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毀一個討人厭的機器算不上什麼高難度的行動,隻是如果這個行為會牽連到整個蘇勒維斯獸人的安全,薩柯仍然會產生一些猶豫。
薩柯盤腿坐在宿舍的小床上,大概是考慮到自己行動的時間,阮鶴洲在離開之前已經幫薩柯鋪好了床。薩柯肩膀上蓋著一件工服,洗過澡的緣故,並沒有穿在身上,工服裡那件小小的白背心緊緊地繃在身上,從發梢落下來的水珠滴在鎖骨,順著鎖骨滑下洇濕了胸前的那塊布料,小背心便愈發遮不住胸前的起伏,透出淡粉的肉色。
宿舍的門沒有關,開著一條狹窄的縫,可以看到屋外昏暗的走廊和對麵房間門上的光點,密密麻麻地照亮了門前一小片的灰色地板。
薩柯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糖含進了嘴裡——是阮鶴洲從外麵帶進來的包裝精致的糖果,糖果的香氣很快就中和掉了薩柯嘴裡殘留的血腥味。
可事實上這糖的甜度和那種廉價的糖塊味道也差不了多少,隻是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碎渣,多了一點水果的調味而已。
在等著那輛巡邏車開始工作的期間,薩柯無聊地用舌尖抵住那顆球形的糖果頂到了唇邊,兩頰鼓鼓,粉色的糖從唇間探出一點頭,甜味沾在薩柯的唇瓣,等薩柯再咂咂嘴的時候,自己的雙唇也變成了酸甜的味道。
當巡邏車開始工作,進入這座本應該充滿死一般寂靜的宿舍樓,強烈的光束掃過每一扇緊閉的房門,通過門上的窗格照射每一個門內緊閉雙眼的獸人的臉,直到它的光束照射到門內的薩柯。
漂亮的魅魔穿著白色的背心,胸前隱隱露出那片猙獰的羊角紋身,紋身上猩紅色的燃燒著的鐵鏈似乎在下一秒就會從魅魔的胸前衝出來,穿透那輛巡邏車的車身,成為一輛報廢在低劣獸人手底下的第一個犧牲品。
隻是這輛巡邏車並沒有任何可以探測到危險的雷達,它隻是蠻橫地闖進這間宿舍,車身內伸出一隻五十公分的機械臂,滋滋的電流在黑暗的環境中有所具象,試圖電暈這隻違反了規矩的獸人。
一隻黑紅色的尾勾從魅魔的身後突然竄出來,準確無誤地鑿進了巡邏車的機械臂,堅硬的金屬製品便在頃刻間與車身分離,尾勾和機械臂摩擦造成的火花在黑暗的空間裡迸濺,巡邏車瞬間被燒出幾個焦黑的點,反倒薩柯的尾勾仍然安然無恙。
薩柯收回尾勾,尾勾黏糊糊地在他的側頸蹭了蹭,似乎在訴說著方才的火花濺到它身上的委屈,隨後便在薩柯身上纏了一圈,尾勾落在薩柯胸前紋身的位置,不動了。
薩柯依然坐在那張床上,看見已經裸露在外的金屬線路,歪了歪頭,突然覺得這輛巡邏車的戰鬥力還不如他在Ω星見到的一隻看家護院的電子狗,沒有任何挑戰性。
一想到那隻追了他兩條街的凶狗,薩柯不由得撇了撇嘴。
——把氣撒到了這輛巡邏車上。
被“肢解”的巡邏車散落成一堆讓人看不懂的零件,薩柯用裸著的腳隨意地撥弄兩下,並沒有什麼可供利用的武器,倒是有一支還未使用的麻醉劑,隻是這東西對於魅魔來說並沒有什麼用。
薩柯嘴裡的糖還沒有完全化完,但他又開了一個含進了嘴裡,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宿舍。
宿舍門口有一個差使巡邏車工作的監察還在等待那堆已經說不出話的零件的反饋。
善良的小羊便隻好代替巡邏車的工作,親自去向監察彙報工作啦。
監察和獸人之間往往具有十分嚴格的界限,工廠的管理者似乎深諳人性的脆弱,便用機械和芯片控製這些有自主意識的獸人之間成為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事實證明,在這過往的多年裡,並非沒有監察意圖擄掠隻知道順從的獸人成為自己的“工具”。
但,獸人們都是“神”的貢品。
或者說,都是即將成為人體實驗的對象,管理者絕不會允許他們出現任何有可能的差錯。
因此,當薩柯從黑暗中走到監察目之所及的地方時,監察的第一反應就是拉響工廠的警報。
隻是下一秒,他就被薩柯拉進了宿舍門後的牆壁,光點檢測到監察的身份並沒有進行懲罰,這使得薩柯的眼中閃過了小小的失落。
但那監察沒有看見。
薩柯柔軟的身體靠在監察的胸膛,這監察大概是蛇,或者彆的什麼冷血動物,體溫很低,相比較起來,薩柯還是更喜歡溫暖的懷抱。
“告訴我,怎麼才能去到管理區呢?”薩柯踮起腳,嘴巴湊在監察的耳邊,清冽冽的聲音傳進監察的耳朵,尾音上揚,輕而易舉地勾住了監察緩慢跳動的心臟。
