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 那小胖狗的俊俏主人對仙子暗送秋……(1 / 1)

一整個白天,東市的人將這一幕傳了個遍,幽蘭仙子再一次名聲大噪。

“那幽蘭仙子親臨東市,竟然是為了給小廝們購置生鮮。此等對下人的體恤關切之心,誰能有之?”

“沒想到幽蘭仙子不僅嫻靜靈秀,還對身邊人關懷備至。”

“可不是嗎?聽說連狗都被她吸引住了,那一臉崇敬的樣兒,主人來了都黏著不想走呢!”

“這我可有話說了,我親眼所見,那小胖狗的俊俏主人對仙子暗送秋波!”

日暮,茶坊內華燈初上,茶樓內的交談聲不絕於耳。茶香彌漫,二樓的木簾後有綽綽人影。

崇敬仙子的當事狗此刻正被主人丟在一旁,聽到這些碎語,剛要端起茶盞的主人手一頓,朝狗冷哼一聲。

池風察覺到身邊人不悅的神色,咧著嘴角猜測道:“將軍,那狗不會就是糖泥吧?”

“兒大不中留了。”魏頤安苦笑著搖頭,真沒想到這事他也被迫參與進去了。

池風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忍不住站起身:“那名暗送秋波的男子……”

魏頤安連忙咳嗽了幾聲,再遞給他一個“想好再說”的眼神,止不了池風後麵的話。他敲敲桌沿,如仞的眉峰微微上挑:“這位名聲鵲起的幽蘭仙子是個什麼來頭?”

池風忍笑,也不戳自家將軍的短,將留春宴流傳的事跡一一道來。

魏頤安斟上了一盞酒:“太後?”

“是呀,都知道我們太後娘娘眼裡容不下一根刺,卻對這位郡主讚不絕口、賜花遊街,這可是誰都未有過的恩眷。”池風又忍不住用看八卦的眼神試探問道:“將軍,那個什麼暗送秋波……咳咳,您也見過她了?果真有仙人風采嗎?”

想起那位臉皮不知道厚到哪座山上去了的“仙子”,魏頤安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隨後以酒盞覆麵,掩去了嘴角的一抹嗤笑:“對了,璋王之事可查清楚了?”

池風恢複了嚴肅的神色:“是,璋王前幾日確曾向皇上請旨,求皇上為允賢郡主和您賜婚,可皇上並未答應下旨,而是讓璋王親自上門為女求親。”

魏頤安並沒有絲毫意外,沉聲道:“陛下態度曖昧不明,可能不希望璋王與我魏家有瓜葛,也可能私心想要助力璋王,隻是礙於另一方的勢力,在明麵上做做樣子而已。”

“另一方的勢力……太子?”池風心中已有答案。

當今大祁有三位皇子,太子為陛下長子,居儲君之位長達數十年之久。然而到了今歲,二皇子璋王已頗具威脅儲君位之勢。

魏頤安點點頭:“前年留春宴上我婉拒了太子之女的求親之意,太子沒有成功的事,陛下又如何會明麵上成全璋王?”

“這位允賢郡主是璋王的大女兒,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溫婉嫻淑,這人選一看就是特意奔著您來的,誰人不以為您鐘愛名門淑女?”池風為魏頤安斟上一盞酒。

“這種傳言少不了他璋王的手筆”,魏頤安冷哼一聲:“他未免太看得起我魏家,這種事要圖謀布劃個兩年。”

池風眉頭緊皺:“傳言傳久了,就人人當真了。您這次拒親,可得好好想想理由。”

魏頤安摩挲著酒盞,慢慢啜飲。

都火燒眉毛了,將軍還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池風心裡著急:“實在不成,屬下倒是有一計,趁這幾天還來得及,您趕緊讓大公子悄悄替您去尋一門親。您這樣的相貌和身家,臨時結親不愁找不到人。”

魏頤安笑哼一聲:“為了一個璋王就隨意定下後半生,豈不是太委屈我了?”

池風眉心一跳:“那您是想到更好的辦法了?”

