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月亮 永遠照耀著雪山的月亮(1 / 1)

周一早晨升旗,校長親自公布了一個令全校有些嘩然的消息。

“國慶期間接省教育廳通知,從這一屆高一開始,實行高考製度改革,文理不再分科,改用3+3製度,即語文、數學、外語必考,再從六門副科中選修三門參與高考。”郝校長鄭重其事地說道,“暑假省調研組召開會議的時候,其實就有對高考製度改革進行研討,我校原本估計最早會從下一屆開始正式實行,不曾預料竟是從本屆新高一學生開始,因而未能提前進行通知,在此對全體高一年級學生說聲抱歉。”

學生們驚訝,但其實也沒那麼驚訝,因為有很多任課老師在上課的時候已經忍不住透露風聲,譬如程誌開,九月份就在語文課上說你們下一屆可能要文理不分科咯,十月份接到通知又說完咯完犢子咯真有意思,你們這一屆就要六選三了,自求多福吧崽們。

“在這一個半月當中,我們榕河市各校代表召開了多場會議,二中校內教研組也進行了多次討論,最終確定了新高考製度的具體教學施行方式,本學期期末考試後高一學生進行選科,按每人所選科目的成績進行賦權後,作為分班考試成績進行分班。具體賦分方式升旗儀式結束後由各班班主任進行具體講解。”郝校長最終說道。

程誌開走出教室後,孟澄潭在桌膛裡給龐近月發消息。

“單科分數按照排名,前3%按比例轉化為91-100分,再7%轉化為81-90分,再16%轉化為71-80分”

“嗯嗯,下麵的分數呢?”

“下麵的分數我沒記”

“笑死了,直接不考慮70分以下了是吧”

“嗯”

“都一樣考,你彆有壓力”

“沒,我沒有壓力”

畢竟他一早就打算選政曆地,改不改革又有什麼區彆呢。

班級裡的同學倒是討論的熱火朝天,早讀直接變成早聊。

“臥槽,兄弟,我除了生物和曆史彆的科目都一般,我該怎麼選啊啊啊啊啊啊——”康佑平拽著孟澄潭的衣領搖晃著。

“那你本來不也沒法選嗎?”孟澄潭提醒他。

“本來絕對是選理啊,現在這麼一改,我反倒糾結死了。”康佑平哀嚎著。

大課間他又興奮地趴到孟澄潭耳邊:“兄弟,我找張文窈舍友打聽到了,她想選生物曆史地理,你說我跟她選一樣的能不能和她分到一個班?”

孟澄潭:“……你開心就好。”

