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執鳥成木 鷙鳥之不群兮,……(1 / 1)

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胡鷙自有記憶時就被父母教導著要當一個好孩子,做一個成績好品行端的乖寶寶。

雖然他常常懷疑就算這樣也沒法讓父親久些待在家。

他經常會跟才比自己大上一歲的小表哥搶玩具。

就像現在,他看著自己媽媽抱著小表哥進門小表哥手裡還拿著輛最新款的遙控汽車。

當然更氣的是那家夥還朝自己揮了揮手裡的車。

爸爸從不會給自己買玩具也不讓媽媽給自己買所以他再一次搶開表哥的。

結果不出所料,母親又一次把他叫到一旁訓話。

“那是阿月媽媽送他的,你不可以這樣搶。”

當時的胡小鷙還不明白住在自己家裡的表哥究竟有什麼特彆,滿心不服,嘟嚷道:“可你和爸爸就不會給我買。”

“小鷙,你見過阿月的爸爸媽媽嗎?”

“沒有。”

“那你看,雖然你爸爸很忙,但你是不是還總會見到他,你平時還有我跟阿月陪著。”

胡小鷙聞言想了想,點點頭。

“所以,”林忻拍了拍他的腦瓜,笑道,“阿月需要那些玩具彌補缺失的愛,你這樣的乖寶寶要懂得謙讓可以嗎?”

胡小鷙撇撇嘴,妥協道:“好吧。”

他隻好轉身會自己房間看書,不久自己的門就被悄悄打開。

見是自己那個倒黴表哥,瞬間不爽,不過沒想到對方伸手給自己塞了一顆糖。

“等你吃完我們一起玩吧。”

說著還從背後掏出那輛玩具車朝胡鷙揮了揮。

胡鷙把糖扔嘴裡,露出小虎牙笑道:“好。”

後來的某天,家裡突然來了兩位不認識的人說是表哥的家人。

印象最深的是其中有個很好看的小哥哥。

那天三個小孩倒是沒有多交流,不過之後還是開始慢慢熟起來。

胡小鷙特彆喜歡那個叫餘晟穆的小哥哥,因為他總是給自己很多糖果,還會悄悄帶著他去玩新奇的玩具。

最主要的是,他想,在那個人麵前自己不乖點也沒有什麼關係。

他看著手裡包裹著彩色糖紙的糖果和自己因爬樹變臟的手指笑得很開心。

晟穆哥哥告訴他,就算不乖,也有糖果。

等再大些,表哥就要被他們接走了。

要離開的前一天晚上,胡鷙幫已經改名成餘霽月的表哥收拾著東西。

說不舍是不可能的,胡鷙看著熟悉的房間裡一件一件進到行李箱中的物品,問道: “還會回來嗎?”

餘霽月瞥了他一眼,笑道:“舍不得我?”

胡鷙也不回答,回自己房間拿了一顆糖果再回來拋給餘霽月。

那是上次餘晟穆給的,他沒舍得吃。

餘霽月拆開糖紙塞嘴裡,垂下頭默默地抖著肩膀。

離開當天,胡鷙又看到了那個小哥哥。

不知為何,突然想到餘霽月走了後,那個小哥哥也不會再來吧。

他不會忘的。

那個叫餘晟穆的小哥哥每次來的時候總會偷偷給他很多很多糖果,五彩繽紛的糖紙像是描摹著對方總透著光的眼睛。

他不會忘的……

心裡泛起一種落寞,胡鷙躲在一個角落不願麵對當時的分彆。

可他被找到了,熟悉的音色像是染著外麵的陽光和以往糖紙的色彩一般告訴他:“以後還會見麵的。”

胡鷙等人走後才敢抬起頭去看他們離開的背影。

他們的確會再見麵,往往是餘霽月不開心視自己這裡為落腳點的時候。

餘霽月吃著零食看胡鷙正在寫拔高習題。

到了初中父母好像更加嚴管,不過胡鷙倒是不再過分死板,有了幾分開朗意味。

可能因為偶爾會跟餘霽月和楊康?一塊瘋玩所染上的。

“你是不是快分化了?你想分化成啥啊?”

當時的餘霽月才分化不到半年,按理說胡鷙也快了。

他停筆想了想,突兀地問道:“alpha以後會標記自己的omega對嗎?”

餘霽月看弱智一樣地看他:“這不是常識嗎?”

