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縱 “他打你,你沒生氣?”……(1 / 1)

“他打你,你沒生氣?”程泠疑惑,她能聽出段雲沉的謙卑,並不是陰陽怪氣,她還在想到底該怎麼賠罪,卻沒想到正主壓根就沒當回事。

“沒有,不過是吵了一架而已,他在氣頭上難免失了理智,況且我也確實有意隱瞞了,一開始我隱瞞是怕他介懷,不肯靠近我,打算見到你以後再把實情告訴他,沒想到誤打誤撞還沒見到你就讓他誤會了。”段雲沉輕描淡寫道,“說到底,我也不完全無辜,打我,也是我該受的。”

程泠輕笑兩聲,頭上的步搖在燈火中搖晃,她打趣道:“你在感情裡耍心眼子,那倒確實是你該受的。”

“我哪裡有辦法,他從不肯信我,隻有你當麵告訴他,他才肯信。”

他笑道:“你還曾說他性格膽小,叫我不要嚇他,是你不了解他,他表麵怯弱,實則脾氣大的很,動輒拿話刺人,惹急了就是一拳照著臉打,哪裡有半分膽小的樣子,那都是他裝出來的。”

段雲沉想到了有意思的,於是對程泠說:“其實他是嘴硬心軟,他很在乎你,以為我背叛了你,第一反應不是考慮自己,而是為你打抱不平。”

程泠聽完心裡一暖,遙遙看了靜坐的淩和月一眼:“阿言長大了,我明白。”

段雲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今夜的酒還是有些烈的,怕是淩和月承受不了。“他是怕傷害你,從前吃的苦太多了,過不去心裡那個坎,我在等他想明白。”

程泠輕哼一聲:“阿言現在不一樣了,他有清醒的判斷,可不是你對他好點,他就會動心,要是他的回答是拒絕,你當如何?”

當如何?段雲沉離開守秋時已想明白,他不是會死纏爛打的人。“若他真的不肯和我在一起,我當然是灰溜溜遺憾離開嘍。”程泠聽他雖然語帶打趣,但是話裡確是認真的。

段雲沉遙遙地望著對麵發呆的淩和月,他穿了件厚實的錦裘,衣服領子上白白的獸毛輕輕蹭著他的臉,從前段雲沉便覺得淩和月有一副奪目張揚的皮囊,叫人想愛又不敢愛,怕那皮囊下是輕蔑的靈魂,更怕他是自怨自艾不肯放過他自己。

淩和月低頭看著酒杯,似乎是感受到視線,他抬頭和段雲沉對視了一眼,而後神色慌張地側臉避開,將酒一飲而儘,被嗆到了又捂著胸口猛烈地咳嗽,肺腑裡好像有火在燒,於是他匆匆起身離席,跑到屋外去了。

段雲沉把玩著手裡的酒杯,烈酒灼心,不勝酒力的人自然是受不了的,他向程泠舉杯:“敬你。”程泠莫名其妙地和他碰了碰杯,“乾嘛?”“跟你求個醒酒丸。”程泠掏出一瓶放在桌上,段雲沉接過後便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殿內來了皇宮賜菜的使者隊伍,一時眾人跪拜謝恩,程泠趁長輩們感謝皇恩時,溜到程彥的席位,程彥看她過來心裡一動,還是把頭撇開,不看程泠,明晃晃地置氣。

程泠笑他小孩子模樣,明明都快及冠了,卻半分大人樣子也沒有。她問:“還生氣呢。”程彥冷哼了一聲,不說話。

程泠伸手把他的頭擺正,讓他看著自己,而後捏了捏他的臉上的肉,嗔道:“小氣鬼!說你兩句都生這麼久氣,你哥哥說不知者無罪不怪你,你下次可不許向著彆人。”程彥在心裡冷笑了笑,麵上還是佯裝薄怒,“本就是姐姐你冤枉我。”

