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平京遊的前一晚,龐近月把旅遊計劃本拍到桌上。
“這是我這輩子除去課堂筆記之外,寫過的第一個內容這麼詳細的本子。”她把書頁翻得嘩啦啦作響,“整體思路就是以地鐵線路為參考,由市中心到周邊,工作日逛熱門景點,周末逛冷門景點,每天的路線都涵蓋了吃和玩,避免我們之前在青城的山周圍找不到東西吃的悲劇再次發生,哼哼。”
“嗯,都聽你的。”孟澄潭點頭。
“說起筆記我想起來,你打不打算賣你的電子版筆記?”她問道。
“可以,但我沒帶過來。”
“沒事,讓孟叔叔幫我們郵過來。”她嘿嘿笑道。
這晚十二點他們躺在床上,龐近月問他:“你在家的時候有好好睡覺吧?不是每次跟我說完晚安就跑去畫畫吧?”
這學期孟澄潭的日均睡眠時長實在太短,她每次看到他說早安和晚安的時間都膽戰心驚。
雖然當初她自己每天也就睡六個多小時,但一年大學生活過去,再讓她恢複高中的作息她隻會舉白旗投降。
“沒有,我每天都睡九小時以上。”他十分誠懇地說。
上高中之前他是很愛睡覺的,晚睡晚起,三年高中實在是剝奪太多他的快樂睡眠時光。
“那就好,這個假期你也多多地睡,嘿嘿,晚安。”她翻個身摟住他。
孟澄潭猶豫兩秒,輕聲問道:“不做嗎?”
他是昨天下午到達平京的,昨晚龐近月沒碰他,今天則一起玩了一天遊戲。
她一聽這話笑出來:“你很想做?”
他從耳尖開始慢慢變紅,移開視線。
緋紅蔓延到臉頰之前他把麵容埋進枕頭裡:“我以為你會想做。”
“這種事做多了對你身體不好,所以我也一直有在忍。”她笑著去摸他的頭發。
他愣一下,問道:“所以我們做得不多,其實是這個原因嗎?”
細數過去三年,除去她第一次要他的時候連續放縱三天,之後就算是在青城的那一個月,他們也最多一周兩次。
過去一年更是因為見麵太少,平均到每月都沒有一次。
“是啊,你以為是什麼原因?”她笑道。
“我以為……”他把臉抬離枕頭一條縫,“我以為是你考慮到這會擠占我們學習的時間,之前以學習為重,所以才有意克製的。現在我們都不用那麼緊張地學習了,我本來以為你就不用忍耐了。”
“不是啦,確實也有這個原因,但隻占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主要還是因為太頻繁對你身體不好。”她伸出手捏他的臉頰。
“我沒關係的。”他悶悶地說。
這三年他有聽從她的建議,每天堅持做提綱運動。
“你覺得你能行,和你的身體是不是真行,那可是兩碼事,我畢竟是學生物的。”她很輕地彈他一個腦崩,“況且這種事做多了,我怕你上癮。”
“那應該……不會。”他把臉側過來,抿抿嘴唇。
“怎麼啦,難道你每次都是在勉強,其實心裡痛苦得很,所以肯定自己不會上癮?”她開玩笑道。
“沒有,”孟澄潭立刻辯解,“……沒有勉強。”
“我就隨口一說,彆較真嘛,我相信你的定力。”她又揉揉他的頭發。
“比起//快//感,我隻是……很喜歡被你觸碰。”他小聲說道,蹭著她的手心,“很喜歡。”
龐近月:哦呼,這麼坦率,太罕見了。
於是獎勵他半個小時的觸碰。
她並沒有進入他,一年過去,她的定力提升不少,說忍住便真能忍住。
畢竟她這學期為鍛煉自己,有四次購買好從平京到榕河的高鐵票,然後在出發前一晚退票。
她真的真的很想去找他,但過去也是打擾他學習,她對此心知肚明,也正因如此,這種鍛煉方式才效果拔群。
她表示這比//戒//毒都難熬,幾次下來她感覺自己即將入定飛升。
次日他們在胡同裡溜達的時候,街上人不多,龐近月停下腳步,深呼吸著伸個懶腰。