胡鷙聞言捏了捏手裡的筆杆,那隻鋼筆是餘晟穆在自己十一歲生日送的。

“那我想分化成alpha。”

當胡鷙領到分化單時高興的不得了,第一念頭就是想迫不及待去告訴餘晟穆。

很巧,那天是餘晟穆的十五歲生日。

那時正值盛夏,餘晟穆剛初中畢業,再開學已是高中生。

胡鷙到餘家的時候正好在門口見到了那個依舊柔和了時間的餘晟穆。

對方穿著簡單的白t,領口處微微被風帶起,不知正在跟誰打著電話,看到胡鷙後朝這邊笑著揮了揮手。

那人眼睛裡含著的笑意燙起一片蟬鳴喚著某人不知名的心跳。

胡鷙小跑過去到他麵前,正想開口報喜又皺起眉看著他嘴角的瘀傷。

餘晟穆收起手機,對胡鷙輕聲笑道:“我們先去找霽月他們吧,他們給我訂了餐廳。”

胡鷙看了眼他背後亮著燈光的餘家。

聽餘霽月說過那家人在餘晟穆分化成omega後就不怎麼喜歡餘晟穆了。

他收回視線,笑了笑:“好。”

等他們到了的時候,胡鷙搶先餘晟穆一步開了門。

果不其然,餘霽月跟楊康?早拿著手裡的奶油蛋糕候著人來,也沒看清是誰開的門先給砸了過去。

“怎麼是你啊,”餘霽月愣了愣,往胡鷙身後一看,撇嘴道,“哥你咋不先開門?”

餘晟穆故作生氣地揪起他的耳朵:“還想坑你哥啊。”

胡鷙抹了一把臉先去洗手間清理了下才回來。

包廂裡隻有他們四個,餘晟穆說前幾天跟自己其他同學過過了。

幾個大男孩鬨到很晚才準備回去。

胡鷙趁著餘霽月他倆在前麵打鬨,悄悄湊近餘晟穆遞過去一個小型禮盒。

餘晟穆接過禮盒疑惑地放輕聲音問道:“剛才你不是說沒有準備嗎?”

胡鷙跟著小聲說道:“想讓晟穆哥一個人的時候拆開。”

餘晟穆被耳後來自對方的呼吸搞的心尖一癢,不好意思地偏過臉“嗯”了下。

回去後,餘晟穆留一盞台燈打開了那個盒子。

是用很多糖紙折的千紙鶴,在台燈昏暗的亮光下泛著彩色。

有張紙條上還有著胡鷙清秀有力的字體。

“將你曾經的甜糖送給你。”

餘晟穆略微出身,回憶定格在一個小孩笑著小跑他麵前後伸手接過的那顆彩色糖果上。

他眼睛開始發澀,抱著那一小盒糖紙無聲地流了好久的淚。

自從他分化成omega後,父母便再也不給他買任何糖果了。

可惡,對方贈的那一句話狠狠戳到他點上了。

其實餘晟穆不知道的是,胡鷙不是很喜歡甜食,餘霽月給了他一顆糖後得知他不喜歡便沒再給過。

可誰也不知道,餘晟穆給過的每一顆糖果那個小孩都乖乖吃下並珍藏起來將每張彩色糖紙折成了千紙鶴的形狀。

就像是把當時的甜意在指尖化作一隻隻成群的漂亮小鳥。

餘晟穆上了大學離開了Y城後,胡鷙就默默藏起自己那本就沒被發現的心意,隻敢在他悄悄看向某人時露出來一點點化為笑意。

再後來,胡鷙高三了,到那一年盛夏他就要高考了。

餘晟穆接到電話趕過來的時候隻見那個少年在角落一個人帶著。

十月五,那天是胡鷙的十八歲生日。

餘晟穆看著角落裡的人影一時有些恍惚。

什麼時候縮在角落的乖孩子也慢慢成了一個會喝醉的成年人了。

餘晟穆向胡鷙同學打過招呼後就帶著人走了。

胡鷙看起來不是很醉,這讓餘晟穆一度認為自己接到的那個含著醉意的電話是因為聽筒失真造成的。

但到底還是放不下心,他執意要看著胡鷙安全到家。

那個老小區經曆過一次翻新後和當年餘晟穆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比很不一樣。

正當餘晟穆新奇地四處打量時,胡鷙突然牽起他的手跑到一棵樹前。

餘晟穆記得這棵樹,他還帶餘霽月跟胡鷙趁這棵樹沒長多高時爬過。

這一回神,連樹都長高幾倍了。

胡鷙牽著他蹲下,在一處不起眼的小樹洞裡翻半天翻出了一個小鐵盒。

餘晟穆接過在他格外炙熱的視線中打開來。

比十五歲那時多上好幾倍的千紙鶴糖紙映著路燈撞進眼前。

“晟穆表哥。”

