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過後,白微從囚牢裡被放了出來,安排了新的住處。
新的住處在墨辭住處的一個偏殿,偏殿被設置了屏障,有人看管著。平日裡白微是出不去的,除了墨辭臨召他的時候。
不過儘管住的很近,搬進住處後的幾日裡墨辭卻並沒有召見他。大多時候白微都見不到他,也聽不見他的消息。
偏殿裡,一派冷冷清清的樣子。
又幾日,就在白微以為自己已經被遺忘掉的時候,墨辭召見了他。白微被帶到墨辭的麵前,大殿上,他的眉目依舊淡漠。
僅僅是過了幾日,再見到他,卻彆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墨辭的神色冷淡,沒有抬眼看他。他的周圍有幾名濃妝豔抹的女子,正殷勤諂媚的給他剝著葡萄。
用餘光瞥了白微一眼,墨辭很配合的低頭含住那送過來的晶瑩剔透的葡萄。
他眼角略帶笑意,看著白微的眼神有一絲輕佻,卻沒有開口。
一旁的侍女們要替他斟茶,墨辭抬眸,望著白微,聲音淡淡:“讓他來吧”
侍女們立刻便懂了他的意思,也都放下了茶具。
“尊上讓你給他斟茶”侍女交代白微。
白微走上案前,跪坐在木板上,拿起茶具替墨辭斟茶。他的麵容淡淡,沒什麼表情。
茶壺裡的水傾倒進茶杯,白微將倒好的茶遞到墨辭的麵前。
墨辭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小口,故意皺了皺眉頭,扮做不滿意的樣子道:“太燙了”
他將那杯茶水放在案台上,又抬眸去看白微此刻的表情。
白微的麵容依舊像是沒有什麼波動,他端起那杯茶,放在自己的麵前,輕輕對著茶水中的熱氣吹了起來。
白微的眼神有些空無一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感受到茶水漸漸冷卻了下來,他又將那杯茶重新遞到了墨辭的麵前。
墨辭凝視了麵前的茶杯片刻,接了過去。他緩緩抿了一小口,隨即又好像是故意找茬一般搖了搖頭:“太涼了”
他輕視的看著白微:“師尊難道就是這樣伺候人的嗎?”
墨辭將茶杯中的茶水隨意的倒在了案盤裡,神情淡漠:“拿下去,重新再斟一壺”
一旁的侍女們看著白微出醜,大有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樣子,都不禁輕聲掩麵笑了起來。
隻是,即使這樣說了,白微的神色也依舊沒有多大的變化,就像是一汪冷泉。
“是”他淡聲回應著。
墨辭看著他的眼神卻充滿了嘲弄:“師尊?都這樣了,您怎麼還不生氣呢?師尊難道看不出來我是故意針對師尊嗎?也對,師尊一直以來都是那麼大度,想必這點小事也不會跟我斤斤計較”
白微的眉頭輕微的皺了起來,即使他想要忽略墨辭對他說的那些話,卻還是不能視而不見,內心也還是會出現波動。
白微輕咬著下唇,端起桌麵上的案盤,準備重新去裝一壺茶水。
墨辭這時候嘴角噙著笑意,饒有趣味的看著白微:“罷了,我也不能拿師尊不擅長的事情來和旁人相比較不是?”
墨辭抬了抬手,示意身旁的侍女們:“將這茶案送下去吧,另外,將無憂間最好的瑤琴送上來”
“是,魔尊大人”侍女們於是紛紛退下。
不多時,侍女們就送上來了一把精致無比的瑤琴。
白微被指意坐在大殿一側的椅榻上,那張瑤琴被端放在桌案上。
低眉看著麵前的瑤琴,白微的思緒卻不經被勾了起來。
上一次撫琴彈曲是什麼時候了?好像也沒有很久,可那時與現在的光景卻全然不同。那個時候,他的阿橋依然是那麼愛笑。
這一回首,當真是讓人感覺此去經年了。
“師尊,請吧”墨辭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穿過。
白微的思緒被拉回,輕輕抬起手,緩緩撥動著琴弦。他沒有想那麼多,隻是彈起了平日裡他最長彈的那首曲子。
琴聲典雅,含蓄內斂,如梅香肆溢,與大殿幽暗的氛圍格格不入。好像這種樂聲就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似的。
彈了不多時,墨辭卻好像已經有了一些不耐煩的樣子了。
他輕撫額頭,閉著眼睛搖了搖頭:“師尊的琴音還真是寡淡無趣啊”
他輕輕睜開眼睛,玩弄般的盯著白微看:“不如,讓我們魔界的樂師和歌姬上來教教您,如何?”