“我很喜歡這條巷子的氛圍,來過很多次,這應該是第六次啦。”她歎口氣,愜意地說道。
這條胡同前半段是居民區,後半段有攤位和商鋪,建築都是老式風格,十分具有歲月的氣息,卻又絲毫不破敗。
“每次在這裡散步我都想,什麼時候能和你一起逛呢。”她露出笑容,挽著他的胳膊,“現在終於實現啦。”
孟澄潭回握住她的手。
“有一次我在這裡遇到一個男生,跟你差不多高吧,主動和我搭話,想加我聯係方式,還問我能不能合影,我為了打發他,就跟他拍了一張。”
“回去之後我把這件事告訴舍友,她想看照片,我就給她看了,然後她比較心直口快,說覺得那個男生比你好看。”
龐近月一邊說一邊從和舍友的聊天記錄裡翻出那張合照:“照片是那個男生發給我的,我沒存,等我找找噢……找到了,你看。”
他看向屏幕,照片裡的龐近月離旁邊的青年足有半米距離,青年確實麵容非常優越,是足以驚豔任何人的那種優越。
“我當時就說,有嗎,我沒看出來。”沒等他有什麼反應,她就立刻說道,“然後她說確實那個人更好看,但我看他就是沒感覺,一點感覺都沒有。我看著他,腦子裡想的是你的臉。”
“而且後來,我把他刪了。”她笑道。
“所以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自卑什麼的,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她收起手機,擁抱住他,“我隻是想解釋一下,當時給你的十八歲生賀小作文裡那句,我遇到過很多人,包括所謂比你更好看的,但在我眼裡他們都比不過你。”
“之前你忙著學習,我有什麼話題都會說得很簡短,像這種長篇大論是不會告訴你的,所以我也攢了很多很多話,想慢慢地跟你說。”她注視著他的麵容。
“嗯,我都會聽,多長都會聽。”他點點頭。
“我每次看著彆人想著你的時候,都好難受啊。”她說著難受,此刻卻是麵帶笑容,“還好我現在可以看你了,儘情看著你,哼哼。”
“不過後來她又說,論耐看程度,還是你更勝一籌,她天天看著我跟你打視頻電話,發現你的臉沒死角還看不膩,特彆神奇。”她得意地單手叉腰。
“在我眼裡也是你最可愛。”他小聲說道。
“嗯?是可愛,漂亮,還是好看?”她笑道。
“都是,”他點點頭,說出一直藏在心中的話,“其實就算你在彆人眼裡沒有那麼好看,我也會覺得你最可愛。”
“還好我長得比較給你長臉,哼哼。”她兩隻手一起叉腰。
“嗯,那確實。”他也笑起來。
八月初的一天,在地鐵上刷手機的時候,孟澄潭手一頓,轉頭問龐近月:“你打hpv疫苗了嗎?”
“我們學生物的女大學生,當然都去打了,我跟舍友一起去的。”
“九價嗎?”
“沒,學校附近診所的二價,九價太難約啦。”她擺擺手。
她把臉湊過去,然後就看他在預約九價。
她歎口氣:老婆想溺愛我,能有什麼辦法呢,當然是聽他的。
路過美甲店鋪的時候,孟澄潭腳步一頓。
“怎麼啦?你想做美甲?”龐近月側過臉看他。
“想裝個比較短的甲片,彈吉他方便,我指甲太軟了。”他點點頭。
他的手指甲很軟很韌,沒法使用指甲撥弦的彈法,隻能用指腹。
雖然他也有撥片,但那與指甲的音色又是兩碼事。
“好啊,那就做。”她笑著附和。
最後他給右手指甲貼上與指尖齊平的甲片,然後刷上裸色。
負責按弦的左手指則不能留指甲。
“你有想過要做美甲嗎?”孟澄潭問她。
她不假思索擺手:“我不做,耽誤辦正事。”
他一愣,反應過來這個正事指什麼,然後耳朵紅起來。
怪不得她從來不留一點指甲。
走出美甲店的時候龐近月問他:“既然指甲都做了,考不考慮去染發?”
