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快起來陪駕!(1 / 1)

親朕 辣椒超柔 4024 字 10個月前

獨孤明端詳著秦方好的側顏,氣色好些了,消瘦了許多,原本柔和圓潤的下頜線變得深刻銳利,正如他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

這比他往日的獅子大開口更讓人頭疼。

“說話。”獨孤明大概這輩子沒跟人說過軟話,連叫他獅子大開口都是命令的語氣。

秦方好垂眸靠在軟枕上,一言不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說什麼?

說想活剮了你們主仆倆你愛聽嗎!

秦方好清楚獨孤明為何舍得紆尊降貴來示好。

近日亶王頻繁出入相國府,他急了。

秦方好求秦思道留下亶王,就是在故意挑釁獨孤明。

他要讓獨孤明知道,他爹是相國,他娘是東林巨室方氏貴女,他兄長是手握三十萬大軍的將軍,他姐夫曾是征西大將軍,如今各方將領有大半都曾是他的部下。

他秦方好可以是你忠心耿耿的臣子,也可以是你勢均力敵的敵人!

你獨孤明都得罪不起,更何況你身邊一個近衛!

屋裡陷入長久靜寂。

最後是秦思道和獨孤忠進屋打破凝寂。

獨孤明正在用絲巾擦手,秦思道看了眼炕桌上擺的橘子,揖手道:“陛下,天色已晚,老臣略備薄宴,誠請陛下垂尊納芹。”

獨孤明擦完手,將絲巾置於炕桌上,道:“好。”

秦思道躬背抬手引路,獨孤明起身整衣,見秦方好坐在羅漢床上一動未動。

獨孤忠在一旁笑著解釋道:“陛下,方好不能見風,都是端了飯菜在房裡吃!”

獨孤明負手斜睨著秦方好,冷聲道:“今日無風。”

秦思道忙走到羅漢床前,連連對秦方好使眼色,道:“好兒,快起來陪駕!”

秦方好佯裝虛弱不便,緩緩起身挪到床邊,侍女拿了錦緞披風給他罩上。

獨孤明知道他在裝,聽說他跟亶王搖骰子的時候活蹦亂跳的,凜他一眼,抬步往外走,秦思道趕忙跟上。

獨孤忠攬扶著秦方好的肩跟在後頭嗟歎道:“秦兄你太瘦了,我這麼攬著你,竟覺得你有些小鳥依人。”

說著大掌滑到他腰側,又道:“你看這弱柳腰,不堪一握啊!一會兒可得多吃點!”

秦方好現在確實瘦,每日幾碗湯藥下去,嘴裡苦肚裡飽,龍肝鳳髓也無法下咽,怎能不瘦。

“哼,小鳥依人?”秦方好偏頭看了眼比他高半個頭的獨孤忠,不服氣道,“我還未冠,還在長身體,明年這個時候我就是立地金剛了,屆時該王爺倚著我了!”

獨孤忠哈哈大笑,道:“好!本王等著倚你!”

獨孤明聞言,長步微頓,神情淡漠到近乎冷漠。

秦思道瞥一眼獨孤明,額頭直冒冷汗。

飯桌前,獨孤明端坐主位,秦思道和獨孤忠在兩側陪席,秦方好和方氏依次,秦方女家中還有一雙兒女要看顧,沒留下用飯。

獨孤明拘守“食不言寢不語”古訓,一言不發,慢條斯理地用飯。

他本就話少,旁人也不覺有異。

秦思道夫婦殷勤招呼,親自布菜。

桌上隻有秦方好和獨孤忠沒心沒肺的談笑聲。

秦方好說要跟獨孤忠學武藝。

獨孤忠一條胳膊搭在秦方好肩頭,豪氣萬丈道:“等你好了我就教你,保你學成之後一個打十個!哈哈哈!”

兩人碰拳立約,一頓飯下來光他倆海口胡吹。

晚間,秦思道送完外客來到秦方好院裡,在羅漢床沿坐下。

炕桌上還擺著獨孤明剝好的橘子,秋日氣候乾燥,橘子表麵已經乾了。

秦方好已經褪去外衣準備睡了,見父親心事重重的進屋,便罩上披風坐到羅漢床上。

秦思道吟思半晌,開口道:“好兒,為父知道你為受傷一事心懷執怨。那近衛畢竟是聖上的人,要處置也該聖上處置,你姐姐姐夫代天子行罰已經是僭權。”

“為父求聖上曲留亶王在京,也已經耗儘兩朝君臣情分。如今聖上肯示好,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我們做臣子的,說到底就是天子的奴仆,哪裡有奴才跟君主置氣的?你結交藩王挑釁皇權,聖上現在羽翼未豐根基不穩,才隱忍求和,不日他親政掌權必定要反攻倒算的。縱觀古今,讓帝王隱忍的權臣將相,無一善終。”

“明日我便奏請聖上遣亶王回封地,你就當是為了秦家,咽下這口氣吧。待聖上親政,為父也完成了先帝的囑托,便會告歸林下,若是主上宏量不計前嫌,你便襲爵安度餘生,若是……”

“父親。”秦方好打斷他,眼睛空洞地望著一處,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您是大祁的忠臣,先帝不止獨孤明一個皇子,大祁也不是隻有獨孤明有資格做皇帝。”

“放肆!”秦思道猛地站起身,顫手指著秦方好,氣得上下牙齒直打磕,“我平日怎麼教你的?不可縱語!”