“辦法不需我想,自會有人送來。璋王一動,其他幾方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比如太子,亦或是太後……等等!”魏頤安突然擱下酒盞,聯係到了其中的關節。

太後臨時詔這位郡主入京,還在短短兩日內就讓她名聲大噪,可見事出突然,刻不容緩,為的就是應對接下來璋王的提親。“幽蘭仙子”之名一出,京中貴女短時間內恐怕都不敢跟她爭鋒,遑論璋王之女。聲望高自然民意強,“仙子”般的女子也容不得他魏家拒絕。

短短時間內就布了這場局,太後之計……真是高妙。

“哼,我說糖泥怎麼黏著不走呢,原來是碰上了未來的……”

“將軍,可有什麼發現?快說來聽聽。”見魏頤安獨自思索良久,池風有所不滿。

“‘幽蘭仙子’是太後的手筆,正是為此事籌備。”

想了想其中的關結,池風恍然大悟。

魏頤安敲了敲桌子,目光往遠處望去:“不過,我需要你離京再去一趟留連關,我們安插在其中的人應該有所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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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華宮內,一團細煙從瑞獸香爐中盤旋升起,向窗欞外飄去,靜逐月色華光。藍衣宮女輕輕掩上窗戶,踏入燭光搖曳的內殿。

太後一身素衣端坐在流蘇寒玉床上,半寐著眼睛。

“娘娘,白天裡雲樂郡主去了東市的魚行,安插的人都巧妙地引導了流言,這下郡主的名望可又上了一個台階。”藍衣宮女手執梳篦,輕拂著太後微微泛白的發絲。

“做得好,璋王這幾日蠢蠢欲動,恐怕就要等不急了,時刻探聽著他的動靜,咱們打他個措手不及。”太後閉著眼睛道。

“是,娘娘。”

“璋王野心太大,這幾年攏權納勢,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若他再同魏家聯姻,下一步不就是太子之位了?”太後聲音低淺,卻透出無上的威嚴。

藍衣宮女給太後輕輕按摩頭穴:“您放心吧,我們為雲樂郡主造了這麼多的勢,此舉定能萬無一失。”

太後微睜開雙眼,徐徐道:“到底還是利用了一個無辜的女子,進了魏家,日後也不知是福是禍。”

“從大局來看,這已經算是最好的安排了,您不用太過自責。但願一切能守得雲開見月明。”藍衣宮女挑頭望向窗外的明月。

清風掃蕩開淺淺浮動的雲層,天際展露開瓊瓊月華,如輕紗籠罩在人間。皓月高懸,如玉盤般圓滿無缺。

潺潺月色倒影在遠香院內的小溪間,溪間杯觥人影交錯,月華隨水波上下流轉。

幾人正圍著兩口熱氣騰騰的釜,大煮魚蝦蟹蚌。一旁的小廝們吃得津津有味,互相添酒碰杯。

“幽蘭仙子”終於有機會大展雙手大飽口福,彌補留春宴的遺憾,她的兩腮每時每刻都塞得鼓鼓的。

看著自家郡主這麼好的胃口,早就飽腹的喜眉一邊暗自稱羨,一邊不停給她灌輸汴京城的八卦。

“前年留春宴上的事可轟動了,不知您有沒有聽說過?”

“你彆吊我胃口了,快講快講!”紀聽年鼓著兩腮,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道。

“那天呀,太子之女當眾向魏侯府的二公子魏頤安示好,求嫁的意思可是眾目共瞻。可是魏二公子終究做了不解風情之人,用一番話婉拒了,堵得那位郡主無語凝噎。”

紀聽年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他說了什麼話?”

“臣老氣橫秋,與我相處久了恐會傷了郡主的靈氣。”喜眉故意粗著嗓子。

紀聽年捂嘴笑得停不下來,一時間,小溪上到處都漂浮著她清脆的笑聲。她停下手上的活問道:“那公子是真的老氣橫秋嗎?”

