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山和他的“小弟們”蹲守許久,也沒見青豆出來。
他也不敢直接進去,說要找青豆。
說到底他可能還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吧。
沒有正大光明去找她、陪伴她的名分。
闕山原本神采飛揚的眉眼耷拉下來,嘴角也抿成一條直線。
但他仍是緊盯著公司大門,眼神執拗,雙拳緊握,像一張蓄勢待發的弓。
此刻若他有尾巴,肯定是高高豎起,緊緊繃直的。
直到暮色四合,公司裡的燈光依次熄滅,木林集團的整座大樓漸漸陷入黢黑。
他也沒等到想見的那個人。
其他三人的目光已經逐漸轉為同情了。
看來,好像是被丟棄了呢……
他們幸災樂禍地想。
不對,他們在得意什麼?
幾人齊齊搖搖頭,趕走腦子裡覺得闕山這種可憐兮兮的樣子很好玩的變態想法,並拒絕接受自己是這樣的富有低級趣味的人。
三人:我們不是!
眼看著天已經黑透了,城市裡的夜生活剛剛開始,幾人的肚子漸次叫了起來。
章散猶豫地看向闕山,“要不我們先去吃個飯?吃完飯回來再繼續等?”
闕山整個人都籠罩在低氣壓裡,聽見他的問題也不吭聲,全作沒聽見。
不知道在跟誰置氣。
章散摸了摸鼻子,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司。
李司微微歎口氣,跟闕山溝通:“我們就找個離得近的店,也能看到公司門口的,我們邊吃邊等。”
闕山這下有反應了,卻不是他們想要的那種。
他隻是搖了搖頭,繼續悶不吭聲地盯著前麵。
李司蹙起眉,然後對李司無聲說了句“我也沒辦法了”。
王武見狀,拍板決定:“那我們就自己去吃吧,待會兒給他帶點回來。”
章散跟李司相互看了一眼。
也隻能這麼辦了。
而後跟闕山說了一聲,便去覓食。
其實闕山不是不餓,也不是生誰的氣,他隻是想藉此懲罰自己。
好像自虐一般餓著自己,就會讓他的心不那麼煎熬,就會讓他痛快一點。
他有時候會恍然間想起,自從認識青豆之後,他的眼中便全然沒有自己了。
從此以後他的心便被那個有著精靈一般性格的女孩所占據,他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悟,都由她帶來,被她決定。
她是那一陣無意穿堂風,卻每每都在他這裡孤倨引山洪。
然後帶動得他山上,草木搖曳,溪鳴不止。
讓他方寸大亂,草木皆兵。
卻又心旌搖曳,鼓噪不停。
然而等章散他們吃飯回來,闕山也還是沒等到想見的人。
“喏。”章散把打包的飯遞給他。
闕山視而不見,隻是直勾勾地盯著那已經黑洞洞的出口。
“喂,至少把飯吃了吧。”章散拍了拍闕山的肩。
李司推推眼鏡,“如果不吃飯的話,可能等到了富婆,你也沒精力跟她相處。”
闕山一僵。
見哄勸有望,李司趁熱打鐵:“而且你肚子已經叫了,萬一跟她相處的時候……突然就響了呢?”
闕山眉頭狠狠皺起,然後不情不願地轉身,接過飯,惡狠狠地嚼了起來。
像是要把自己的不安、恐慌、難過、不解,全都嚼爛了,吞下去。
埋在肚子裡。
然後他又可以一如既往地向青豆展露最沒心沒肺的笑顏,做那個什麼都不想隻會真摯地愛著主人的大狗。
這樣的話,她就會一直喜歡他的吧?一直疼愛他的吧?
隻要能一直得到她的喜歡,無論要他怎麼做他都是願意的呀。
隻要她一直喜歡他。
“你還準備等多久?”章散雙手環在腦後,大大咧咧問。
闕山使勁擠了擠鼻子,擺出個苦瓜臉,“不知道。”
章散都看樂了,“不知道就不知道,你這個表情怎麼這麼愁苦呢?”
王武瞥了眼他的苦瓜臉,深沉道:“可能愛情就是讓人愁、讓人苦吧。”
“屁!”章散反駁,“我的愛情就可甜了,你們彆苦化愛情!”
王武不吭聲了,他確實沒有實際經驗,還是不班門弄斧了。
防止引戰。
但李司卻執著地想了解愛情的奧妙。
“那為什麼闕山現在這麼愁苦呢?”
章散嫌棄地看了眼李司,又嫌棄地看了眼闕山,“我說的是正常人的愛情,你看他正常嗎?”
李司震驚地瞪圓了眼睛,“啊,是這樣啊。”
闕山終於舍得把黏在公司門口的眼睛撕開了,轉而幽幽地看向章散。
章散冷不丁看到一簇逼人的目光。
“媽誒!”
嚇得他腳一滑,從花壇邊緣蹦了下來。
他驚魂甫定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你乾嘛!哎呦。”
“我在看你啊——”
“能不能彆這麼嚇人!”
