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升旗儀式後，學生會文體部將本期最佳黑板報的評選結果張貼在每層走廊的布告欄，高一高二每年級一個名額。
高一2班不出龐近月意料地成功奪取獎項。
就算不去看其他班級的，她也有絕對自信孟澄潭能獲得第一。
將祝賀發送過去後，她又將自己埋在書山題海裡。
全國性數學競賽初賽在這周日，她和韓靜雅都被數學教學組委以重任，發給她們的練習題如果當成飯，可以保她下半輩子吃喝不愁。
參加比賽的當然不止她們兩位，但她們確實是獲獎希望最大的。可以想象這一周內，龐近月做夢都會念叨柯西不等式和歐拉定理。
她歎口氣，一邊麻木地做題，一邊懷念孟澄潭大腿的氣味與觸感。
以前沒經曆過，現在她算是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食髓知味。
她的耐性一貫很差，眼看離第一節課上課還有五分鐘，忍不住抽出手機瞧上一眼。
開屏就是孟澄潭的回複，她立刻打起精神。
“謝謝學姐”這是對她祝賀的應答。
“我們下周一開始軍訓，學姐有好用的防曬霜推薦嗎”
“有有有！”龐近月與上課鈴賽跑。
“[鏈接]這是抹臉的”
“[鏈接]這是噴霧，噴身體的”
“[鏈接]這個是曬後修複乳液，萬一曬黑或者曬傷了，塗它很管用，親測”
“[小狗曬太陽.gif]”
“好的，感謝學姐”
這時預備鈴響，龐近月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
然後一直到周二晚，她都沒再跟孟澄潭見麵或者聊天。
雖然她也從紙片人身上汲取到一些能量，但仍是感覺自己瀕臨枯萎。
“這周日我有數學競賽，明天上午的體育課需要加練，沒法去上啦，抱歉抱歉抱歉”
龐近月打字的手顫顫巍巍，心頭都在滴血。
接下來高一由於軍訓，兩周都沒有體育課，然後就是中秋接國慶的假期，她將連續四周不能和他一起打球……
不對，她可以。
假期把他喊出來就好了啊。
想到這一點她便再次回光返照。
這時孟澄潭的回複也傳過來。
“好的，學姐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
龐近月又焉下來，趴在桌子上唉聲歎氣。
韓靜雅在旁邊看她一會兒直立，一會兒倒伏，猜也能知道是怎麼回事，忍不住出聲道：“這麼想見他就去唄。”
“沒理由特地去一趟啊……有那工夫思考借口，我都能再做一道填空題了。”龐近月嗖嗖轉筆。
“那還是不夠想見他。”韓靜雅揶揄道。
龐近月化悲憤為智力，連做三道解答題，時鐘很快走到十點半。
她垂頭喪氣地跟著韓靜雅一起下樓，然後在一樓大廳看見熟悉的背影。
韓靜雅眼睜睜看著龐近月的眼睛像半夜十二點大馬路上的汽車前照燈一樣閃亮起來。
“小孟小孟！”她飛快地跑上前去。
孟澄潭回過頭，手裡拎著一幅畫，見是她後點點頭：“學姐。”
“怎麼這麼晚才回去呀？”龐近月雙手背到身後，小跳著來到他跟前。
“有個市級的國畫比賽需要郵寄實物過去，所以我留在教室畫完再回宿舍。”孟澄潭一邊說，一邊向她展開手中的畫卷。
紙上唯有黑白金紅四色，明明是靜景，卻生動表現出了風過菊搖與茱萸蒙露的情態，令人直歎精妙。
旁邊用飄逸的行書進行了題詞與落款。
“好看好看！”龐近月雙眼放光，“是古詩詞主題的嗎？”
“嗯，古詩詞裡的花中四君子，我選擇了菊。”孟澄潭點點頭，“旁邊的詩句是‘金風飄菊蕊，玉露泫萸枝。’”
其實他十分鐘前就已經畫完，但想到龐近月說過她和韓靜雅會在教室學到十點半，於是硬生生磨上一會兒才下樓，本以為碰不到她了，此刻得償所願，嘴角也不禁掛上微笑。
龐近月注視著他的麵容，突然伸出手：“你臉上沾了一點點墨水。”
