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膝長談 從前在守秋山,他們也有……(1 / 1)

從前在守秋山,他們也有過這樣的日子,那是段雲沉千方百計求來的,可如今又不一樣了,他雖然又耍了心眼,可淩和月這般關切卻是真真切切發自內心,一分不假,他悄悄地想,是不是,淩和月真的快要喜歡上他了。

放下了碗,淩和月輕歎一聲,聲音沉悶:“對不起。”“嗯?”段雲沉尾音上翹,不太明白這突然的道歉是因為什麼,淩和月抬頭與他對視,才慢慢說:“那天我打你,真的對不起,我確實是不信你,回想了想,你待我從來都是好得不能再好,而我,實在是太彆扭了,我明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但我就是不敢信。”

“我不是都說了我沒生氣嗎?你又何須這樣介懷,又把自己困進牢籠了。”段雲沉伸手握住了淩和月冰涼的手,“我說沒生氣也是真的,你能不能相信一回,彆再自苦了。”

淩和月微怔,段雲沉目光溫柔又懇切,確實是半分作假的可能性都沒有,他思量片刻點頭:“我信你,以後我都信你。”

段雲沉欣慰一笑,淩和月喂他吃完飯,便扶著段雲沉上床歇息,段雲沉搖了搖頭:“我還不困,我想和你聊聊,行不行?”淩和月沒拒絕,他坐在床邊等著段雲沉開口。

段雲沉偏頭看他:“你的心結是你娘嗎,我發現往日凝結在你眉間的愁緒似乎消失了。”“是。”淩和月道,“我....”他看向段雲沉,決定告訴他,“我從程泠那裡得知了你的過往,作為交換,我也告訴你,我的過去。”

不是曾經那般用極度自貶的話語陳述的過去,是真實的故事,段雲沉思忖片刻,開口卻是:“如果說出來會讓你想起從前的痛苦,我不想聽。”“不是的。”淩和月嘴角輕輕彎起,“和你說這些,其實我會好受一些。”

“那好。”段雲沉又握住了淩和月的手,給了他一些勇氣,“我聽你說。”淩和月任由他握住,緩緩道:“在棲遲村山崖底下,我也同你講過了,關於我從前的經曆,可我未曾說的才是我真正的心結,我....小時候走失,不是意外,是家裡有人蓄意將我丟棄。”

“是誰?”段雲沉眸色瞬間冷了下來,淩和月捏了捏他的手,叫他彆在意這些,“不重要,她已經去世了,我就算恨她,也已經沒有意義了。”淩和月把這個話題跳過,繼續道:“在奴隸場那時候我日夜都想我娘,我小時候和我爹相處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同我娘生活著,我很依賴她,也很愛她。”

“所以在奴隸場我拚了命也想活下去,就是想再見到她,怕我死了讓她傷心難過。”淩和月頓了一瞬,“可後來我在朝溪樓裡苟且偷生,有人卻告訴我,她有了新的孩子,說沒聽過程言這號人,說她抱著那個名叫程彥的公子笑得很開心。”

“我....真的很傷心,我以為她不要我了,從那之後,我就徹底放棄了程言這個身份,日子過得很麻木,得過且過,活一天算一天。我是很蠢,旁人說得太真了,我信了他的話叫我誤會了我娘這麼多年,所以,我不願意回家,其實就是因為我無法接受我娘和彆人母慈子孝,我想,她拋棄了我,那我也要拋棄她。”

“離開你之後,我誤打誤撞還是回了程家,等我回家才發現她從未拋棄過我,她整日都念叨著我,而我就在她麵前,她甚至都認不出我。”想到這裡,淩和月眼神還是暗淡下來,“原來因為我的走失,她已然瘋了。”

段雲沉這才明白淩和月的心結所在,誤以為被珍視的人拋棄,換成誰都承受不了,“我可以幫你尋名醫為她診療。”淩和月聽完這話也沒什麼反應,“程家,很有錢和勢力,他們請來的人已經是世上最厲害的大夫了。”

換言之,唯有等待,等她什麼時候在某一個不起眼的瞬間認出他。

“等吧,我們還有很長的未來,隻要我常伴她身邊,總有一天她會認出我的。”淩和月吸了一口氣,眼神清晰起來,朝段雲沉笑得明淨,“現在我知道我身邊有許多人在乎我,關愛我,已經不會再自輕自賤了,你可以放心了。”

段雲沉從未見過淩和月這樣眉眼俱笑過,往日他就算再開心,眼底也是一片混沌,可今日的淩和月不一樣了,他眸中好似春日清澈的池水,落英浮於水上,漸漸沉入水底,添了春意。

明晃晃的開心,段雲沉能從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快樂。

這樣純淨的快樂吸引著段雲沉情不自禁地靠近淩和月,目光從他的眼睛下移到他的唇上,緩慢地靠近,淩和月的笑容轉為茫然,看見段雲沉湊近,不由心跳加速,眼神慌張,他本可以避開,可他沒有,隻是略微不安地等著段雲沉靠近。

“不會的,你不願意的事,我不會強迫你。”