“你能不能彆這麼說彆人?”闕山反問道。
“我,我怎麼說了?”說到最後,章散有些底氣不足。
闕山認認真真道:“說彆人的感情不正常。”
“我那不是……”章散剛想要反駁,對上闕山的滿麵認真,訕訕閉上了嘴。
“好好好,是我說錯了,對不起,”他誠懇道歉,“所有的愛情都是正常的,無論是帶來甜蜜還是愁苦。”
闕山睨他一眼,“哼”了一聲就轉過了頭。
章散摸了摸自己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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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滿意地看著陳總一飲而儘她特意為他挑選的“健康飲品”,臉上的笑容愈發真摯動人。
她又先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分彆對著齊總和盛總的方向舉杯,一口喝下。
“這兩杯代表了我對陳總和盛總的歉意,還請兩位老總不計較我最後到的事情。”
盛總微笑著點了點頭。
齊總放下茶杯,開口道:“你也沒來遲,是我們這些老家夥沒事乾,就早早來這等著了。”
青豆詫異地反問:“哪裡是老家夥,坐在我們這些位置上,哪個不好好保養自己?要我說,齊總的身體素質,說是正值壯年也不為過!”
陳總:我總覺得她的話有哪裡不對勁,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
陳總陷入沉思。
青豆卻沒給他思考的餘裕,隻見她熱情招呼道:“你們點菜了嗎?大家光喝茶哪行,我早就餓了,但我硬是堅持不提前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就等著來跟各位老總一起享受美食!”
中途幾次想要插話的陳總愣是一句話都沒接上。
陳總:你這不是疑問句嗎?我怎麼感覺話都被你說完了?
顯然青豆也沒給他說話的餘裕。
最後他隻能憋屈地回一句:“沒點菜。”
聽見他這話,青豆一拊掌,“你們來這麼久都不點餐,是在等我?”
她感動地看向他們,“誰說西方男人才有紳士風度的?今天幾位老總的做法就證明了我們國家的禮讓文明不比他們差!我們國家的大丈夫真是有擔當!”
陳總有些飄飄然,不無得意地應聲道:“那是,我向來以女士優先為行事準則。”
說完他還有些震驚:我竟然搶到了說話的機會?!
他美滋滋想:不愧是我,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青豆也以讚許的目光看著他。
於是他更加自命不凡,尾巴好像要翹到天上去。
旁邊的盛總已經在憋笑了。
青豆從善如流地拿起菜單,按照自己的口味一個個點了菜。
陳總卻有些坐不住,原因無他,青豆點的都是辣菜。
他雖然酒能喝很多,但辣是一點都不能沾。
這小姑娘,不會是故意的吧?
他罕見地起了疑心。
實在接受不了滿桌的辣菜,他出聲說明自己這一情況。
“哎?”青豆驚訝極了,“原來陳總竟然不能吃辣嗎?”
她不無遺憾地說道:“原本覺得今年不喝酒,現在還是寒冬,沒法暖身子,大家吃飯想必也沒什麼滋味,想來中國的菜還有‘辣’這個好東西,用這個代替也能讓大家吃得賓主儘歡,沒成想……”
“呃……”陳總感受到了一種社交壓力,但由於之前他從未經受過這種壓力,不知道這種壓力叫作“道德綁架”。
他向來喜歡無意識地把這種壓力給到他所謂的“不懂事”的後輩以及“任性”的女下屬身上,今天自己親身經曆才體會到一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但他永遠不會把今天這種情況與他之前施加給彆人的困境聯係在一起。
因為他不會懂這種施壓的背後的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惡毒。
並且他永遠是無辜的。
此時他艱難地給自己打著圓場:“雖然我不能吃,但是你們都能嘛,給我點兩份不辣的就行。”
青豆為難極了,“那這頓飯陳總既沒有酒,還隻能吃些清淡的,你肯定不儘興吧,唉,還是我考慮不周……”
陳總剛想說“那就來點酒吧”,就聽青豆說道:“但我們今天剛開始就約定好了沒有酒,陳總肯定也不願意打破約定。
“隻能希望我們的陪伴和閒聊能算作是個精神上的下飯菜,讓我們之間深厚的情誼陪陳總吃完一頓飯!”
她歉疚地看向陳總:“陳總覺得這樣夠嗎?”
又來了又來了,那種渾身刺撓的膈應的感覺。
身上仿佛長滿了虱子。
他抓心撓肝地想要揪出這些讓他不舒服的罪魁禍首,但他明白他身上根本沒有虱子。
那麼這種難受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呢?
他無法知曉。
他隻能勉強應著:“夠的夠的。”
於是青豆滿意地合上菜單,微笑地斜睨著陳總渾身不適的樣子,把服務員叫過來遞上菜單,“就這些了。”
然後轉頭麵對各位老總,粲然一笑,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分分鐘價值千萬的老總,我們也不能耽誤這上菜之前的時間。”
“那麼就由我來拋磚引玉,讓大家先有個聊天話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