他搖搖頭:“不了,黑發就好。”
“要不我買染發劑給你染?”她隨口開玩笑道。
沒想到他乾脆利落點點頭:“可以。”
“算啦算啦,真讓我染你沒法出門了。”她連忙笑著擺手,“那去理發呢?你有幾個月沒理發了吧。”
“沒,我打算留長。”他撚起一縷劉海。
“欸?真的呀?”她有些驚喜地問道。
顯而易見,她很期待。
“嗯,剪個狼尾。”他點點頭。
“笑死了,沒事,你的發質留這個發型也不會殺馬特。”她笑道。
他的發質順而不塌,即便洗完頭剛吹乾也不會炸毛。
不像龐近月一樣每次都會變銀毛獅王。
他們來到遊戲廳,沒有跟之前一般直奔音遊街機,而是買下大把遊戲幣,挨個機器體驗起來,除去夾娃娃。
一方麵是這裡的娃娃長得都有點抽象,貶義的那種抽象,另一方麵龐近月如果看中某款娃娃,她寧可直接拍照某寶搜同款加入購物車。
在跳舞機前麵,她摩拳擦掌:“試試?”
孟澄潭點點頭:“沒玩過,但我可以學。”
他今天已經新學會一堆遊戲機的玩法,不差這一台。
“就是用腳打的音遊啦,你看屏幕上的箭頭和判定框重合的時候,就去踩地上相對應的箭頭。”她指指屏幕,又指指地麵。
他們在後方把攝像機用支架固定在地上,然後投幣開玩。
龐近月這一年又新學會不少舞蹈,此刻挑好自己擅長的曲目就熟練地跳起來。
孟澄潭專注地盯著屏幕,雙手插兜,腳下不放過任何一個音符。
雖然今天是工作日,他們仍然吸引商場內不少人駐足圍觀。
一曲結束,孟澄潭全連,龐近月沒有。
“光顧著跳都沒注意音符了。”她笑起來,並不在意。
他們連跳六首歌,孟澄潭每首都是全連。
龐近月看著他的戰績嘖嘖稱讚:“你想不想學跳舞?”
他猶豫兩秒,誠懇道:“其實我不想再有跑步和健身之外的運動量了。”
她笑得彎下腰:“好好好,那就不學。”
他的肢體協調能力、平衡能力、反應速度、耐力爆發力都很出色,她甚至覺得他就算去做體育生或者進警校軍校都沒什麼問題。
這麼優秀的一個人,卻因為成長經曆變得那麼自卑。
還好在她的陪伴下,他也逐漸綻放出原本應有的光芒。
他的美術校考成績和高考成績都在互聯網上被無數人見證,她的vlog裡也展現出他的更多長處,“梔子雪山”賬號的熱度如日中天,他本人卻是相當淡然。
雖然淡定,該做的工作他也一點沒少做,他已經恢複接稿,每個商業合作邀請都會進行慎重考慮,並且準備參與明年的cp展。
幾天前在民宿裡,他的工作郵箱收到消息,一位知名p主與他先前的pv畫師結束合作,問孟澄潭願不願意擔任他以後歌曲的新pv畫師。
龐近月看到這份合作邀請的時候直接激動地跳起來:“天哪!我聽他寫的歌長大的!!”
孟澄潭也有些激動,立刻與對方洽談起來,到最後簽好具體的合同。
不過這位p主的下一作pv要得比較急,於是他接下來連續趕工三天。
對此他覺得有些愧對龐近月,她的旅遊計劃詳細地具體到每一天的行程,一頁安排一天,每過一天就在這頁打一個對鉤。
他這次緊急趕工,無疑是擾亂了原本的行程。
而龐近月滿不在乎:“咱倆本來就不是按計劃行事的人,大不了就延後嘛,要是這假期玩不完我們就開學後的周末繼續,反正到時候也要見麵。”
目前為止他們確實不止一次變更計劃,有時候二人臨時起興,能在一個景點呆一整天。
“嗯,謝謝你。”孟澄潭主動抱住她。
除去繪畫之外,他也陸續投稿一些完整單曲的吉他彈唱視頻,數據有高有低,他也並不在乎。
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從來不奢求回報。
龐近月都覺得他淡泊得有些過頭,有一次忍不住調侃他道:“你這樣坐懷不亂的,而我滿腦子都是搞錢,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沒,我也是在賺錢,而且和你一樣,都是在用自己喜歡的事情賺錢。”他誠懇道。
“而且如果不是你,我連第一步都不可能踏出去,每次想到這點,我就絲毫不會得意了。”他又小聲說道。
她見狀心裡有些無奈,他的自卑心理就像刻在骨子裡一樣,每時每刻都會跳出來纏繞著他的內心,在他腦內惡毒地將他的缺陷不斷低語。
但至少,如今的他已經擁有儘情展示自己的勇氣。
來日方長,而她會始終與他一同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