接下來的日子裡不管其他人如何喧囂如何不安,孟澄潭始終專注他自己的學習。

尤其是數學和英語。

按照龐近月給他的建議,學習需要遵循“培養強科,彌補弱科,穩步提升其他科”的每隻手都要抓,每隻手都要硬原則。

旁人聽到隻會感歎什麼廢話。

他的強科毫無疑問是英語和地理,弱科是數學。

物化生在他眼裡已經查無此課,上課就是自習。

重要性甚至比不過體育課陪龐近月打網球。

這周末動漫社第四次活動內容為acg作品安利。

每個人可以通過口述、ppt、播放原作片段等方式,為大家介紹一部自己喜歡的作品,前提是必須自己介紹,可以借用他人的觀點,但不能使用網上現成的視頻。

要不然按照大家的性子,最後一定會發展成聚眾看視頻,那樣就沒意思了。

龐近月摩拳擦掌,寫好五千字的文稿配上原作片段剪輯。

孟澄潭仍然負責錄像,從第一次到第四次活動,他一直在錄像,就連之前跳廣場舞的時候都沒有出鏡。

他表示很好,非常安心,他享受做幕後的感覺。

動漫社最後一次活動則是二次元派對,大家有cos服的就把cos服穿來,有穀子的就把穀子都帶過來,一起吃喝唱跳,在地上擺大陣拍照。

在龐近月的攛掇下,孟澄潭同意自己出塞巴斯蒂安,龐近月出夏爾。

然後在活動現場被起哄著拍了幾十張雙人照。

時間很快來到了十二月中旬的月考,也是期末之前的最後一次考試。

原本龐近月以為孟澄潭這次不會再那麼緊張,但她早上來到他考場門口,看見他臉色煞白。

龐近月:……看給孩子嚇得。

然後她上去就是一頓呼嚕毛。

月考之後又是周末假期,這次兩人沒有見麵,分彆在家準備下周末的團藝薈萃。

二中社團一年有三次拋頭露麵的機會,分彆是九月的百團體驗日,十二月的團藝薈萃,以及五月的社團星夜。

團藝薈萃裡每個社團要用自己本學期的成果妝點活動室,供其他學生遊覽參觀,也可以布置互動小遊戲之類的,形式有點像日本中學的文化祭。

這種活動形式也是多年前學生會提出來的,最終得到校方批準,成為每年的固定活動。

德智組社團在周六,體美組社團在周日。

周一開學,在二中老師的辛勤努力下,成績又如約而至。

龐近月繼續衛冕第一,而孟澄潭的年級排名從上次的223到這次207。

鬆了一口氣的反而是龐近月,要是孟澄潭成績掉了,就算隻下降一名,她都擔心對方會一蹶不振撒手人寰讓她成為寡夫。

但她又開始憂心期末考試,因為自從高考改革製度公布之後,大部分人都像孟澄潭一樣提前放棄自己不選的科目,到期末分班成績發布之後,他的排名還不一定要怎麼變化。

她感歎自己也被孟澄潭傳染上為未來的事提前操心的毛病。

周六團藝薈萃德智組專場,於藝菲安排大家用穀子把活動室的牆壁裝飾得滿滿當當,大屏幕循環播放他們曆次社團活動的精彩片段合集,另一個音響則在房間最後播放acg經典曲目。

各路社團紛紛大顯神通,陶藝社把積攢一學期的優秀作品統統展示出來,桌遊棋牌社把活動室搞成小型博物館,舞蹈社直接骨乾成員輪班站崗,讓參觀學生進行舞蹈點播,點什麼他們現場跳什麼。

動漫社成員在參觀的時候,按於藝菲的要求,有cos服的一律穿來,算是變相宣傳社團成果。

這次龐近月和孟澄潭出了日奈森亞夢與月詠幾鬥。

這個上古老坑她已經淡坑很久,但手頭有現成的亞夢cos服,也就暫時穿起來重燃舊情。

他們逛完一圈後回到動漫社活動室,看著熙熙攘攘的現充圍觀牆上的穀陣。

龐近月突然好奇地問:“你當時是因為什麼接觸二次元的呀?入宅作是什麼?”

她原本以為這是一個稀鬆平常的問題,哪想到孟澄潭陷入沉默,臉頰也慢慢變紅。

最終他小聲開口道:“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看見你在動態分享你喜歡的動漫,我也就去看了。”

龐近月瞪大眼睛。

她其實三年級就已經入宅,隻不過五年級才開始養成發動態的習慣。

沒想到孟澄潭成為二次元也是受她影響。

“還有,初二的時候,你來我家那次,”他慢慢地繼續說道,“我看見你手機壁紙就是幾鬥,不過是□□上身凸顯身材的那種,那個時候我覺得你可能喜歡肌肉,才開始塑形的。”

龐近月眼睛睜得更大:“怪不得我上個月一時興起翻自己以前發過的動態,都沒看見自己公開說過喜歡肌肉男呢,原來你也不是從我動態裡知道的啊。”

“嗯,不小心看到了你的壁紙,抱歉。”孟澄潭說道。

“害,這有啥需要道歉的,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我,下次去你家讓我多摸幾下。”龐近月又開始對著他的胳膊上下其手。

次日體美組社團專場,龐近月直接繞著網球社活動室走。

孟澄潭今天上午要站兩小時的崗,她打算去找他。

到達美術社活動室,她拿起手機哢哢拍照。

應社長懇求,孟澄潭把自己手頭這幾年的畫作全部從家裡帶過來。

當然是跟二次元不沾邊的那種。

牆上的每一幅作品都標明著作者、創作時間與獲獎情況,孟澄潭自己的就排滿一麵牆。

龐近月看見有許多人圍在角落的兩幅畫前麵,她好奇地湊上前去。

然後被定在原地。

這兩幅畫的背景為水彩繪製,主體部分則由永生花拚貼而成。

左邊的畫是一座用梔子花拚成的雪山,不同的品種區分出雪山的不同層次,背景是流金一般的色彩,而天空中原本是太陽的地方,則被一朵花瓣繁茂的曇花所替代。

右邊的畫則是雪地中獨立的少年,少年的身體是梔子花瓣,頭部則是一朵燦爛的向日葵,雪地的儘頭與冰川大海相連接,天空是灰、藍、紫的漸變夜色,繁星如同琉璃一般閃爍。

標注的創作時間都是今年八月。

兩幅畫無論是畫麵還是氛圍都美到極致,學生們紛紛讚歎拍照。

龐近月呆立足有一分鐘才轉過頭,與遠處的孟澄潭四目相對。

少年接觸到她的目光,一瞬間神情有些忐忑,連忙又低下頭。

他們站崗的人任務是現場表演作畫,孟澄潭另辟蹊徑,選擇了沙畫。

反正在創作的時候,無論多少人圍觀他都不會緊張。

他剛才注意到龐近月停留在那兩幅畫前,時不時抬頭看她兩眼,直到被她發現。

龐近月來到他身邊,看見他正在用沙畫複現的是莫奈的《日出·印象》。

她安靜地在旁邊看他用兩個小時完成作品。

孟澄潭洗完手從廁所出來時,她上前問道:“現在可以去北門嗎?有些話身邊人太多不方便說。”