“且聽我細細道來。”喜眉把大蒲扇轉了一圈:“留春宴後,這番可發一噱的話被人們口耳相傳。到了現在,誰人還不知道這位魏二公子鐘愛端莊嫻靜的女子?這可好,不正稱了那些京城淑女們的意嗎?聽說有好些個名門閨秀躍躍欲試,可一到那魏將軍跟前都止步不前了……”喜眉附在紀聽年的耳邊,講得眉飛色舞。

“這是為何?難不成是被那魏二公子的相貌給嚇著了?”紀聽年聽得聚精會神。

“非也非也,據說那魏二公子眉清目秀,儀表堂堂,趕客的並非他的相貌,而是他那副生人勿近的眼神,任誰見了都身上起寒顫。你想啊,要是他都不搭理人家,那人家姑娘可不得尷尬死?”喜眉搖著頭歎了口氣。

“所以說,那位公子老氣橫秋的自稱竟然不是誇大其詞?”紀聽年把自己快要躺下去的身子坐直。

喜眉重重地點了點頭。

“確實不解風情!”紀聽年朝鍋底探頭看去,隻見佳肴越來越少,都快要沉底兒了,她驚得“呀”了一聲:“怎麼感覺買少了?還沒吃夠呢。”

喜眉:“…….”

次日發生了一件轟動全城的大事。

汴京城的街道上鑼鼓喧天。二皇子璋王載著十餘輛馬車的金珍玉寶,一路敲鑼打鼓,繞城三圈後方才作罷,行至目的地魏侯府。

這一番陣仗引得魏侯府門前人前攢動,擠滿了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人。

“拜見璋王殿下,不知殿下今日屈尊寒府,有何指教?”魏大公子魏言庭拱手行禮。

璋王激動地朝魏言庭的肩猛拍一把,大笑道:“大事,大事呀!魏仆射,很快你們魏府與本王就不用這般見外了!”

語罷,就有一位濃妝豔抹的媒婆甩帕上前,神采飛揚地揚聲道:“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貴府中的雲麾將軍魏二公子就是這樣的男子,既有俊逸超然的英姿,又有忠勇不凡的品格,往那裡隨便一站,長身直立,便皎如玉樹臨風前,引的無數女子見之難忘,思之若狂。”

從內府趕到堂前的魏頤安還頂著惺忪的睡眼,一聽這話頭皮發麻,你是誰?我們見過嗎?

媒婆誇張地用帕子抹了抹眼睛:“英武的將軍至今還獨身一人,這豈能不叫天怒人怨?就在人神共憤、怨聲載道之際,奴家承月老之誌,秉月娘之意,發現了一樁大喜姻緣。”

魏言庭請璋王上坐,茶水上齊,禮數儘全。

“魏將軍,這樁姻緣可關乎到您的一生際遇,更與魏侯府日後的榮辱息息相關。”媒婆朝魏頤安欠身行禮,神神秘秘地賣起了關子。

“這樁婚事能助您聚福增輝,萬事亨通,更能助魏家鴻喜雲集,蓬蓽生輝。”

哦,說得還挺動聽的。要不是人選是他璋王的人,他還真有些心癢癢呢。魏頤安嘴角噙起一抹微笑,帶有旁人難以察覺的散漫不羈。

“更重要的是人合,模樣合,身份合,性子合,樣樣兒都合!”媒婆嗓門放大,大得快要刺穿魏頤安的耳膜了。

“若論端莊嫻靜,善良賢淑,全汴京城的千金貴姝,可少有人及得上這名女子。依我看呀,她的性格品貌全沒有一處是不符合您的取向的!你們倆呀,處處合適!”

……是沒有一處合適才對。魏頤安聽累了,找了個凳子坐下。

見魏家兩位公子一時無話,媒婆繼續發力:“若將軍拒了這門親事,恐怕全天下再也沒有這般適合您的姑娘了!而且人家姑娘對您情根深種,無法自拔呢!”

