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然 我這次可算是大出血了。(1 / 1)

小茶搖了搖頭,瞥一眼元娘的神色後,躊躇道:“姑娘,那人當真不是衛小公子嗎?”

元娘當即沉下了臉色:“小茶,此話萬不可再說了!我與衛小公子之間清清白白。你跟了我這麼久,應當是了解我性子的。”

小茶頓時“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低垂著腦袋,緊緊抓著膝上的衣料:“姑娘,小茶隻是心疼你。那位爺究竟是個什麼意思?這都一年了,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若說他對姑娘無意,他卻也記得姑娘喜愛紅山茶,時常送些投你所好的小玩意,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可若說他對姑娘有意,他又為何不替姑娘贖身?藏歡閣是京城最大的青樓,這能是什麼好地方嗎?”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中明顯帶了幾分委屈的哭腔。

元娘扶起了小茶,笑道:“他倒是曾提過贖身一事,隻是我拒絕了。”

小茶含著淚水的雙眸中滿是詫異:“姑娘為何拒絕?”

元娘雲淡風輕一笑:“他出身不凡,若是我跟了他,便是如同那籠中雀一般,日日等著他得空時來逗趣一番。我不願那樣失了自我,至少現在藏歡閣,我是自由的,也不用被迫接客。”

小茶滿臉糾結:“可是在旁人眼裡,姑娘這樣的身份,隻是個遭人唾棄的青樓女子。”

元娘桃花眼微微上挑:“那些不相乾的人,理他們做什麼?懂我之人,自是不會因我的身份對我避之不及。你瞧,清清與汐兒,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小茶似懂非懂,卻也明白了她的態度:“姑娘,是小茶一時失言。”

元娘並未放在心上:“去準備午膳吧。”

小茶應聲而退。

待房門關上,元娘臉上的笑也隨之緩緩收斂了起來。抬手看了看腕上戴著的紅繩,她輕柔地撫摸著上頭那一朵雕刻得有些粗糙的木製山茶花。

“我們終究,是走不到最後的。”這話輕如蚊蠅,風一吹便散得乾乾淨淨。

說著,她抬起腦袋輕輕眨了眨眼,抬手用指腹隨意拭去眼角的淚滴,笑中帶淚:“好在,你也並非我的全部。往後,我還會有知我懂我的朋友,也會有屬於我自己的事業。”語氣中,更多的是釋然。

......

宸王府後花園;

“呦~可真是稀客啊,難為二位還記得我呢。”看著不請自來的白韻清和衛淩,在池塘垂釣的蕭墨琛連個眼神都欠奉,說出口的話十分的陰陽怪氣。

二人同他打過招呼後,衛淩便如同在自家一般,拉著白韻清就在不遠處的涼亭內坐下,還吩咐走走去趟廚房,讓師傅們做些可口的點心,連同茶水一並奉上。

走走笑著應下,隨即熟門熟路地往廚房而去。

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真真是完完全全把主人家無視了個徹底。

蕭墨琛把魚竿往邊上隨意一插,邊走邊嚷道:“我宸王府可剛被罰了半年的俸祿,你們兩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在我這兒蹭吃蹭喝的?”

“表哥,我們此次前來,是來討要你欠下的那十萬兩銀票的。”待蕭墨琛落座,衛淩理所當然地拋出這麼一句話。

蕭墨琛頓時捂住心口,一臉的痛心疾首:“你們還有沒有良心?我因為你們,被禁足三月罰俸半年!你們不關心關心我也就罷了,如此姍姍來遲,還是來討要銀票的?”

衛淩挑了挑眉:“宸王表哥,你可彆想賣慘賴賬啊。不管我們造成了什麼後果,我且問你,你提的要求,我們可是有做到?既然我們做到了,你是不是就該兌現承諾?難不成,我們堂堂的宸王殿下,要做一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蕭墨琛頓時被懟得啞口無言,隻得不情不願地讓人去賬房支了十萬兩銀票。

待茶點上齊後,銀票也儘數到了白韻清的手中。

確認金額無誤後,白韻清把銀票滿意地往懷裡一塞。

蕭墨琛神色幽幽:“我這次可算是大出血了。”

白韻清安慰道:“表哥,凡事往好的方麵想。至少,秦貴妃的芍藥如你所願的毀了。”

蕭墨琛長歎了一口氣,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如今,我也隻能是如此安慰自己了。”

說著他瞥了眼涼亭外候著的走走等人,而後看向衛淩白韻清二人,神色微斂:“說吧,以不惜弄傷自己為代價,也一定要再折返養心殿見到父皇,可是發生了什麼?”

衛淩淡淡一笑:“也沒什麼特彆的,就是告訴皇帝舅舅,要小心提防秦貴妃。”

蕭墨琛深深看了二人一眼:“你們可是知道了她要做什麼?”

衛淩與白韻清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蕭墨琛的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儘:“......所以,你們都不知道她的計劃,便如此著急忙慌?”