胡鷙的確有點醉了,渾身絲絲繞繞冒著點信息素,語氣裡除了醉意還包含著另一種再也藏不下去的聲響。

“我好羨慕他可以叫你哥,但我又很慶幸你不是我親表哥。”

餘晟穆看著那些閃爍著光的千紙鶴保持沉默。

餘晟穆不知道回應些什麼,現在的胡鷙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耳邊分不清究竟是誰的心跳。

“哥,我高三了,今年夏天就高考了。”

對方的聲音像是撕破光陰,驚醒了此刻風裡響動的夜。

那個曾經還在角落不敢麵對分彆的小孩,這時候以另一種姿態告訴他說:“等我考到你所在的F大,我可以跟你表白嗎?”

那天晚上餘晟穆愣了好一會兒,胡鷙沒等到他開口就笑了笑跟他揮手說了再見便自己一個人跑了。

餘晟穆在原地抱著那一盒千紙鶴看他跑入了路燈打下的那一片光。

之後兩人再見時便就是餘霽月離家出走那天。

兩人都沒想到還能碰到對方。

餘晟穆能看出胡鷙的躊躇,但他還是答應了胡鷙去了他家過夜。

餘晟穆幫胡鷙找著被子,問他:“你爸媽今年也在外地出差嗎?”

“嗯,你睡餘霽月那時候的房間吧。”

餘晟穆應下,決定先睡一覺明天再找一天。

然而第二天還是沒找到,隻能先給時承陽去了消息。

胡鷙看他放下手機,問道:“你要回家嗎?”

餘晟穆看向他,不知為何又從眼前這人的身上看出當年那個縮角落裡的小孩的身影。

“我不是說了嗎?”

餘晟穆笑了笑,說:“我跟家裡人吵架了,不想回去。”

胡鷙聞言眼神亮了下,但也沒敢抱太大希望。

可餘晟穆總是能看出這人麵對自己十分好猜的心思留了下來。

誰知趕上了胡鷙的易感期。

那時餘晟穆正睡著突然感到一大股Alpha的信息素便被驚醒。

他猜出胡鷙到了易感期,也知道自己現在過去就是作為omega自己上了Alpha的餐桌。

但他就是沒法做到留胡鷙一個人在這種難熬的時候待著。

到了胡鷙門前,餘晟穆滾動下喉結,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小鷙,你房間裡還有鎮定劑嗎?”

門被狠力的砸了一下,驚的餘晟穆敲門的手停在半空。

不得了了,這麼凶。

“滾。”

胡鷙壓抑著心裡那湧動上來的無數危險情緒,這使得他的嗓音帶上幾分沙啞:“晟穆哥,你快走。”

餘晟穆皺起眉。

這人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弱了,之前對方莫名奇妙趁酒意向自己表達過心意後就一直有意無意不提那事,兩人之間的來往也不動聲色地少了很多。

現在易感期都能忍,也不知道是該高興對方是真拿自己當寶還是該氣對方不為自己想想。

喜歡的omega送上門還非要趕走,胡鷙還是不是個Alpha。

想到這,餘晟穆氣急去餘霽月房間找到對麵房間的備用鑰匙。

是當初餘霽月悄悄告訴餘晟穆說兩小孩還互相看不慣的時候偷了對方鑰匙。

他打開門被一股紅茶信息素激的腿軟了一瞬。

胡鷙顯然沒想到他能找到鑰匙開門,立馬向後退了好幾分。

餘晟穆看到他躲自己像躲瘟神似的就氣,抬起腳就跟上前去。

胡鷙被他逼退到了牆角,垂下頭沉聲道:“你這樣很危險的。”

餘晟穆嘴角抽了下。

自己都這樣了,他還算不算個alpha啊。

他湊上前揪住胡鷙的衣領強迫他看著自己:“要不要借給你信息素?”