墨辭拍了拍手,聲音裡有一絲玩味:“請樂師,歌姬上來”
“是,尊上”侍女們恭敬的答道。
一轉眼,一位抱著琵琶,容貌豔麗的女人便被請到殿上來了。
那女子坐於白微的對麵,她的神態嫵媚多情,嬌羞透人。
她的指間輕輕撥弄琴弦,琵琶聲起,若花底鶯語,若月下凝泉。嫋嫋輕如煙,纏纏繞耳綿。
隨著曲子聲色漸起,那女子丹唇輕啟,彈唱起來,用的是繞人心魂的婆娑軟語。
可是沒多久,白微便發現了問題所在。那女子所唱之詞,並非什麼清心的雅詞,而是汙言穢語的淫詞豔曲。
女子的聲音在大殿之中回響,咿咿呀呀地唱著。
那唱詞太過直白,實在是不堪入耳。白微立刻明白,這是墨辭在羞辱他。
此刻,他隻想裝作什麼都聽不見。他的手心卻一直不自覺的緊握,眉頭也皺了起來。
一曲完罷,墨辭示意那女子退下。
他眼神中帶著戲謔的笑:“師尊覺得,剛才那時首曲子唱的如何?”
白微沒有回答,隻是他緊鎖的眉頭卻出賣了他。
“也對,師尊向來冰清玉潔,想必是不會喜歡那種傷風敗俗的曲子。不過,我倒是很喜歡呢…”
墨辭的聲音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繼續道:“師尊向來記性極好,尋常的東西聽過一遍便能清清楚楚的記下來了。像這種曲子,對師尊來說可是再簡單不過了。不如…師尊也彈一便剛才的曲子來討我歡心如何?”
白微的眉頭皺的更深了,艱難道:“……自古以來,瑤琴都是樂中君子,從來沒有用來彈弄……”
“彈弄什麼?”墨辭繞有興味的追問。
“……墨辭……彆再玩弄我了……”白微抬眸,對上墨辭的雙眼,神色裡有了一絲祈求的意味。
“師尊,您今日若是不彈,那些還在牢房裡的仙君們,可都要受苦了啊!師尊,您不會置他們不顧吧?”
墨辭威脅著,聲色淡漠:“師尊,請吧”
白微看著麵前的瑤琴,艱難地撥弄著琴弦。回想著剛才的曲調,心神愈發不寧起來。他說服不了自己玷汙自己的心愛之物,可是,又無法棄天界的人不顧。
他隻好折中想了個辦法,於是用儘力氣將那琴弦弄斷了。看著那斷掉的琴弦,白微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墨辭看著白微故意弄斷了琴弦,神色明顯不悅了起來:“師尊還真是,讓人敗興啊!”
