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漪吃飽了，飛身懸倚在樹乾上，柔和的陽光下，靈音鳥在她身旁飛舞，長長的銀色頭發垂下來，宛如夢幻。

“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她看向下方站立不動的人，“你也看得出，我一路被人追殺，接下來，仇敵隻會更多。你現在就和我分開，他們還有可能不會追查你，但再接下來，就說不準了。”

丹木低頭不語。

蓮漪以為他擔心找不到白蘊，又道：“最近白蘊都沒有出現，隻要他回仙界，我會讓靈音鳥通知你。”

丹木沉默了一會兒，“是因為我沒辦法保護你，所以要趕我走嗎？”

蓮漪笑道：“你之前不是急著要走？”

“我不會離開淩霄姑娘。”丹木突然大聲道。

蓮漪愣住了，半晌，皺起眉頭，從樹上落到他麵前，抬起他的下巴，“小果子，你不會……”

丹木一張俊臉羞得通紅，他目光左右閃躲，最後傻傻地定格在蓮漪臉上。

這樣子……仿佛他真的剛成年，而她，在不知不覺中引誘了一個純情的男孩。

她咳了一聲。

丹木回過神，後退半步，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耳朵和脖子紅成一片，他目光斜向下方，“淩霄姑娘，我，我有一問。”

“問。”

“昨天遇到的那個人，你們……他應該是你的……”丹木艱難地組織自己的語言，臉色時紅時白，聲音也越來越低，“我想以前，他是你的戀人吧？”

啊……嘶。

蓮漪腦中的火噌地竄起來，但看到那張失落的臉，火又熄了下去，她拍了下他的腦袋，“以前的事都已經被我埋進了墳墓裡，現在他們什麼都不是。”如果硬要歸類，他們算是支撐她活下去的一股力量，且這種支撐，比任何功法都來得厲害。

愛，亦或恨，力量一樣的不可小覷。

丹木點點頭，看著她露出微笑，“我不會離開淩霄姑娘。”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這一天，蓮漪一直讓靈音鳥密切地搜集信息，從眼下情形來看，仙境諸多門派都已經得知她蘇醒的消息，以衝虛派為首，已經又在召集眾仙圍繅她，不過，她在白蘊仙山上發生的事，目前隻有少數人知道，這裡的少數人，則都是當初背叛她的那些。

回想起來，她雖然心狠有餘，但是對人性的認知宛如孩童。當年，也是直到最後一刻，她才知道李景山是天族的臥底。至於從一開始就是，還是在進入靈滅宮之後才叛變的，目前已不得而知，最後能夠封印她，也是因為他得知自己仙元的真正所在位置。

當年的她，就像現在的丹木，那麼輕易就會信任一個人，喜歡上一個人。

於她是悲劇，莫大的悲劇。

那對他呢？

此時，她趴在丹木的背上，視線聚在他挺拔白皙的脖頸上。

即便頭腦很清醒，他的血肉對她還是有很大的吸引力。

那天晚上，她到底是怎麼忍住的……如果再來一次，她可不能保證。

這樣的悲劇，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好吧？有違天道的事，天道自會懲罰。

丹木背著她在林中穿行了許久，卻半點都沒看出即將來到儘頭，蓮漪有些奇怪，仙境的仙山都有歸屬，大部分都被各個宗派瓜分，竟然有如此大片的仙山，杳無人煙，又仙氣磅礴。

不對。

“小果子。”她叫住丹木。

“怎麼了？”

“我們有可能進入幻境了。”

“幻境？”丹木麵露疑惑，環顧四周，“在我眼裡，這些東西都是真實的。”

蓮漪從他背上下來，看了眼上空，果然，那片雲彩一直沒動。她投出一絲法力，周圍的靈力如漩渦般飛速旋轉，法力很快被吞噬。

“是誰？”她喃喃道。

能以天為陣眼施下幻境的人，不用說仙界，就連整個天界都不會超過兩個。

而那兩個人絕不會無聊到去一個林子裡種下幻境。

除非，這個幻境，在很久以前就留下了，久到甚至上萬年，隻不過從無人踏入，才沒被發現。

丹木這時也發現了蹊蹺，“地上的靈力有強有弱。”

他有意不離蓮漪太遠，又回到她身邊，“淩霄姑娘，我們怎麼辦？”

“設下這麼大的幻境，不可能隻是為了困住我們兩個人。”蓮漪道，她看向遠處，“沿著靈力的布局，我們去靈力最強的地方。”

“好。”