胡鷙見他這樣,有些慌亂地去掰他手。

餘晟穆靈機一動假裝被掰疼了,倒吸口涼氣。

胡鷙成功被他騙過,不知所措地拿過他的手查看。

餘晟穆見狀,趁機散出信息素。

胡鷙動作一頓,快速推開他往門外走。

餘晟穆真被這個死腦筋搞急了,撲上去抱住對方的腰:“你丫你還是不是個alpha啊。”

胡鷙聞著鼻尖的清甜檸檬茶味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根一根掰開對方的手指。

“我不想傷害你。”

餘晟穆不知哪來的力氣轉到他身前把他推到床旁。

胡鷙看著壓自己身上眼睛跟鼻尖都被氣紅的Omega不覺感到乾渴。

餘晟穆見他偏開臉滾動了喉結,氣得直接拉開自己的衣領把脖頸送過去。

胡鷙直接把他掀翻壓在身下,看著餘晟穆懵了一瞬的表情,垂眼輕聲道:“抱歉。”

隨後丟下他往外走去。

餘晟穆都被氣哭了,拿起床角的枕頭就朝他扔過去,聲音帶上些哭腔:“你要敢走,就算你到時候真考上F大我也不聽你表白!”

胡鷙聞聲停下腳步,不是因為對方說不聽自己表白而是他懊悔自己把那個總是柔和地彎著嘴角的哥哥弄哭了。

他轉身走到對方麵前蹲下去,伸手幫對方擦著淚。

餘晟穆也毫不忌諱地直接拿過他的手擦眼淚。

“哥你彆哭。”

“我看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我都送上門了你還不要。”

“不是,我,我喜歡的,”胡鷙慌了,重複著,“我喜歡的。”

這人怎麼能以為自己不喜歡他呢,明明喜歡的要緊,在他走後還悄悄買了一罐兒時對方給過自己的那種彩色糖果,每逢想念就吃一顆。

甜味通過舌尖浸透了心,像回憶中他未曾離去的身影般。

胡鷙垂頭咬緊了下牙關,再次重複道:“我喜歡的……”

“那我要借給你信息素。”

胡鷙抬頭皺著眉看向餘晟穆:“可是……”

“沒有可是。”

餘晟穆捧住他的臉讓他彆在躲開自己的視線,看著對方紅透的臉,心裡的不爽消下去那麼一些了,但還是故作很凶道:“我的態度你還看不出來嗎?”

說罷不想再聽胡鷙叭叭些什麼,直接吻過去。

胡鷙驚得睜大了眼睛,隨即把人按床上加深這個吻。

親了有一會兒,餘晟穆被放開後總算能喘上口氣,拍了他一下:“趕緊找我借信息素。”

胡鷙看著自己懷裡的人,沉聲笑道:“好。”

他輕輕咬破那處腺體,小心地控製借出的信息素多少。

檸檬茶的氣息被紅茶掩蓋,時間劈裡啪啦碎了一地,透過碎片演繹了兒時的群鳥。

第二天餘晟穆是在胡鷙懷裡醒來的。

他看著麵前的麵容,很是感慨時間能讓一個乖小孩長成現在這幅模樣。

胡鷙察覺到懷裡人動了動,迷迷糊糊地摟緊人呢喃道:“哥,再睡會兒。”

帶著睡意的低沉語氣和對方某處明顯的變化使得餘晟穆燙熟了臉縮在他懷裡不敢動了。

這就是易感期的Alpha嗎……

餘晟穆又跟著他睡到晌午。

醒來後,胡鷙忐忑地問道:“我們現在什麼關係啊?”

餘晟穆看著他眼裡的小心翼翼,將對方帥亂的頭發再揉亂些,笑道:“你不是說考到F大才表白嗎?我昨天是被你氣得急了,現在高考完再想著談戀愛好不好?”

胡鷙愣了愣,回過味後眼神瞬間亮起來,任由對方揉著自己已經夠亂的頭發。

幾天後餘晟穆要回A城找餘霽月,走時留給胡鷙一罐糖果。

“麻煩你再等等了。”

胡鷙看著對方笑彎的眼睛,那顆淚痣在糖紙的反光下也盛滿了光。

“好。”

再等等,等到盛夏他就可以收獲一個枝頭供自己永遠停歇了。

那年夏天如約而至。

胡鷙緊張地守在網頁前蹲點查取錄取結果。

最後,露著虎牙打給了餘晟穆。

聽筒裡傳來能穿破光陰的聲音,像每一顆自己兒時從對方手裡收到過的糖果般被光包裹。

他的枝頭說:“恭喜,男朋友。”

鷙鳥之不群兮。

但胡鷙遇到了溫柔他全部光陰的餘晟穆作為餘生僅剩餘額的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