他胸腔大起大伏,湊近秦方好,低聲怒問:“如此不臣之言,你還跟誰說過?”

秦方好抬頭與秦思道對視,眼神陰詭。

宣風那一腳,將他所有陰暗邪惡的心思都踹出來了。

奴才的行止言談都是主子的授意,說明獨孤明早就想弄死他,那不如搏一搏,他先下手弄死那主仆兩。

秦思道看兒子這執迷不悟的模樣氣得臉都青了,若不是看他現在重傷未愈,估計能將他又打成重傷,甩袖出去之前留下一句:“往後不許出院,在這好好反省!”

秦方好就此被禁足,秦思道不讓他出院子,也不讓他見外客,亶王回封地之前的最後一麵都沒見上。

可秦思道攔不住獨孤明。

他隔三差五的來相國府找秦方好,每次都會帶一籃橘子,秦方好不理他,他便自己在那剝橘子。

他偶爾也會開口說兩句話,說他也可以教秦方好習武。

秦方好心中怨氣深重,暗道小爺習武就是為了打你呢!

朔風送秋迎冬,暖風解雪又一春。

獨孤明依舊帶著橘子出入相國府,有時候秦方好也納悶兒,他從哪搜羅來這麼多橘子?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最後秦方好還是心軟了。

這次獨孤明除了帶橘子,還帶了一樣東西。

“這不好吧?”

秦方好稀罕的捧著手裡的血玉如意,哈口氣,扯袖子擦了擦。

獨孤明進屋時,秦方好還垮著臉眸光黯淡,一見那血玉如意,頓時滿臉生花,桃花眼變得亮澄澄的。

由此可見,好玉養人並非不經之談。

他把著血玉如意在臉頰上左搓搓,右搓搓,又探進衣襟裡搓搓。

“嘶~”秦方好神情愜意,“這極品玉就是不一樣哈!沁爽!舒坦!”

他這一舒坦,什麼血海深仇也想不起來了。

謀反大誌被一柄血玉如意敲得稀碎。

獨孤明手裡剝著橘子,看秦方好破涕為笑那沒出息的樣,嘴角噙著抹笑意,將剝開皮的橘子遞給過去,道:“能博得方好一笑,便是此玉最大的價值。”

秦方好這會兒在興頭上,瞧獨孤明也順眼了,拽過他遞橘子的手,把血玉如意探進他衣袖裡。

帶著秦方好體溫的靈芝如意頭在獨孤明小臂上摩挲,獨孤明微微低頭,任他胡鬨。

“怎麼樣?”秦方好眉飛色舞的盯著獨孤明,“舒服嗎?”

秦思道坐在一旁,簡直沒眼看這便宜兒子,輕咳一聲,沉聲道:“好兒,不得無禮。”

秦方好嘿嘿笑著,收回血玉如意,又探進自己衣襟裡搓胸口,放開獨孤明手時順便拿過他手裡的橘子,一口半個,兩口把橘子吃了。

獨孤明又從籃子裡拿出個橘子剝皮,問:“你的傷可痊愈了?”

“好了好了!”秦方好笑嘻嘻點頭,“都多久了,早就好了!”

獨孤明垂眸看著手裡的橘子,道:“勤政殿的宮人都很想你,問你何時複職。”

意思是讓他回去繼續當起居郎。

秦方好被血玉如意敲昏的腦子這才緩過神,望向父親。

這血玉如意是郭家至寶,為何肯輕易送出?

獨孤明之前任近衛嘲他傷他,明明就很討厭他,為何要送他血玉如意,還讓他回去當起居郎?

如果是忌憚他結交藩王,可亶王已經回封地了,說不通啊!

有詐!

秦思道也是摸不著頭腦,自然無法給兒子提示什麼。

秦方好儘管萬般不情願,還是把血玉如意放回錦盒裡,推到獨孤明麵前。

獨孤明正在摘橘子肉上的筋膜,看見錦盒,手上動作一頓,抬頭看向秦方好,問:“怎麼?”

秦方好沒滋沒味地撇了撇嘴,道:“這血玉如意太貴重,微臣無功不受祿,不敢要。”

獨孤明不著痕跡地哼一聲,低頭繼續摘筋膜,淡淡道:“區區俗物,如何不敢要。”

“是不敢要這玉,還是不想擔任起居郎一職?”他將摘淨的橘子遞給秦方好,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神情豁然開朗,“哦,你曾說過想擔任輔國大將軍以展壯誌……”

“陛下!”秦思道趕忙起身,揖手道,“犬子癡人浪語,陛下大量,莫要當真!”

秦方好煩死獨孤明暗戳戳告狀的嘴臉,接過他手裡的橘子撒氣一般重重放到炕桌上。

獨孤明拿絲巾擦了擦手,道:“老師,你先出去,朕與方好要單獨談一談。”

秦思道抬頭,眯著眼睛丟給秦方好一個警告的眼神,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