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槐回頭,發現那長者的身影突然由遠及近移到她的麵前,正以一種極其銳利的目光盯著她看。趙川與呂硯在不遠處看到長者正與孟槐四目相對,兩人朝庭中走去,聚到孟槐身旁。
見長者悄無聲息出現在麵前,孟槐不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長者等趙川與呂硯二人走近之後,供拱起手來,向三人行了個大禮。
“還請三位少俠助我族一臂之力,鏟除大祭司,還我族安寧。”長老說。
“你們族中之事,我們三個外人不好插手。”說吧,孟槐轉身就要離開,長者在身後又開口道:“她身為我族祭司,卻與外人相互勾結,串通一氣,害我族人慘死。隻可惜老夫年事已高,憑現在的功夫近不了她的身。剛剛在高台之前見三位少俠身手不凡,倘若你們三人一起出手,定能鏟除此人。”
近不了身?不見得。
孟槐聽到長老此言,心中一笑。眼前這長者或許是看三人年紀不大,企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過是為了用個好聽的名頭將三人當做一把趁手的利刃借刀殺人,自己好分毫不傷,坐收漁翁之利罷了。
長者見三人不為所動,收起了臉上堆起的笑,自顧自的開始在庭中踱步,一邊踱步,一邊接著說:“想必三位困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底下已有些時日了,若是……肯幫這個忙,事成之後,我可以保證三位少俠,一定能夠安然無恙返回地上。”
“好,就這麼定了。”聽到這,孟槐居然爽快地答應了。
趙川在一旁用手指緩緩搓著衣袖,陷入了沉思。
“果然是性情中人。”長者聽到孟槐此話,頓時在庭院之中放聲大笑,“看到那處木樓了嗎?那便是她所在之處。”老者向孟槐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處黑影。“若有需要,儘管來尋我。隻是動作要快,斷不可泄露了風聲,否則……”長者雖沒有將話說完,可孟槐卻在他這番沒有說完的話中,聽到了一絲威脅。
此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鐘聲,足足有十二響。
長者向庭外方向走了走,對孟槐三人說:“若按照地麵上的時間來算,此時已是亥時了。時間不早了,三位請回,早些休息。”
孟槐微微頷首,向門外走去。呂硯跟上孟槐的腳步,這時趙川一人仍留在原地,他神色有些凝重。當意識到孟槐與呂硯二人已經就快要走出庭院時,趙川急匆匆向門外走去,無意間抬了下頭,恰好對上了那長者的目光。
孟槐與呂硯走在最前麵,趙川跟在二人身後,與二人之間隔了一段距離。回到三人住處後,孟槐打開其中一間房門,站在門口看著呂硯,呂硯發覺站在門口的孟槐似乎欲言又止,便走進了房中。
房門快要緊閉時,門外有人將手把在了左右兩扇門的縫隙之間。孟槐沒有看向門外那人,而是轉身走到了呂硯身旁。
趙川將門推開,右手上留下了一道剛剛擋門時的紅印。見孟槐此時背對著他,他意識到自己應當向她與呂硯二人解釋些什麼,卻又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呂硯見趙川遲遲不語,主動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寧靜。
“我們真要遂了那人的願?”呂硯問。
“這招借刀殺人,他倒是自以為用的巧妙。讓我們對大祭司動手,兩兩相鬥,那便是兩敗俱傷。”孟槐轉過身,走到趙川身邊。
“那日你未曾出現在地牢,是不是去見了她?”孟槐看著趙川的側臉問道。
“我……”趙川剛一開口,感覺到胸口一堵,彆過頭去,朝地上吐出一大口鮮血。
呂硯上前兩步,對趙川說:“在呂府時,我曾跟隨周先生疑過一段時間的醫術,若是你信得過我……”
趙川看著呂硯微微點了點頭,將手腕抬起。
呂硯摸了摸趙川的脈象,開口道:“一來是受密室中‘喚顏’的影響,餘毒未清,二來則是……”
呂硯將目光轉向孟槐,接著說:“急火攻心。”
“那日我並非……”趙川的聲音有些沙啞。
“身體抱恙,就先不必說了。”孟槐開口道。“若是不信你,我們……我們二人就不會再回來了,既然從那枚玉佩起就選擇相信,便不應該在心中再生懷疑。”
孟槐此話與其說是解釋,倒更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
“你……”趙川的目光移向孟槐嘴角殘留著的血跡,想起當時孟槐衝出石門,他恰好看到孟槐正低頭用手拭去嘴角的血。