衛淩卻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既然知道了她要對皇帝舅舅不利,自然是宜早不宜遲。”

蕭墨琛不以為然:“有暗影在,怕什麼?”

衛淩一臉的不讚同:“表哥,你與皇帝舅舅都太過依賴暗影了。”

蕭墨琛一愣,隨即若有所思。

衛淩直視他的雙眼:“表哥,你認真回答我,你對那個位置,是什麼想法?”

蕭墨琛輕笑了一聲,道:“我能有什麼想法?大晉皇子,隻有我與蕭晏璟二人。而我,是萬萬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蕭晏璟繼承大統的。”

衛淩蹙眉:“那你和她......”

蕭墨琛卻是笑得輕鬆:“這就不勞表弟操心了。我與她早已達成了共識。我們的緣分,止於我入主東宮的那一刻。”

衛淩不由有些心疼:“可是表哥,你甘心嗎?”

蕭墨琛眼中閃過一絲落寞:“甘心如何?不甘心又能怎樣?人生在世,總要有舍有得,總是難以圓滿的。父皇養我育我,又對我如此疼愛,我又如何能如此自私隻顧自己逍遙快活?”

衛淩:“此事未必沒有轉圜的餘地。”

蕭墨琛搖了搖頭,一副看淡了的模樣。

白韻清看了兩人一眼,插話道:“大晉,不是還有公主嗎?”

衛淩與蕭墨琛同時一愣。

蕭墨琛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自古以來,從未有過先例。”

白韻清笑道:“女子書院,也是自古以來,從未有過先例。”

蕭墨琛雖是有些意動,卻還是搖了搖頭:“朝臣乃是大晉的根本,他們是不會同意的。”

白韻清下巴微仰:“那便效仿《女狀元》,實施科舉改革——女子亦可同男子一般考科舉,入朝為官。屆時,朝堂之中男子與女子分庭抗禮,女子繼承大統,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如此驚世駭俗之語,若是被那些朝中大臣所聽到,不知會掀起怎樣的波瀾。

可衛淩與蕭墨琛二人,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卻是開始思考此事的可能性。

白韻清也不催促,在一旁安靜地吃著糕點,同時欣賞著後花園的景色。

蕭墨琛置於桌上的雙手微微收攏,深吸一口氣掩下內心的激動:“表弟妹,此事父皇在十八年前也曾有過意動,最終卻是不了了之。如今,你可是有辦法讓那些朝臣接受與女子同朝為官?”

白韻清微微聳了聳肩:“我可沒有辦法。”

蕭墨琛不解:“那你——”

白韻清卻道:“我沒辦法,不代表所有的女子都沒有辦法。路都是人走出來的。隻要她們想走這條路,哪怕路上布滿荊棘,那也一定有辦法走過去,並且能為後人開辟出一道寬闊平坦的大道。”

蕭墨琛眼神微動:“所以,這才是你要創辦女子書院的目的?”

白韻清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雲淡風輕道:“表哥,你想多了。我創辦女子書院,隻有一個目的——喚醒從古至今沉睡在女子體內獨立自主的意識。至於她們究竟是想開間商鋪做點小生意,還是想投身朝廷為大晉儘自己的綿薄之力,這是我無權乾涉的。”

蕭墨琛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即起身,朝她深深作了個揖:“表弟妹此番言辭,表哥著實佩服。”

白韻清眨了眨眼,神色突然變得不正經起來:“表哥,佩不佩服的另說。我想知道,你的那個她,可是元姐姐?”

蕭墨琛一愣,隨即直起身蹙眉看向衛淩。

衛淩趕緊撇清關係:“這可與我無關啊,她自己猜到的。”

白韻清的視線在二人身上打了個轉,而後肯定道:“如此看來,我猜對了。”

蕭墨琛重新坐下後,一臉疑惑地看向白韻清:“表弟妹是如何猜到的?”

白韻清搖晃著一根手指:“其一,是元姐姐和阿淩相處時的態度——瞧著親近,卻並不親密。唯有一種可能,有一人與他們二人皆關係匪淺。”

蕭墨琛:“為何不覺得他們是好友?”

白韻清接著豎起了第二根手指:“這就是其二了。表哥,你應當是了解阿淩的,若不是受人所托,他怎會出入青樓?”

蕭墨琛頓時啞然,隨即一臉調侃地看向衛淩:“阿淩,表弟妹可真是了解你。”

衛淩自是毫不客氣地嗆聲:“自然是比不上表哥,出入青樓如同做賊一般,來無影去無蹤的。”

白韻清一臉嚴肅地看著蕭墨琛:“表哥,若是有朝一日你當真不得不繼承大統,我希望你能說到做到,屆時徹底斷了與元姐姐的關係。”

蕭墨琛神色一黯,卻還是笑著應下:“自然。”

他說著便抬頭望向天際:“她是無拘無束的大雁,我如何能舍得折斷她的羽翼,讓她做那困於牢籠之中的金絲雀,永遠仰人鼻息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