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色清淺,屋內紅燭高燃。
魏頤安站在雕窗下,就見一道曼妙身影在屋內踱來踱去。婷婷燭下人,一邊踏著細步,一邊探著腦袋東張西望。
竟然有種望穿秋水的感覺。
兩人視線相觸,紀聽年瞬間精神大振,朝他小手一揮:“快過來呀!”
魏頤安提了幾壺酒進屋,不一會兒,那酒便擲地有聲地放在桌上。紀聽年眼尖至極,一個疾步走上去就把酒捂住:“可是要飲酒?不能飲酒,飲酒誤事!”
她剛剛準備良久,又是整理衣裙,又是活動筋骨,就為了今晚能夠“一舉成名”,好好與他周旋一番,要是他喝酒喝得神智不清,她豈不是白忙活了?
魏頤安一臉懵呆:“這是果酒,是為郡主準備的……你我剛成親,郡主想必……並不習慣。”
聞言,紀聽年比魏頤安還要吃驚,她眉頭緊皺,純潔無辜的眸子眨了眨:“今晚是你我的新婚之夜,要是喝得頭重腳輕暈暈乎乎,那豈不是辜負了這難得的良宵?我當然是想清醒著度過,夫君難道不想嗎?”
要不是魏頤安腳上武力深厚,他就要被驚得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了。聽聽,怎麼“夫君”二字都出來了!
這小姑娘到底是逞能還是真的自來熟厚臉皮?
“哎呀,你我都這麼熟絡了,還喝什麼酒呀!”那一雙閃動的眸子如秋水般明澈,柳眉彎彎,更襯的眼眸清波流盼,流溢出一股輕靈之氣。
魏頤安:“……”
那剛剛臉紅成辣椒的人是誰?
嗯,就見過一麵而已,確實“熟絡”。不過她滿臉單純的模樣倒是顯得他有些居心不良。
魏頤安也不跟小仙子爭,順著她的意思把幾壺酒擱置到地上去,又從麵盆裡取出一張沾水的巾帕淨手。
突然,耳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他凝眸望去,驚詫地僵住,而後又趕忙轉身。
她竟在解衣服!
哪知沒過幾秒,身後的那股風便刮到了眼前,順帶著張揚地轉了一圈,這一亮相差點沒把魏頤安的魂兒給驚掉,從小到大他可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場麵。
女子身前的白色紗裙薄如蟬翼,一片雪白若隱若現,如瑩湖堆雪。身上係帶纏繞,燭火映照之下,儘顯嬌柔婉轉。
魏頤安擋不住眼前豔麗的風景,他微微側頭,輕輕垂下眼簾。
紀聽年踮起腳來,在已然“入定”了的魏頤安的眼前揮了揮手:“夫君,你怎麼啦!”
這一聲夫君喊的魏頤安心中的鼓點往外直蹦。
“你好像臉色不太好,是嫌我穿得多嗎?”紀聽年拉了拉他的衣袖。
魏頤安:???
他沉了一口氣:“我沒事,你……不冷嗎?”
紀聽年身子朝魏頤安靠近,聲音軟綿綿道:“為何會冷?見到夫君,我不光心裡熱,渾身也都熱著呢!”
為了達到效果,冷也沒辦法!
“難道夫君見了我不覺得熱嗎?”紀聽年露出嗔怪的神色,伸出雙手抱住魏頤安的脖子。
咫尺之距,男子灼熱的氣息繚繞在紀聽年的鼻息間,癢癢的。
魏頤安的喉結上下滾動:“……當然熱。”
是實話,這種大場麵,驚也被驚熱了。
聽了這話,紀聽年的雙眼立即從圓圓的杏眼彎成月牙狀,笑眯眯道:“那你還穿這麼重的衣服乾嘛?快點,我幫夫君脫了吧。”
老天,原來是他小瞧了這位仙子的臉皮,竟還為她準備果酒?竟還擔心她怕生?
是他沒有眼界!是他見識淺薄!
魏頤安在她咯咯的笑聲中屈服了,被摁著坐倒在凳子上。隨後,他衣服上便出現了兩隻不斷摸索的小手。
仙子還臉不紅心不跳,一臉正經的模樣。
他身上被脫得隻剩下單衣,女子溫軟的觸感若即若離地撚過他的身體,讓他渾身如被大火燒撩過一樣。
一頭烏黑的發絲在空氣中不斷垂蕩,纖纖柳腰在半掩半映間風光迤邐,撩人心魄,魏頤安想不注意都難。
眼看著少女險些就要被地上的紗衣絆倒,魏頤安突然環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帶到他的腿上。
“夫君……”紀聽年驚呼,貼在她腰際的指腹格外滾燙。
紀聽年順勢將兩隻手環住他的肩,然後用滿是柔情的眼神望著他。一線月光透過窗牖鋪展開來,那一雙盈盈秋水的眼眸裡,泛著灩灩華光。
“夫人,真的願意嫁給我嗎?”魏頤安凝視著這醉人的眼波,低沉的聲音中含著真切。
夜色迷蒙,昏黃的燭光下,男子的呼吸似乎變得急促。
他飲的那幾口酒分明不烈。
溫熱的鼻息開始貼近紀聽年的臉龐,環住她的手臂不自覺地夾緊,那隻薄唇輕擦過她的麵頰,離她的嘴角越來越近。
紀聽年猛地睜大眼睛,她玩得上頭,突然反應過來好像表現得有點過了?
