頭的副將遞眼色,意圖非常明顯。
副將一副吊兒郎當的傲慢樣,壓根沒把商隊放在眼裡,手一揮,幾個兵就要動手搶東西。
杜望舒立刻上前,“將軍!將軍您給個麵子,剛才那兩車東西是我們主子送給王將軍的見麵禮,畢竟相遇是緣,剩下的這些,沒有主人發話,可動不得。”
杜望舒一邊討好副將,一邊表明主人不好惹,軟硬兼施。
那個副將卻一點也不給麵子,剔著牙道:“我們將軍就是被你給騙了,一套一套的,什麼這個郡守,那個王爺的,什麼將來以後的,都有什麼用,你們這會在老子手裡,就要聽老子的話,你們說的那些墨雲騎在那呢,老子可沒看見。”
杜望舒臉色一沉,一改之前的諂媚,沉聲道:“墨雲騎自然就在附近,我們約定的彙合地就在這裡。”
軟的不吃,隻能來硬的!
言月心下了然,這個時候必須拿出氣勢,一旦表現膽怯,不僅所有物資都會被搶,人估計也會被一殺了之。
小七抱著劍,擋在車門前。
那個軍官一把推開杜望舒,指著兩個人就去推裝食物的車子。
杜望舒剛要上前,就聽“吱啞”一聲,小七身後的車窗被打開,言月沒帶幕籬,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車裡。
氣度非凡,非世家大族百年沉澱不可得,那軍官也頓了一下,他們之前都是在土裡找食的人,根本沒見過這樣的人物。
雖然沒見過,但也知道一定是貴人。
杜望舒也是一怔,沒想到言月此時會出來。
杜望舒道:“這就是你們王大將軍特意交待,一定要放行的墨雲騎雲首未過門的妻子。”
言月心裡想著商南己平常怎麼看人的,壓著目光,看廢物一樣,掃了眾人一圈人,然後淡然開口:“小七,剛才誰動手拿我的東西。”
小七會意,一瞬就到了那人跟前,根本沒看到她是怎麼出手的,就看到那兩個推車的人就悶哼一聲倒地,一動不動,沒了氣息。
副將一驚,竟敢在此時殺他們的人,真的一點都不怕嗎?
還是墨雲騎真在附近,才敢如此囂張?
副將欲上前查看那二人死活,言月又看了小七一眼,小七立刻拔劍攔在那個副將前麵,劍尖對準那個副將,冷聲道:“得罪主人,你的死期到了。”
言月也冷冷地看著他道:“跪下,饒你不死。”
副將一肚子火,但看她們如此,也拿不定那鬼魅般的墨雲騎是不是真的就在附近。
杜望舒抬頭看了一眼言月,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示意商隊的護衛圍上來,那個副將剛要說話,小七的重劍在那個人肩膀上一壓,立刻聽到一陣令人牙酸的骨折聲,瞬時就疼的癱了下去。
言月這才冷哼一聲,往後欠了欠身,小六立刻放下車簾。
車門一關,言月立刻吐了口氣,背後起了一層薄汗。
杜望舒看了看車門,立刻堆笑拉起那個軍官,往他袖子裡塞了幾個值錢的大珠子。
悄聲道:“我家主人脾氣不好,誰讓她夫君是商大將軍呢,任性慣了,您彆介意。我們跟在她身邊也是非打即罵的,我們都習慣了。她不懂,但我懂,您是我的貴人,我一個下人,難得認識您這樣有權勢的將軍。日後將軍您到東都,報我的名字,吃喝一切算在兄弟賬上。”
不知是信了墨雲騎就在附近,還是杜望舒給了台階,那個副將滿臉陰毒的帶著人走了。
眾人內心戰戰兢兢,但表麵還要裝作不緊不慢,背著軍隊慢慢走。
眼看離軍隊越來越遠,剛要鬆口氣,就見後麵一片塵土飛揚,隻有軍隊的馬匹才有這樣的氣勢,他們反悔了,要趕儘殺絕?
商隊慌忙後退,可是退了沒多久,就聽見身後,傳來整齊的馬蹄聲。
杜望舒一驚,是騎兵。
前後都是敵人!