“我沒事,都早點休息吧,接下來的計劃……明日再談也不遲。”孟槐又將目光移向呂硯,“他的傷……”
“放心,有我。”呂硯說。
他的話總能讓人安下心來。
趙川叫住正要推門而出的孟槐,攤開左手,再一次將那枚銅幣大小的銀製盒子遞給了孟槐。這次孟槐拿走了他手中之物,走出門外,轉身走進了隔壁的一間廂房。
走進房中,孟槐輕輕扭開手中的圓形盒子,見裡麵還留有一半的白色藥膏。她放在鼻尖嗅了嗅,看來是周先生的藥方。孟槐伸出食指在其中蘸取少量,塗在了右側鬢角下大約有三指寬的血痕上,而後將門緊閉,吹滅了燈。
意識模糊間,孟槐隱隱聽到窗外有腳步聲。她睜開眼,看到窗外有一黑影。孟槐起身,抓起桌上的劍推門而出,恰好在隔壁廂房轉角處看到一人的身影。她沒有叫醒趙川與呂硯,獨自一人追了上去。
那人身手十分敏捷,聽到身後有人跟上便加快的腳步。孟槐跟著那黑影走進了一片樹林之中,不知不覺就到了剛剛在濯丘族長老庭院前望到的那座木樓。走到此處時,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了。
此地除了麵前這座木樓,並沒有其他的建築,難道那人是躲進了樓中。
孟槐想起老者的話,大祭司就在這座木樓之中。
她抬頭望了望眼前這座五層高的木樓,柱子上的描金圖樣有些褪色,使得木樓看上去有些年歲。在木樓每一層的簷角處都係著鈴鐺,每個鈴鐺的正中心吊著不同顏色的布條。除此之外,每一層的屋簷上還垂著畫有特殊符號的布幔。
孟槐走近仔細瞧了瞧,布幔上掛著的符號她從未見過,既然大祭司在這座樓中,或許這座古樓的布局與構造皆與祭祀有關。隻是讓她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倘若此地與祭祀息息相關,應有護衛在古樓旁把守才對,可她一路隨黑影追到此處,古樓麵前的空地上竟空無一人。
就在這時,鼓樓之上響起了鐘聲。此處位於地下不見天日,隻能依靠鐘聲辨彆時辰。
鐘聲響了一下,恰好是子時。
孟槐握著手中的劍,一步一步朝鼓樓走近。待她走到緊閉的木門前,正要伸手去推,忽然在門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刀光。孟槐十分警覺地向右後方退去,卻在左前方感受到了一陣凜冽的刀風。
是嚴策。
孟槐無意傷他性命,便舉起手中未出鞘的劍擋了幾下。可對麵之人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看準時機,繞到嚴策身後,伸出左手,飛速點了他頸下兩寸的穴位。
嚴策動彈不得,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孟槐左手撿起掉在地上的刀,右手輕撫刀麵上的血溝,拿在手中掂量了掂量。
“刀是好刀,就是功夫差了些。”孟槐說罷,將視線從刀尖移開,看向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嚴策。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嚴策說。
這話如此爽利,倒是讓孟槐十分新奇。
“既然如此,那便明人不說暗話。”孟槐說,“剛剛在廂房外那人……是你。”
“不錯。”嚴策答。
話雖不多,聽上去卻是個坦蕩之人,跟趙川那彎彎繞繞的心思周旋幾日後,遇到這樣不帶一絲拐彎抹角的回答,孟槐心中感覺到一陣輕鬆。
“我們三人本就與你族無怨無仇,隻是恰好經過此處,便被卷入到你們族人之間的爭鬥之中。”說到這,孟槐突然想起來,之前曾在引路人的腳踝上見過一枚新月印記,不如趁此機會,一拳將已被定身的嚴策打暈,若他與引路人同屬一方陣營,或許可以以此為切入點,尋找新月印記隱藏的線索。
孟槐正要動手,聽到樹林之外有人踩碎落葉的聲音,難道是巡邏的護衛?
她將嚴策的穴道解開後,反被嚴策一掌推進古樓後的灌木叢中。隨後嚴策跳入附近的另一灌木叢中,對孟槐說:“惜命,就什麼都彆做。”
沒過多久,腳步聲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孟槐透過灌木叢的縫隙,隱隱看到古樓前正站著四個人。看身上的打扮,這四個人不像是族中人。
“你們兩個,在下麵等著。”其中一人說完後,帶著身旁一人轉身朝古樓走去,這兩人並沒有直接從正門進入,而是選擇繞向了古樓的右側。孟槐微微探頭,朝那個方向看了看,目光卻被身旁的樹叢牢牢擋住。
這四人到此處究竟有何目的,除了呂府之外,難道還有其他的地方可以通向此地?
孟槐回頭向嚴策所在的灌木叢中望了望,卻發現灌木叢中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