她此刻根本沒有繼續參觀其他社團的心情。

他愣一下,隨後點點頭,臉上神情又忐忑起來。

龐近月確認周圍沒有彆人,把他拉進小樹林。

“你是梔子雪山,那麼我是什麼?”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聽聞前半句話時孟澄潭身體猛然緊繃,後半句他又鬆懈下來。

她沒有責怪他一直對她隱瞞這件事。

“我是太陽,對嗎?”龐近月自問自答道。

他點點頭,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的麵容。

“為什麼?你為什麼是梔子雪山,我又為什麼是太陽?”雖然是疑問句,她的語氣卻很平靜。

還沒等他回答,她就已經抱住他。

孟澄潭:……好家夥,提前疊甲是吧。

“沒有,我隻是每次跟你見麵的時候,都很開心,很……溫暖,從小到大都這麼覺得。”他抬起一隻手,輕輕撫摸上她的發頂。

“溫暖到好像,感覺自己要融化了一樣。”他輕聲說道。

“初一那年的寒假,從你家出來的時候,太陽很好,地上的積雪在慢慢消融。”

“那時我注視著地麵,想著,它的樣子多像我啊,隻是短暫的溫暖就輕易融化了。”

“而那早出晚歸的太陽,有時見得到,有時又見不到,很像你呢。”

“隻不過按照與太陽相見的頻率,我大概是北極圈的居民了吧。”他輕笑一聲。

“你還總調侃我個子高,於是我就想,我不單是雪,而應當是雪山,是基阿連山,是阿拉斯加山脈,被太陽溫暖時我會融化,太陽離去我便慢慢蒸發,再落下,又變回雪。”

“此時此刻我就在融化呢。”

孟澄潭閉上雙眼,回擁住龐近月。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你說你喜歡花,我記在了心裡,回家跑到網上胡亂搜索,想著什麼花比較好。”

龐近月微微睜大雙眼,她自己都忘記自己還說過這種話。她的注意力轉移得太快,前一天喜歡這個,後一天又喜歡那個,每一句喜歡都可能是無心之言。

卻會被他牢牢記住。

“然後我就看到了一篇帖子,記錄了一百多種花的花語,我注意到了梔子花。”

“那時我比現在還笨,還要天真,看到永恒的愛、一生的守候這種寓意,我就走不動路了。但我真的很笨,根本沒有買花束這種念頭,居然想自己種,拉著劉姨就跑到了家附近的花卉市場,抱了幾盆梔子回來。”

“剛開始我和劉姨都沒有經驗,連續養死了三盆,之後的花長勢才慢慢變好。你來我家的時候,說陽台上的花真漂亮,但我膽子實在太小了,根本說不出‘那我送你一盆’這種話。”

“況且你如果帶回去養死了,那你會多傷心啊。”他的聲音變得更輕。

“初中之後,我總想見你,總見不到你,又總是不敢主動去拜訪你。與我思念你的時間相比,我們見麵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暫了。那時我就想,你像曇花一樣,然後我又開始種曇花。”

他的話語已經偏離龐近月的問題,但她沒有打斷他,隻是靜靜聽著,右手不斷撫摸著他的後背。

“玩了植物大戰僵屍之後,我又覺得自己像向日葵,然後又開始種向日葵。”

他們兩人都笑出聲來。

“我一直在種花,卻一直不敢送給你,直到初一暑假接觸了永生花,於是這之後每次花開我都會把它們采摘下來,做成永生花,想著這樣就可以送給你了。”

“但我還是不敢,我實在太膽怯了,於是花朵越攢越多。”

“今年的暑假,我把最後一批花處理完之後,從所有永生花中挑選出成色最好的,製作成了兩幅畫,就是正在展出的那兩幅。”

“就是這樣了。”他的聲音幾乎微不可察。

“所以,”龐近月緊接著問道,“‘クチナシ雪山’的意思就是?”

聽聞她使用日語,孟澄潭便明白她話裡的含義。

“嗯,梔子雪山、沉默的雪山,”他點點頭,“……永遠等候著太陽的雪山。”

龐近月吻住他的嘴唇。

孟澄潭閉上雙眼,乖順地接受著這個吻,身體輕輕地倚靠著她。

每次接吻他都會不受控製地腿軟。

“你有沒有發現,有一點你想錯了?”五分鐘後與他雙唇分離,她眨眨眼問道。

“……哪一點?”孟澄潭一時間有點緊張。

“如果我真的是太陽,開學到現在你被太陽曬了三個多月,豈不是早就全化成水了?”她笑著說。

他也眨眨雙眼,神情一時間有些茫然。

“所以啊,隻要在你身邊,我就不是太陽啦。”

“我是月亮,能夠與雪共存的月亮。”

“從今以後,可以永遠照耀著雪山的月亮。”

少女輕快的三句話語幾乎燎燃孟澄潭渾身的血脈骨髓。

他主動地,虔誠地,再次向她獻上自己的雙唇。

在意識被她焚儘之前,他最後聽聞如此一句話語。

“所以今後,就不是你圍著我轉,而是我圍著你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