孟澄潭一愣。他有潔癖，剛才畫完很仔細地洗乾淨手，但衛生間沒有鏡子，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臉上也有墨痕。
興許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龐近月大拇指用力抹幾下，沒能擦去，不由得皺起眉頭：“擦不掉呢，你回去洗洗臉吧。”
被她觸碰的半張臉陷入酥麻。
“好，謝謝學姐。”孟澄潭耳尖微紅。
龐近月同他告彆，一邊回味著方才手指的觸感，一邊來到韓靜雅身旁。
“我還以為你要重色輕友棄我而去，直接跟他回男生宿舍呢。”韓靜雅調侃道。
“哪能啊，我會被宿管阿姨當場擊斃的。”龐近月隨口扯淡。
“所以完全不否定重色輕友這一點是嗎。手感怎麼樣？”
“好極了，他皮膚真好，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有在護膚。”龐近月嘖嘖感歎。
“你哪天早上找個機會趴他臉上，聞一聞有沒有護膚品味兒就知道了。”韓靜雅做狗頭軍師上癮。
“那我會被程缺德擊斃的，早讀時間跨年級串班。”
二人一邊從這個老師栽贓陷害到那個老師，一邊走回宿舍。
然後又直到周六下午，龐近月都沒再跟孟澄潭見麵或者聊天。
韓靜雅眼睜睜看著幾天內她肉眼可見地憔悴下去。
她沒體會過這種心理，也共情不了，隻得嘖嘖搖頭說慘。
晚飯時間，二人照例拜托前後桌姑娘給她們帶飯，自己在教室裡與練習題做最後一夜的苦戰。
龐近月口袋裡的手機震一下，她有氣無力地掏出來。
然後一個鯉魚打挺。
“[圖片]”
“學姐，○事薯片出新口味了”
“三種”
“你有興趣嗎？”
“有有有！麻煩每種幫我捎一袋，我轉你錢！謝謝謝謝”
“[天使小狗.gif]”
這周她一次超市都沒去過，自然也不知道零食上新的事。
她是○事薯片新口味的忠實客戶，倒不是因為多麼好吃，隻是這個牌子的口味千奇百怪包羅萬象，每種都如同開盲盒，獵奇度和殺傷力令其他品牌望塵莫及。
而她最喜歡嘗鮮，主打一個是金子還是屎舔舔才知道，並且每次都會在動態裡更新口味評測。
五分鐘後孟澄潭的回複傳來：“我在你們班後門口”
龐近月騰得一下站起來，頂著韓靜雅饒有興趣的目光，雄赳赳氣昂昂邁向教室後方。
出門看見孟澄潭貼在與教室後門正對的牆邊站立，手裡拎著袋子。
她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他麵前。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她直接把手伸進塑料袋裡，一包一包察看起來，“牛肉味，鴨舌味，鳳爪味，這次的不夠勁爆啊，我還是懷念烤布蕾奶茶味和咖啡凍烏龍茶味……”
意思是最難吃的兩種，驚天地泣鬼神。
“我先嘗嘗。”她拿起鳳爪味的撕開，剛要伸進去掏出一片，看著自己沾滿試題油墨的手，陷入無邊無際的沉默。
正常人此刻都會先跑去洗手，但她不正常，她心懷不軌。
於是她把薯片遞到孟澄潭麵前，眼巴巴地看著他，向他展示自己南山伐薪燒炭一樣的爪子，然後指指他的手，又指指薯片，最後張開嘴。
孟澄潭：“！！！！！！！！！！！”
他看著少女黑白分明的眼，微啟雙唇內淺色的舌尖，隻覺得渾身血液都轟得一下湧入大腦。
就算不照鏡子，他也肯定自己此刻臉紅透了。
儘管如此，他仍是用在食堂洗乾淨的手，捏著一片薯片的邊緣，惴惴不安地遞到她唇邊。
然後就看到她一口含住整片，順帶抿一下他的指尖。
孟澄潭：“！！！！！！！！！！！！！！！！！！！！！！！！！”
她假裝沒注意到他的神情，皺著眉頭咀嚼，咽下，然後煞有其事地說：“不夠酸。”