“通行證……”監察低下頭,伸手環抱薩柯的窄腰,將臉湊在薩柯的肩窩,像是著了迷一般大口嗅聞,此時此刻,薩柯的身體散發出一股迷人而奇異的香味,這香味纏繞在監察的大腦,引得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索取,不惜一切代價。
這是獨屬於魅魔的天賦。
薩柯臉上噙著淡淡的微笑,在這寂靜的環境中,他少見地褪去了綿綿的單純和天真,更像是一隻真正意義上的在古老的曆史傳說中可以奪人心魄的魅魔,而他所要做的,也不僅僅是拿到那張薄薄的卡片。
口中沒有化掉的糖果從薩柯的嘴裡吐出來,遞進監察的口腔,喉口,最終牢牢卡在他的氣管。
看著監察逐漸漲青的臉色,薩柯抬起手,覆上監察的側臉,低低地說道:“謝謝你的幫助,可惜的是,我不太喜歡冷血動物。”
惡魔牙刺進監察的側頸,毒蛇的血液通過惡魔牙注入薩柯的身體,源源不斷地給魅魔提供所需的能量。
片刻之後,薩柯從監察的懷抱裡撤開,失去支撐的獸人順著牆壁癱在地上,身周的光點照得他的臉色青白,不像活著的時候那樣順眼,薩柯嫌棄地撇了撇嘴,移開了視線。
鮮紅的血液在薩柯的唇中央凝成一滴小小的水珠,最後滴落在灰色的地板,炸開一朵小小的紅花。薩柯伸出舌頭舔掉了唇邊的血液,端詳著手裡的那張通行證。
事實上,取食血液對於魅魔來說僅僅隻是回複能量的下下策,並不能像吸血鬼那樣吸血之後就力量大增,成為以一敵百的高階公爵。
但對於剛剛成年,還沒有任何其他經驗的魅魔來說,這已經是他所能接觸到的,最快的方式了。
米爾牆的監察通道無人把守,大概是有一些“沒有獸人能通過”的絕對自信,薩柯進入管理區的過程出奇的順利。穿過通道,便是空無一人的管理區廣場,此時的監察除了仍然在值班的,剩下的也已經和沉睡的獸人一起進入了休眠,隻有研究室旁邊的一間小屋透過玻璃窗打在地上一束冷白色的光線。
在窗的另一邊,魚人德維特摘下了包裹身體的黑袍,露出那副魚鱗遍布的身體,他的手心放著一綹淺棕色的短發,他不敢將手握緊,生怕這頭發在他攥緊的瞬間就消失不見。
德維特將臉輕輕地貼在手心,在粗糙的手心中尋找微小的,柔軟的觸感,他將那頭發想象成薩柯柔軟的臉頰,纖細的手指,光潔而溫暖的大腿,又或者是曾經踩在他肩膀上的,粉嫩而骨感的腳,它們像他的主人一樣嬌嫩,一樣弱小,德維特無數次在夢中將薩柯籠罩在自己的懷抱裡,德維特抱著薩柯,就像抱著珍寶。
在他的意識裡,薩柯是屬於共神的最上等的祭品。
但在他的夢裡,薩柯隻屬於自己。
“德維特,你在想我嗎?”
纖細的手臂從德維特身後環過來,可惜並不能完全環住他的身體。薩柯的臉頰貼在德維特仍然保持著獸人皮膚的臉上,他笑著給予德維特一個親吻,並說道:“德維特,告訴我,如果我闖了禍,你會叫你手下的人責罰我嗎?”
薩柯的聲音輕緩,帶著淺淺的蠱惑性,他的手覆上德維特被鱗片包裹的脖頸,但下一秒就被德維特攥進了手裡,他低垂著頭,將自己的額頭放在薩柯的手心,這是一種稱得上怪異的朝拜姿勢,但德維特始終保持著對薩柯的虔誠。
“當然不會。”德維特說,“您是神的禮物,所代表的,是神的旨意。”
“看著我,德維特。”薩柯笑了笑,直起身繞到了德維特的身前,看向這隻被改造得不人不鬼的獸人。
德維特依言看向薩柯,深藍色的瞳孔中滿是對“神”的依賴,他確實是合格的神教徒,德維特將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完完全全地交予他所信奉的神明。
當然,即使他連這神明長什麼樣子都不一定知道。
“德維特,你之所以變成現在的樣子,是因為注射了其他獸人的血液嗎?”薩柯的手抽出手,劃過德維特身上的鱗片,摩擦造成的聲音發悶,不好聽,這動作也並不能對那些算得上堅硬的鱗片造成任何影響。
但這聲音傳進德維特的耳朵,卻讓他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幅畫麵——如果這隻纖細柔軟的手劃過的,是他曾經光潔的獸人皮膚,那又該是何種的觸感?
“這是神所賜予的可以無限接近神的方法。”德維特說。
薩柯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可你現在,知道你自己成了什麼樣子嗎?”
“為了接近至高無上的神明,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德維特說。
“即使是生命?”
“即使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