“聽聞將軍曾以性格為由拒過太子之女榮川郡主,今日這位姑娘也是一位郡主。既然性格相合,身份門當戶對,再加上女方親自上門提親,一舉一動皆是誠意,魏家世代忠良,二公子又是義薄雲天之人,這樁親事您斷然不會拒絕的。”媒婆眉開眼笑地試探道。

魏頤安挑眉一笑。瞧瞧,道德綁架的手段都使起來了。

見魏家兩位公子一直沉默不言,璋王使出進一步的招數。他拍了三下手,在外候著的小廝們捧了數百箱金銀珠寶魚貫而入,一時間,堂內被璀璨奪目的光色籠罩著。

這提親禮多得令魏頤安心驚,多到令他感歎:若他魏家是個見錢眼開的,這親事說不定真就成了。

一會兒的工夫門外就聚集了更多的路人,門外看熱鬨的人群引頸眺望。

魏氏兄弟二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若今日真拒婚了,他魏府還不得遭受千夫所指?先是吹捧一番,再使出金銀誘惑,現在又利用民間輿論的作用,璋王還真是謀劃周密。

“這些都是本王對貴府的誠意,本王真心盼望魏二公子能夠笑納。”璋王托起茶甌,邀魏頤安舉杯共飲。

“殿下的心意,末將怎會不領受?”魏頤安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哎呀,小人就知道這樁婚事能成!”媒婆單手舞著帕子,笑得嘴咧到了腮邊:“咱們這位郡主才貌雙絕,有沉魚落雁之容,不愧是璋王殿下的……”

“太後娘娘懿旨到——”一道威嚴的傳令聲打斷了媒婆的話,來得恰到其時。

傳旨公公尖細的嗓音愣是喊出了石破天驚的氣勢,媒婆趕緊識時務地閉上了嘴。

璋王大驚,太後這關鍵時候來攪什麼局?

意料之內的情況如期而至,出手的人果然是太後,兄弟二人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雲麾將軍魏頤安接旨——”

魏頤安跪得甘心樂意,毫不勉強。

“奉皇太後慈諭,茲聞靖南王之女雲樂郡主秉性莊敬,持躬淑慎。柔明絕塵,有清雲之質;靜正垂儀,有幽蘭之風。太後見之甚悅。今有魏侯府雲麾將軍魏頤安赤膽忠心,戰功赫赫,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雲樂郡主待字閨中,與雲麾將軍堪為良配,為成佳人之美,特為二人指婚,擇有司擇良辰完婚。布告四海,鹹使聞之。”

璋王一下子遭到了五雷轟頂,臉色變得鈍青。他算計了兩年之久,各方都安頓完備,原以為萬無一失,可怎會想到一向清靜自守的太後會臨插一腳?

雲樂郡主?就是昨天在民間多了點聲響的“幽蘭仙子”?他原以為是個不足以在意的小嘍囉,沒想到太後這麼快就用她出牌了,她太後可真是好手段啊!

“臣接旨,謝皇太後恩典。”魏頤安乾脆利落地伸手接旨。其實他娶誰都無所謂,不讓他魏家與皇室聯姻就好。

璋王氣得口不成言,正欲出言發泄,傳旨公公趕緊堵住他的嘴:“沒想到殿下您早有撮合雲樂郡主和魏將軍的想法,而且還不辭辛勞地請了媒婆過來,為二人備上了成親禮。您與太後娘娘果真是心意相通呀!不枉您能想到讓兩人結親,這雲樂郡主剛來京城就在留春宴上一宴成名,被民間冠上了“幽蘭仙子”的名號,不僅如此,她還有體恤下人的和善之心,親自為下人們蒞臨市集,以至於連狗都慧眼識珠,想要一親仙澤。試問這京城千金還有誰能比得過她的風儀?”

璋王:“……”

狗的主人魏頤安:“……”

他家狗可真是幫了他個好忙呢。

魏言庭恭敬地朝璋王拱手道:“多謝殿下特意為家弟送來的賀禮,來日成婚禮上必邀殿下,以謝殿下牽線之恩。”

璋王看著自己帶來的滿堂珠寶,氣得連呼了幾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