“你也嘗嘗。”她把薯片袋子拿得離他更近。
孟澄潭魂不守舍地拿起一片，食之無味地咽下去，不知今夕何夕地點點頭。
“是吧，還檸檬鳳爪味呢，一點都不酸。”龐近月又拿出鹵鴨舌味拆開，仍然是遞到他麵前然後張開嘴。
孟澄潭：“………………”
本能告訴他她在欺負他，可良心又怒罵他輕薄於她。
他反抗不能地又拿起一片，然後又被抿一下。
孟澄潭感覺自己已然是一具行屍走肉。
龐近月每袋嘗上一片，把三種口味都貶低個遍，認為太過無聊毫無爆點，接過孟澄潭手裡的袋子，說回教室給他轉錢。
孟澄潭離開的時候險些同手同腳，連忙穩住身體，然後堪稱落荒而逃。
龐近月拎著袋子一轉頭，發現韓靜雅、唐業雪、周玉茹、於藝菲、李盛超五個人在門內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邊，唐業雪更是猛掐自己人中。
“這，你們進展這麼快的？”周玉茹滿臉驚悚。
“明天二中頭條拍到你和他從賓館走出來我都不會奇怪了。”於藝菲嘖嘖稱奇，意思是公示欄全校通報。
“沒呢，隻是我單方麵調戲他。”龐近月毫無愧疚之心地大步走進門，“說起來我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他都不像個人樣了。”
“不用懷疑，是的。他都紅成年畫娃娃了。”韓靜雅點頭。
“果然這才是你的真麵目，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李盛超咽口唾沫，喃喃自語。
“怕啥，又不這麼對你。”戒//色//數日後終於飽餐一頓，龐近月心滿意足，向唐業雪伸出手：“我的飯呢？”
“在你桌上。”唐業雪一邊給自己做心肺複蘇，一邊回答。
那邊孟澄潭四體不靈五穀不分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他的手一直在抖，被她柔軟唇尖蹭過的觸感始終殘留著。
她……
她……
儘管教室內此刻空無一人，孟澄潭仍是趴在桌子上裝睡，掩飾由於情緒過於激動而泛紅的眼眶。
或許也可能是整張臉都紅著。
他當時根本無法保持冷靜掩飾自己，連稍微佯裝一下都做不到。
她的朋友們都看到了。
他絕對暴露了。
她看起來什麼都沒察覺到，但……真的嗎？
真的不是明明察覺到了，卻仍然那樣做？
或者她那樣做，就是存心想揭露他的偽裝？
不，不對，如果付出的代價是如此親密地接觸他，那不符合她的性格。
他當局者迷，無法窺清她的動機，隻能確定她是刻意為之，因為正常人根本不會那樣接過他的薯片。
至於某一種可能性，還未升出念頭就預先被他否定。
與韓靜雅相同，他也很了解她想要什麼都會主動爭取的性子，所以隻要她沒說，那就不是喜歡他。
無論如何，隻要……隻要她還願意與他正常來往就好。
隻要後果不是被她疏遠，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會反抗她的。
他不願多想，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高二21班，洗乾淨手的龐近月一邊吃自己的晚飯，一邊把三袋薯片分享給姑娘們。
大家紛紛覺得這次味道都還不錯，中規中矩，至少比之前某些鬼畜的口味好得多。
龐近月綜合自己和她們的意見，構思好測評文案，準備明天中午考完初賽後發動態。
晚自習結束，龐近月伸個懶腰，掏出手機。
看見孟澄潭收下她的紅包，並附上一句：“學姐明天加油”
龐近月露出笑容，給他回複了“小狗驕傲”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