丹木背著她又走了一段，這樣走過去，路線變得極其乖張，好像在畫一幅極不規則的畫，畫這幅畫的主人要麼是心智不全，要麼就是一個人意識模糊，無法控製規律。

片刻後，丹木站定到一棵參天古樹下，蓮漪一眼認出，那是與她在靈滅宮一樣的青慈樹。

當初她種那棵樹並非一時興起，青慈樹的生長，采陰補陽，它的內部會蘊藏吸收的陰氣，對於她的功法大有裨益，隻是不知，這種樹為什麼會存在這裡。

一個細思極恐的設想出現在腦中。

很可能，這片森林所有的靈氣都是為了滋養這棵青慈樹，而觀樹的年齡，已有三千年不止。

“淩霄姑娘？”

蓮漪回過神，她忽然想起什麼，看向丹木，“小果子，你能不能與這棵樹通靈？”

屯世境的人表麵上看沒有靈力，但從本源上，他們是所有靈力的生長出前最原始的狀態，稱為萬靈之母也不為過，他們與所有的生命間，都有最原始的聯係，但若想做到這一點，也需要天賦。

丹木走到樹前，把手伸向樹乾，樹乾上現出結界的波紋，丹木凝心動念，竟漸漸將手伸過了結界。

片刻後，他的麵色一變，似乎在受到強烈的吸引，他向蓮漪伸出手，神情慌張，喊道：“淩霄姑娘。”

蓮漪立刻上前。瞬間，兩人的身影憑空消失。

“小果子！”蓮漪被扯進空間後，下意識叫了一聲，結果發現身下有東西。

“啊。”她慌忙從丹木身上爬起。

“淩霄姑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蓮漪環顧四周，“這裡是哪兒？”

和之前的森林很相似的地方，但是他們已經來到了邊緣，在下方，似乎有一個村莊。

“人界？”蓮漪疑惑道，但是她很快又否定了，因為四周有明顯的靈力波動。

下方，有很多身影向村莊聚集。

有一點她極為震驚，這些人的靈力極其高強，無論是禦火還是禦水哪種元素，他們控製的速度和隨心所欲遠遠超出仙界大部分人。

看了半晌，她心中的震撼越發溢於言表，“他們難道是……上古的神族？”

所謂的村莊，更像是一個古老而莊嚴的宮殿，它以蒼穹為蓋，四周所立華柱皆有衝天的靈氣包裹。

越來越多的人正在向殿中央聚集。

那些人雖表麵看去都是普通的人形，但蓮漪卻看得出，他們的真身有很多是人麵蛇尾，或是虎身蛇尾人麵。

此時，殿中燃起火光，在最中央，似有一個祭台緩緩升起。

“過去看看。”蓮漪道。

上古的神族在仙界早已絕跡，當今的天族也隻是由龍鳳兩族衍生，即便他們，神力也不及眼前神族的百分之一。

至於神族絕跡的原因，眾說紛紜，最有說服力的說法是，在幾十萬年前，仙界遭受過一場災難，那場災難與戰爭無關，更像是一場意外，它導致神族受到滅頂的重創。

在那之後的數百個紀元，仙界都力量凋敝，直到數萬年前，才又有一次仙力的暴發，由此仙界漸漸達到鼎盛，而神族則全部覆滅。

到了近前，他們才發現，神殿裡正在舉行一場儀式。

不，與其說是儀式，更像是一場懲罰。

在升起的祭台中央，赫然一個圖案複雜的囚籠，囚籠邊緣處燃起熊熊的藍色火焰，位於中央的是一名黑發紅袍的女子。

女子神情淒婉，美麗的麵容略顯蒼白，此時，她懷中抱著一個熟睡的嬰兒，為了避免嬰兒受到傷害，她將自己全身的靈力都傾注到嬰兒身上。

蓮漪凝神查看女子的真身，是人麵蛇身，長長的蛇尾盤曲著。至於那個嬰兒，她卻看不出真身是什麼。

很快，所有的神族都已聚齊，為首的神族麵色凝重，手持高大的法杖，命眾人安靜。

蓮漪皺了皺眉，他們所說的是另一種語言，她全然聽不懂。

但是很快，那位首領停止了說話，充滿怒意地看向一個方向。

瞬間，一個身影快速出現，隨之巨大的火球降落到台前。

那是難以描述的強大力量，整個空間都瀕臨崩裂，就連身處幻境中的丹木和蓮漪都被卷入其中，原本在結界外的二人竟來到了祭台上，霎時間所有的聲音湧入腦海，蓮漪感受到強烈的法力衝擊，幸而丹木將她圍護在懷中，才免於受傷。

在這時，她看到一位極致高貴的男子出現在女子麵前，他生而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嚴，劍眉星目，高大魁梧，此時心疼得看著女子。

嬰兒像是感應到什麼，蘇醒過來，哇哇大哭起來。

這時，蓮漪聽到了兩人的對話，是她能聽懂的語言。

男子開口的瞬間，她腦中有了一個不敢置信的猜測。

那是……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