言月聽見車外的嘈雜聲,正要起身出去,聽見小七驚喜的聲音:“墨雲騎來了。”
言月推開車窗,冷冽夾雜著血腥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栗。
黑馬黑甲黑槍黑弓的墨雲騎沉默如山,堅硬鋒銳,整齊如一的排在車前。
他們隻有十二騎,但那氣勢,比剛才數千人的軍隊更讓人恐懼,那在戰場中衝殺千百次的鐵血與銳氣,讓人望而生畏。
那漆黑的長槍,雖然沒見過,但眾人都是聽過的,商南己的墨雲騎,在連雲關一戰,一戰名震天下,那是收割人頭的利器。
泛著寒光的槍頭,看的人脖頸莫名一涼。
言月給第一騎的騎長點頭示意後,就回了馬車,小七與他們溝通。
過了一會,小七給言月說:“第一騎的意思是,我們和商隊分開走,商隊人太多,會拖慢行程。”
言月抬頭去看走在前麵的杜望舒,不虧是打滾多年的大商人,她剛進馬車,迦娜就給她說,商隊想和她們一起走,雖然行程慢點,但她們也多了層掩飾,畢竟不管是去東都還是去京城,這一路上還會遇到很多武裝勢力。
言月想在如今的情況下,杜望舒沒有帶著親信自己離開,也沒有放棄商隊的任何一個人,一切都是為了商隊考慮,可見這個人雖然重利,但心中還有些義氣。
與這樣的人同行,相互照應,也是好的。而且她與杜望舒的事情還未談妥。
言月把想法和騎長說了,騎長思考片刻道,“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和你回京城,不是帶你回京城,你可以決定怎麼走,我們負責安全。”
“多謝。”言月道。
商隊有了墨雲騎的加入,無論是打探消息,還是判斷局勢,都精準了不少,但一路上還是遇到無數驚險,好在沒有人員傷亡,商西肅的人也沒有追來。
十二月初,商隊到了東都,不再去京城,她們和商隊的人一一告彆,相處久了,離彆之時,還很不舍,迦娜抱著她們,都掉了眼淚。
小六好奇的去接,仔細瞧了瞧說:“原來不是綠色的。”
惹得眾人一陣爆笑,淡了些離愁。
杜望舒在眾人離開後,又執意送了她們一段,最後分彆時,一人一馬立在夕陽中,眉眼染了晚霞,格外溫柔。
“我叫杜望舒,望舒為月,夜夜望月。”杜望舒看著言月道,神情很是認真。
這話逾矩了!
小七不滿的挑了挑眉,“杜領隊,你說這話不合適,收回去,我可以當沒聽到。”
杜望舒眉眼一展,多了幾分傲氣,“我說了,你又當如何?”
“我不是她,我殺人不需要理由。”小七說著就去拔劍,“我可以給你個體麵,留你全屍。”
杜望舒卻沒有任何恐懼,看著言月道:“你可願留在東都?在這裡我保證你的安全,等世道安全一點,我也能送你歸家,此時去京城,並不是好選擇,更不務實。”
言月沒有回答,也沒看杜望舒,而是上前一步,站在杜望舒前麵,對小七道:“商南己在京城,我去京城。”
杜望舒眼神一暗,他終究留不住她。
小七握劍道:“你要留他?”
“他是我找了很久的人,我需要他。”言月道。
小七收劍,轉身而去。
言月看了看天邊的晚霞,笑著揮了揮手,“書信聯係,海上晚霞,比這更好看。”
杜望舒也揮揮手,笑道:“海上見。”
又半月,言月她們平安到達了京城。
但京城一點也不安全。
南都羽林衛叛變,南都淪陷,皇帝被囚,青川言家和墨雲騎合力救出了皇帝。
商龔救駕有功,被封為晉王,商家軍隊順利進入了京城。
皇帝在言家和墨雲騎的護送下,秘密到了京城。
但京城已經不是大曜的京城,而是商龔的京城。
商龔恭迎陛下回宮,皇帝成了商龔麵對天下討伐聲的擋箭牌。
皇帝並不關心前朝的變化,隻日日在後宮縱情酒色,商龔總攬一切朝政大事。
言月明白,她和言家都被商南己利用了,她巴巴的求他幫言家處理救皇帝的事,其實助言家救出皇帝並護送回京城本就是商南己的計劃。
商龔敢拿下連雲關,進駐京城,槍打出頭鳥,他必然會被各路勢力名正言順的討伐。
但如今,有了皇帝,他就是勤王之師,由叛軍成了忠臣。
所以接回皇帝,必然是他們早就計劃好的一環。
言月苦笑,曆史重現。
商南己總能把事情辦的滴水不漏,讓人就是明知如此,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按著他的計劃走。
她也不例外。
因為結果都一樣。
想明白這一點,言月不是生氣而是氣悶,她自己倒無所謂,就是十分擔心父親。
一腔忠心反被利用,他該是何等的傷心。
父兄都在京城,卻不能去見一麵,她如今被困在京郊的深宅大院裡。
當初她們隨墨雲騎回了京城,一到京城,墨雲騎接到新的命令,態度就變了,強硬地把她們帶到了一處重兵把守的宅院,明令沒有將軍允許,不許出府。
小七說,她們所在的宅院是商南己在京城的新住所,很安全。
言月隻能住下。
兜兜轉轉,好像又回到了起點,她和商南己又被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