須得點到即止,否則過猶不及!
一瞬間,那張嬌媚的臉猛地往後閃退,打得魏頤安一個措手不及,差點失去重心。
“夫君,我……我突然肚子有些疼。”紀聽年眨巴著一對無辜的雙眼。
魏頤安眼眸低垂,緩了緩氣息:“肚子疼?要不要請大夫?”
紀聽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不不不不!不用請大夫,夫君莫擔心,不是什麼大事!”
“那你怎麼還穿這麼少?”魏頤安無奈道。
沒一會兒功夫,紀聽年就被他抱到了床上,在被子裡裹得緊緊的。紀聽年使勁兒伸出小手,指著她身上的被子皺眉道:“夫君,你待會兒怎麼睡呀?”
魏頤安微微愣怔,她這是邀他同睡一個被衾的意思?
“當然是再去尋一張被子啦,夫君要自覺一點!”紀聽年神態微凶。
魏頤安連道兩聲好。小仙子著實有點難以捉摸。
被子抱來後,紀聽年爬出被窩,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被子在魏頤安身上纏來纏去。
魏頤安被包得死死的,心道他捆綁犯人都不見得這麼使勁兒。他淺舒了兩口氣道:“夫人這是在防我有不軌之意?”
紀聽年抿了抿嘴,而後瞪圓了雙眸:“夫君把我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我這是怕你冷呢!”
魏頤安:“……”
他竟無法反駁。
是夜,紀聽年興奮得輾轉難眠。
瞧他剛剛一副悶悶不樂的神色,心中定是無語至極,指不定有多嫌棄她的性子呢。她再努力些時日,和離指日可待。
翌日醒來,睜開朦朧的睡眼,魏頤安便看見一個腦袋歪斜著枕在自己胸口,四腳朝天橫占了床榻的一大半,兩人身上的被子都被踹開了。
他起身輕輕將紀聽年挪正,替她把胳膊塞進被子裡,紀聽年扒拉了一下,悠悠轉醒。隻見一張俊朗的男子麵孔橫在眼前,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問道:“你是誰呀?”
魏頤安心裡一陣發涼,氣得躺下,小姑娘忘性倒是挺大。
昨夜的情景迅速在紀聽年腦海中劃過,她反應過來,捂嘴笑得捶床,連忙找補道:“原來是夫君呀!這一大早的,見到夫君俊美絕倫的麵容,我都被驚豔到認不出了!要怪隻能怪夫君麵如冠玉、目若朗星、豐神俊朗、風流韻致……”
她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些詞?還……挺有文采。魏頤安也不甘示弱,對答道:“夫人真是能說會道、妙語連珠、口齒伶俐、出口成章。”
由於剛醒,男子低柔的聲音裡帶有一絲慵懶,聽起來格外舒服。
紀聽年一下子被誇得眼裡直冒星光,困意全消。看來她挑燈夜讀的功夫沒有白下。
說話間,屋外傳來了嘈雜的動靜。兩人掀開床幃,往外一看,隻見紅日滿窗,屋內早被陽光照得透亮。
已然日上三竿了!
兩人倒吸一口氣,大眼瞪小眼。
“是不是還得去見長輩?都這麼晚了,怎麼辦呀。”紀聽年確實睡得挺香。
“無妨,我休沐的日子也經常睡懶覺,大哥他們早就習慣了。”魏頤安撥開被衾,帶頭下床洗漱穿衣。
紀聽年暗暗點頭,原來他也愛睡懶覺,跟她一樣深諳養精蓄銳之道,是個優點。
察覺到屋內的動靜,幾位婢女端來麵盆,敲門而入。
房門大開後,一個胖嘟嘟的身影徑直蹦進來,毫不見外地跑來迎接主人。
魏頤安剛想去撫糖泥的腦袋,就見它一個閃身轉過身子,衝著紀聽年汪汪叫起來,熱情地往她身上黏去。
剛從床邊站起身的紀聽年雙腿一下子軟了下去,癱倒在床上。
糖泥委屈死了,往地上一趴,可憐巴巴地望向魏頤安。
“看我也沒用,仙子跟你還不太熟。”魏頤安輕拍它的腦袋,想起前不久在魚行相見的情景,魏頤安向倒在床上的紀聽年伸出手,彎唇笑道:“夫人怕狗?糖泥從不咬人,也不愛搗亂,還算……文靜。”
紀聽年:“……”
誰家文靜的狗第一次見麵就使勁黏著人,往人肩上埋呀!紀聽年把眉頭狠狠一蹙,聲音卻小心翼翼:“不怕的,不怕的,隻是夫君家的狗好像格外欽慕我的風姿呢,我當然得離遠點,要不然它到時候忘了你這個主人,你還不得被氣死?”
聽她說話還帶著顫音,魏頤安眼中流過笑意:“夫人小瞧我了,我沒有那麼小氣,你若肯抱它,我高興還來不及。”
使不得使不得!紀聽年嚇得不再搭話。
磨蹭了一會兒,二人穿戴齊整,來到侯府的明心堂。
一進廳堂,就有兩道驚歎聲一齊傳來,拖著長長的尾音,轉瞬間充盈滿堂。
紀聽年被驚歎到了,世上竟有如此稚嫩綿長又動聽的聲音?她循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