“我錯啦,阿彥原諒姐姐吧。”程泠嘻嘻笑道,“你這麼乖巧,不會真的和姐姐生氣吧,唉,我本來還給你準備了過年禮物呢,你既然不要,這可如何是好。”

她拿出玉牌在程彥眼前晃,程彥知道這是什麼,淡淡說:“我要買一百座宅子。”“你小子想讓我傾家蕩產啊。”程泠正欲把玉牌收回,程彥一把奪過,急切道:“送出去哪裡有收回的理由。”“那你收了就不許生氣了。”

程彥挑了挑眉,他確實想生氣,可程泠的一句話就能讓他的怨氣瞬間煙消雲散,現在他更想氣自己對程泠的依賴:“你答應過我,和我解釋你和姐夫的事,你也忘了。”

程泠一拍腦袋,哎呀,她真忘了,“你想知道什麼,你不是已經知道他是守秋之主了嗎?”程彥深深地看著程泠,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你和他有情嗎?”這是程彥第二次問她,眼見瞞不過去,程泠隻能如實答道:“沒有,我們隻是朋友,甚至可以說隻是盟友。”

“真的嗎?”“真的啊,我為什麼要騙你。”程彥微微笑了起來,他一把抱住程泠,“我就知道,你不喜歡他。”程泠把程彥從自己身上扒下來,疑惑道:“你這麼高興乾什麼?”程彥拒不承認:“我哪有。”

淩和月跑到屋外雪地裡,吹了冷風,酒勁兒上來了讓他頭重腳輕,走兩步便一滑摔在雪堆裡,涼沁沁的雪化成雪水順著他脖子往裡鑽,反而讓他清醒了不少,忽然一雙手把他撈起,淩和月看清了是段雲沉,想來自己的醜態又被他看見了。

每次都是,段雲沉每次直截了當地關心他,從不問他究竟需不需要關心。

段雲沉拉著淩和月坐到乾淨的青石階上,兩人中間空了個不算疏離不算曖昧的距離,淩和月看著段雲沉遞過來的藥瓶:“醒酒的,吃了好受些。”段雲沉解釋道。

淩和月接過,放在兩人之間的空地,沒有吃,他抱膝坐在台階上,開口問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段雲沉搖搖頭:“沒有。”

“你騙人。”淩和月悶悶地想,之前沒有生氣的段雲沉乾什麼都恨不得和他貼在一起,恨不得什麼親密的話都想說一遍,沒有生氣的段雲沉不會說他有事要離開,不會和他相對無言。

“我真的沒生氣,你想我怎麼證明?”段雲沉靜靜說道,“生氣的明明是你。”

淩和月一愣,段雲沉說的沒錯,生氣的是淩和月,自從上次在院子裡目送段雲沉離開後,他就有些莫名的生氣,他其實想要段雲沉緊緊貼著自己,也想要段雲沉再說好聽的話哄自己開心,想和他聊天,想和他打鬨。

可這種欲望實在是太難以啟齒了,淩和月不想承認自己生悶氣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以我也不能太不要臉去貼著你,從前是我沒有分寸,咱們是朋友,不是戀人,我覺得應該和你保持一些距離,免得讓你討厭我。”雪落在青石階上,段雲沉話說的很慢,

“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但如果是因為我,因為我的存在讓你不開心,我可以走,不會再惹你心煩了。”段雲沉說完便看向沉默的淩和月,他在等淩和月的回答,淩和月下意識在心裡否認,不是的,他想說我沒有討厭你,可他猶豫再三也沒開口。

段雲沉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收拾了心情,起身離開,淩和月後知後覺發現他馬上要走遠,心下忽然著急了起來,卻不知道說什麼。

他胡亂在抓了幾把雪捏了個球砸在段雲沉的後背上:“不許走!”雪球散落一地,有些沾在段雲沉的頭發上,他背對著淩和月差點忍不住自己的笑,雖然心裡樂開了花,也隻能強忍著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回過頭茫然道:“你說什麼?”

