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問題壓在段雲沉心上，一夜到天明，他都保持著沉思的姿勢，淩和月醒來後看到段雲沉守在自己身邊冥思苦想，掙紮著坐起身子，有氣無力道：“段雲沉...你怎麼不去睡覺？”

段雲沉放下手，活動一下僵硬的身子，問他：“腿還疼得厲害嗎？要不要再喝點藥？”淩和月搖了搖頭：“還好，不動的話就不會疼。藥太苦了，隔一會兒再喝吧。”段雲沉糾結著要問他，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良久，他還是握住了淩和月的手：“你昨天嚇死我了你知道嗎？我現在都還在後怕。”他聲音竟真的有些顫抖，淩和月呼吸停滯一瞬，旋即悶悶道：“昨天，謝謝你來救我，我...也以為我...”

“所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在程家好好地就險些喪命了？”段雲沉問出了心裡的疑惑，“你告訴我，你那天來見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你瞞了什麼？”

那天淩和月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現下想來他那時的憔悴一定和今天的事有關，一定是有所隱瞞。

淩和月知道他要問這個，頓了頓，還是選擇如實回答：“是，我見到了薑殊翰，我才發現他就是從前給我取名的人，他很..有勢力，他從前經常買...買我，他因為薑元緯的事找上門來了，可是他不是為了給薑元緯出氣的，他是叫我...叫我給你下毒，他想害你，於是...”

“於是他就威脅你，如果你不下毒害我，他就把你的事捅出去？”段雲沉猜到了，原來把這事捅穿的人是他，看來他也已經投靠了世家，才想出這樣的法子逼淩和月對自己下手，淩和月點點頭：“可我能有什麼辦法，我怎麼可能殺你....”

段雲沉靠近他，十分不解：“那為什麼那天你不告訴我這件事，如果你告訴我，我就會保護你，無論在程家還是這裡，你都不會受到一點傷害，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程泠怕你有危險，叫她的暗衛來找我救你，我差點就失去你了。”

“你究竟在顧慮什麼，你被人威脅了都不肯告訴我，而且還是因為我才被人威脅，你要真出了什麼事，你讓我如何自處？”段雲沉表情痛苦，不自覺帶了些怒氣質問道：“我那天就在你麵前，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淩和月攥緊了被子，心裡酸澀，段雲沉這個語氣好像興師問罪一般，可自己明明就是不想讓段雲沉涉險才不告訴他的，又不是自己故意犯傻求死。

“我告訴你之後，你肯定會去找薑殊翰問罪，他是皇族，他背後就是皇家勢力，你要是為了我得罪了他該怎麼辦，我本就欠你足夠多了。”淩和月有些委屈道，“你就算再強，你也鬥不過皇家，我本意是不告訴你，而後主動找爺爺承認錯誤，這事就算過去了，我以為他們頂多把我趕出程家，或者罰我一頓家法，可是....我沒想到爺爺直接想殺了我。”

“你以為...”段雲沉無奈搖頭，“你怎麼就這麼兒戲，我哪裡就會那麼衝動殺去王府，難道在你眼裡我真就是個剛愎自用的武夫，需要你來為我籌謀？為我安排後路？”

淩和月聽了這話沒由來生了些火氣，段雲沉這話什麼意思，他是糾結了許久才下的決定，在段雲沉嘴裡怎麼就變成一句兒戲了，淩和月壓下怒氣道：“我說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怎麼還在糾結於我那時的口不擇言。”

段雲沉鬆開了他的手，明顯話裡有氣道：“究竟是你一時的口不擇言，還是你心直口快的由衷之言？”“我....”淩和月被這句話驚得臉色慘白，段雲沉....段雲沉怎麼會這樣想他？

“你難道不是覺得我剛愎自用，所以才不肯告訴我你被薑元緯欺負的事？怕我去教訓他引火燒到你身上？我想見你，在你家院子外等了你一天，一見麵你就趕我走，為什麼這麼嫌棄我？這次也是，你也不告訴我，我從頭到尾都被你蒙在鼓裡，像個傻子，像個沒用的東西，甚至連保護你的權利你都不肯給我。”

淩和月幾乎覺得又被昨天的白綾勒住脖子，不能呼吸，聽著段雲沉細數他這樁樁件件的“罪行”隻覺得一把怒火燒的他理智全無，淩和月聲音拔高了一度，語氣裡帶著十足的難以置信：“你竟這麼想我？你怎麼那麼好壞不分！我不告訴你薑元緯的事，當然是怕你引火燒身，可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是覺得都過去了，我打了他一頓就算出氣了，沒必要為了這事大動乾戈。”

淩和月被氣得七竅生煙，一咬牙繼續道：“你說我嫌棄你更是不可理喻！你怎麼這麼小心眼！我那時是怕我們說話的聲音打擾了我娘休息，這你也要計較？”“我....”段雲沉一時啞口無言，他倔強道：“這些我可以不在意，可我在意你為什麼要把昨天的事瞞著我，不告訴我。”

“因為我怕他！”淩和月幾乎是吼了出來，“你不了解他，薑殊翰是個很恐怖的人，他一直控製著我，經常威脅我，他手段狠辣，又位高權重，我是害怕....”