段雲沉的腦海裡閃過這句話,是上次他向淩和月索吻,他自己親口說的,於是他雙目睜大,停住動作,從失神的狀態中抽離,眨了兩下眼睛,側過頭有些欲蓋彌彰地嗆咳了兩聲。

淩和月聽見他咳,也沒空想彆的,忙扶著他躺下,把被子也給他攏好,段雲沉心虛得很,也不敢再說自己沒事,“你傷還沒好,這段時間好好養傷,知道嗎。”淩和月反過來囑咐他,段雲沉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

淩和月起身便要走,段雲沉一把拉住他的手,淩和月回頭,緩聲道:“我要去給你抓些藥,明日我再過來,好嗎?”“好!”段雲沉心中一喜,中氣十足回了一聲,“嗯?”淩和月聽他這聲音,倒不像病了。

“啊....”段雲沉見他疑惑,忙氣喘籲籲道:“我等你,你要來啊,我會想你的。”直白的情話讓淩和月有些錯愕也有些開心,他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就離開了。

目送著他離開,段雲沉鯉魚打挺般從床上坐起,一手支起下巴,回憶起方才淩和月微紅的臉龐,慌亂的眼神,他明知道我要親他,可他既沒有出言拒絕,也沒有轉過頭避開,他明知我對他起了歹念,他卻沒有....拒絕,為什麼?

段雲沉垂眸,嘴角咧開,滿眼都是笑意,他慢慢又躺回了床上,攥著被角,很難不去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淩和月該不會是真的要喜歡上我了吧。

第二天

淩和月如約來了段府,他不止去買了藥煎好,還買了許多吃食,都是他一大早跑了好幾個酒樓挑的一些招牌菜,齊齊整整擺了一桌,又親自去喂段雲沉。

兩人說說笑笑一直到了夜裡,淩和月今天待的時候格外久,久到他都舍不得離開。

段雲沉牽著他來到了段府的露台,和他坐在一起賞月,淩和月看著並不圓的月亮,而段雲沉一直側過頭看淩和月,想起了之前程泠也是在這裡告訴他段雲沉的過往,淩和月收回了目光,有些憂傷地開口。

“段雲沉,你....十八歲的時候被冤枉,是不是很難過。”本來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冤案加身使他不得不遠離家鄉,又失去了權力,做了個名存實亡的將軍,在世人眼裡甚至還隻是個乘龍快婿。

段雲沉沒想到他會提這件事,隻是輕鬆一笑:“還好吧,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我確實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有一腔無用的熱血,世間權勢是很複雜的,我身處彆人的棋盤,卻沒有做棋子的自覺,確實是無知。”

淩和月關心的不是這些:“程泠說當時你被折磨了幾天幾夜,是不是很痛?”段雲沉眸中的光微顫,他一時失語,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痛不痛,於是他起身走到淩和月身邊,和他緊貼在一起坐下。

“幾天幾夜而已,我早就忘了,況且和你十幾年的苦楚比起來,又算得什麼?”淩和月也一時怔住,他覺得好笑,他滿腦子想的是段雲沉會不會難過,會不會痛,而段雲沉想的又是他這十幾年遭的罪。

“罷了,都過去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追憶往昔沒有意義。”淩和月笑笑,決定不再問,段雲沉屈起一條腿,將手搭在膝蓋上,十分閒散地對他說:“困於往昔也沒有意義,朝前看吧,和月。”

往昔....淩和月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縮成一團,他看著地麵木板的縫隙,沒有回話,段雲沉明白他的猶豫,“你曾說淩和月這個名字讓你難以啟齒,是被記錄在賤籍裡的名字,如今你也知道了,段雲沉這個名字背後是鬱鬱不得誌的朝廷官員,是徒有虛名的將軍,是依附於程家而活的贅婿。”

“可你不是。”

“我知道我不是,那你呢,難道你就是卑賤的,難道你就是讓人難以啟齒的?”段雲沉勾起一縷淩和月的頭發,細細把玩起來,“持謝眾人口,銷儘猶是金,我知道你很聰明,這些道理你不是不明白,你隻是缺一個人幫你說出口,缺一個誌同道合的人拉你一把。”

淩和月靜靜聽著,段雲沉的話振聾發聵,而他怎麼會不明白,這些話他也常用來告誡自己,可終究從自己嘴裡說出來和從彆人口中說出來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良久,淩和月轉過頭看段雲沉,笑道:“我還以為你今夜會問我,喜不喜歡你,怎料你說這些話來寬慰我。”他的頭發如絲綢一般從段雲沉指間滑落,於是段雲沉挑眉一笑:“那我現在問了,和月,你喜不喜歡我?”

“有一點。”淩和月回道,段雲沉終於從他嘴裡得到肯定的回答,不由心間開滿繁花,欣喜萬分,便一把將淩和月攬入懷中:“一點也足夠了。”

月低沉,天微亮

段雲沉輕輕撫摸著淩和月頭上那支蓮花玉簪,曾經的詞不達意,終於周折幾番,輕輕化作一陣柔軟的風摟住了蓮花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