淩和月心下焦急,於是大聲重複了一遍:“我說你不許走!”段雲沉快步走過去,重新坐在台階上,喜笑顏開道:“你說不走我就不走。”

淩和月眼波流轉,心緒漸亂,段雲沉湊近看紅了臉的淩和月,開心地說:“隻要你願意,我永遠都陪著你。”淩和月和段雲沉對視,又是這樣毫不掩飾的喜歡,讓人想要沉溺,可他的理智壓過了一時的欲望,鎮定道:“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喜歡你,你不要得寸進尺。”

段雲沉語氣溫柔堅定:“沒關係,我等你想好,不用著急,我一直,一直都在等你朝我敞開心扉。”話語像暖風一樣慢慢吹進淩和月的心裡,讓他恍惚了。

“咳咳咳。”許是外麵著實寒冷,段雲沉咳了幾聲,淩和月偏頭看他,見他麵色蒼白,病容深深,不由有些揪心,其實段雲沉從回到守秋山就沒好好療傷,和魏渝真那一戰又傷得那麼重,這才沒多長時間他就又回了京城,饒是鐵打的身體怕也撐不住。

“你還好嗎?”淩和月問他,段雲沉掩住唇將嗆咳憋回去,朝淩和月笑笑:“還好,就是有些冷。”“那你回屋子裡去吧,那裡暖和。”淩和月示意他離開,段雲沉搖了搖頭,“回去又要和你裝不認識,我想趁你還沒厭煩我,和你多待一會兒。”

“我....”淩和月神色有些迷茫,“我都知道真相了,哪裡就這麼不講道理....”淩和月見他實在不願意回去,便輕輕挪動身體和段雲沉靠在一起,小聲道:“那你跟我湊近一點,就沒那麼冷了。”

段雲沉的心顫了顫,他感受著淩和月主動貼近,開心得徹底失去了表情。

他們靠的很近很近,很暖和,而淩和月居然開始眷戀這種溫暖。一聲炸響,焰火升空,程府的人都出來看煙花了,淩和月本想離開段雲沉免得被人看見,可他沒有動,他現在不想在意彆人是如何看待他的,那不重要。

段雲沉也沒挪動一分,眾人的目光都被五光十色的煙花所吸引,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天上形狀各異的煙花。段雲沉抬頭去看被色彩占據的華麗夜空,他想起了在東洲時,中秋夜的那一天,當時他的目光都被淩和月所吸引,都沒發覺煙花竟然能這麼絢麗。

淩和月興趣不大,他轉頭去看段雲沉,眼前的人和他相處了好一段日子,他們互相試探過,了解過,也爭執過,每一次發生不愉快淩和月都以為段雲沉會選擇放棄追逐他,可偏偏他每一次回頭都能看到段雲沉站在原地等他。

若我勇敢一點回頭朝你走去,在未來,你會一直等我嗎,你會容忍這樣喜歡猜疑的我,這樣殘破的我,這樣擰巴的我嗎?

段雲沉看著綻放在夜空的煙花,目光繾綣,好像看到了多值得銘記的事物一樣,讓淩和月挪不開目光:“段雲沉,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為什麼讓我找不出一點不好,我該怎麼辦。”煙花迸開的聲音掩蓋了淩和月的低聲呢喃。

沒有聽到方才的那一句,段雲沉隻是笑吟吟回過頭銜住淩和月的目光,緩緩說:“這個世間有你真好。”

淩和月的思考停滯了一瞬,一時不明白段雲沉這話是什麼意思,段雲沉沒解釋,隻是繼續說:“我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真好,此刻你還在我身邊,世間命運待我不薄,我喜不自勝。”

程府的下人開始放鞭炮,程泠膽子大,還湊在門口看熱鬨,程彥伸手替她捂住耳朵,程泠寵溺地揉了揉程彥的頭,程泠看著程彥的嘴唇動了動,卻聽不見他說什麼,鞭炮聲停下的時候想要程彥再說一遍,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