淩和月委屈得不行，語帶哽咽：“我怕他傷害你，怕他對你動手，我欠你太多，如果你因為我出事，我如何能償還？”

段雲沉聽他的肺腑之言，心裡不是滋味，明白自己是不知好歹，又拉住他的手，想哄著他不再生氣：“那你下次不要再瞞著我了，我沒你想的那麼沒用，他威脅你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還有，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在意欠不欠我什麼的，我們兩個人之間用得著說虧欠嗎？說償還嗎？為什麼你總是不想承受我的一點好？”

淩和月越聽越氣，火上澆油，他甩開了段雲沉的手，大聲道：“你是有用，可是段雲沉你不要太自以為是，這事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不想傷害你，是我兒戲，沒看出來爺爺想殺我，可我憑什麼要什麼都告訴你，我不想事事都依賴你。”

“你要給我什麼交代？你又要去找王爺了是吧，你和他對著乾就是把守秋推上皇族的對立麵，守秋那麼多人，若是因為我一個人而惹上不該惹的人，你又讓我怎麼安心！”

段雲沉沒明白淩和月在氣什麼：“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會以守秋的名義去對抗他，可你遭了這般罪我忍不下這口氣，你放心，我會替你報仇的。”

淩和月也不明白段雲沉在執著什麼：“我不希望你為我報仇，這是我的事情，我不想你牽扯進來，現在我離開了程家，一切都結束了，你不要擅自替我做決定好嗎？”

“我做這些本來就是為了你，想讓你不要招惹權勢，你現在又要去替我報仇，這又算什麼？”他現在沒事，他好好的，也不想報仇，已經可以結束了，段雲沉也憋了一口氣，他弱弱地替自己打抱不平：“你哪裡是為了我？你是不想欠我人情...”

一石激起千層浪，劍撥弩張的氣氛終於在整座小築爆發。

“段雲沉你什麼意思！？”淩和月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段雲沉會說的話，他瞬間便炸毛了，“我是不想欠你人情這又有什麼錯了？我在你身邊你什麼決定都想替我做，你是我什麼人啊你，我不是你養的一隻寵物，不是你想怎麼安排我都行！”

四目相對的瞬間竟然不是從前一般的柔情蜜意，而是各自醞釀著無法紓解的怨氣。

段雲沉委屈道：“我從來沒把你當成寵物，我是...一直把你當成我的愛人，舍不得你受一點傷害，我想替你報仇而已，可你為什麼總把我們分得這麼清，什麼人情不人情的，我心甘情願對你好，為什麼你總是不願意接受，我是真的看不出來你究竟是個什麼想法，你是不是打算什麼都不欠我的，好遠走高飛？”

淩和月臉色難看的很，他覺得段雲沉簡直是固執己見，冥頑不靈，方聽了前半句消散的火氣，後半句又徹底點燃：“我不想欠你，就是因為我什麼都沒有，我什麼也給不了你，我單方麵接受你的好意，這會讓我覺得我變成了你的附庸！”

段雲沉的聲音猛然拔高了幾度，他握著淩和月的手臂，激動道：“我不要你給我什麼！我隻要你愛我，我要你喜歡我！我要你把我們看成一體，心安理得接受我對你的好。”

段雲沉捏的那處受了傷，他手勁兒大得很，淩和月吸了口冷氣，皺眉道：“你竟然會這麼想？”段雲沉竟然會覺得自己不喜歡他，淩和月氣得再也不想說話了，他掏心掏肺喜歡段雲沉，可結果段雲沉根本感受不到，簡直是沒辦法再跟他交流，說得再明白都是對牛彈琴。

段雲沉見淩和月沉默了，追問道：“我就知道你還是沒喜歡上我，你如果喜歡我，就不會總覺得虧欠我，總想償還我，淩和月，你到底是什麼做的，你怎麼能這麼無情？我怎麼做你都不喜歡我。”

淩和月是真的想罵人了，他想從段雲沉手裡抽身，奈何段雲沉死死把自己抓住，根本挪動不了，“段雲沉，你放開我！”段雲沉死都不放，他哀切道：“甚至，你從來都隻叫我段雲沉，我叫你和月，你就隻叫我大名，你都不肯叫我一聲雲沉。”

淩和月簡直又氣又想笑，他搞不懂怎麼一個稱謂都能扯上什麼愛不愛的了，“我不想和你說話了，我對你的心意你是半分都沒明白，你既然覺得我不喜歡你，我還留在這裡乾什麼？”淩和月甩開段雲沉的手，他要起身離開，段雲沉拽住他將他壓在床上，自知沒理也要說：“你不許走！”

淩和月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冷冷道：“你還說你沒有把我當成寵物一樣對待，你什麼時候尊重過我的選擇，我不告訴你這件事你要怨我，我叫你不要為了我去尋仇你也要怨我，你自以為是對我好，你從來不問我願不願意接受。”

“你放開我！”

“我不放！”

淩和月氣得捏起了拳頭，段雲沉看見了，他咬牙無比憋屈道：“你又要打我了是嗎？”淩和月睜大了眼睛，被如此直接冤枉，他倒是真的想暴打段雲沉一頓了，“你打吧！你打我！我活該喜歡你這樣冷心冷情的人！”

淩和月鬆開了拳頭，他真的要被氣吐血了。

段雲沉委屈得不行，他對淩和月百般好，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遞給淩和月，淩和月卻總是不願意接受，他像受了多大的刺激一樣扯下自己頭上的發帶，將淩和月的手腕捆在床柱上：“我現在也不管你說什麼了，你傷沒好，我不許你出去亂跑！你不想看見我，我滾就是了！”

段雲沉的頭發全部散開，他也不管不顧，就這樣披頭散發出去了，淩和月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了什麼要跟段雲沉吵這一架，他跟段雲沉根本就不在一個話題上，段雲沉根本就是個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