白微沒有回應,依舊低著頭,默默無言。
墨辭卻隨即輕笑了起來:“隻是這樣師尊就受不了嗎?可惜,還會有比這更好玩的事情等著師尊呢!今日的話,就當是給師尊提個醒了。”
墨辭麵帶笑意,用最溫柔的語氣,卻說著最惡毒的話語:“師尊,今後的日子,隻會比今日的難熬,對你的羞辱,也隻會隻增不減”
白微望著麵前的瑤琴漸漸失神。即使用著一模一樣的聲音,即使相貌彆無二致,那話語的內容怎麼也無法與記憶中的那個人聯係在一起。
他有些恍神地撫摸了那斷掉的琴弦,隻覺得心臟的地方隱隱作痛著。
“送他回去”墨辭的聲音冷的沒有溫度。
侍女們齊聲回應,將白微送回了偏殿。
那日過後,白微以為會和往常一樣,墨辭要隔很多天才會再次想起他。
卻沒想到,第二日的戌時,墨辭又再次派人召見了他。
他不知道他這次又有了什麼新的主意,但白微已經不再奢求墨辭能回心轉意了。
他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這一切,隻是一場報複罷了。
夜色朦朧,侍女們提著燈籠,白微跟著她們的方向,來到了一間陌生的屋子。
屋內陳設古樸簡約,走進屋內深處,前麵出現了一張紅梅古畫屏風。
“尊上交代了,讓你伺候他沐浴”侍女們示意他進去後,便調轉了方向退下了。
白微躊躇著,猶疑不定地停在了屏風前。
“進來吧”一道磁性的聲音響起,不徐不緩,威懾力卻讓人不容置疑。
白微慢步走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很大的一片浴池。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朦朧的背影。
墨辭正背靠在水池一邊,他的雙肩裸露著。
屋內點著蠟燭,紅色的紗布從房梁上落下,燭影搖曳。
霧氣漫布,氣氛有些迷離。
白微腳步輕輕的走到了墨辭的身後,遲疑的半跪著拿起了池水旁的葫蘆水舀,從浴池裡舀起溫泉,慢慢地淋在墨辭的肩上。
空氣裡布滿溫熱的霧氣,隻有水花落下的聲音,沒有人開口,一時間有些安靜。
白微就這樣繼續淋著,墨辭卻在他將水舀到自己肩上時,握住了白微的手腕。
“下來陪我一起洗”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白微的耳邊響起,讓他的內心瞬間波濤洶湧。
墨辭語氣有一絲輕佻,說出的話讓人窘迫不已。
墨辭見他半天沒有答話,調笑道:“怎麼?害羞了?師尊又不是第一次和我坦誠相見了。
師尊之前與我肌膚相親的過往可是還曆曆在目呢,怎麼,還會害羞呢?”
白微沒有料想到墨辭會拿這件事情來戲弄他,麵容已經有了一絲震驚和慍怒。
他的身體僵在一旁,沒有回應墨辭。
墨辭倒也不在乎他的反應,徑直把他拉下浴池。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白微落入了水中。
墨辭擒住白微的雙手,順勢將他推到水池的邊緣。
他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白微,嘴角帶著戲謔的笑容:“師尊這麼容易害羞,和我做那種事的時候是不是羞也要羞死了”
白微窘迫不堪,麵紅耳赤,有些慍怒地皺著眉頭:“……你……簡直不知……”
還沒等白微說完,墨辭便玩味地笑了起來:“不知什麼,不知羞?師尊怎麼罵人也這般無趣啊”
墨辭湊到白微麵前,離他更近了,盯著白微麵紅耳赤的麵容頗有興致地道:“我教師尊罵人好了。師尊,像我這樣的,應該要罵荒淫無恥才對。你說是不是呢,嗯?師尊?”
墨辭感受到他僵住的身體,還有抵觸的情緒,嘲弄道:“師尊,你應該感謝我。若不是我的話,像您這樣清心寡欲的人,是不是品嘗不到這雲雨之趣了”
白微低眉,避過墨辭的凝視,心冷道:“我應該感謝你嗎?……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當初,從來都沒有……遇見你……不管是在與君山,還是在碧落泉,我都希望,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白微的眼眶發紅,盯著墨辭的麵容一字一句道:“我很後悔……我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讓你魂飛魄散,為什麼讓你有機會再重回於世繼續禍害世間!”
“白微!”
墨辭被他的話刺痛和激怒了,瞬間掐住了白微的脖子,眼神變得陰鷙狠戾。
白微被他掐的喘不過氣來,卻依舊麵帶笑容。
墨辭看著那刺眼的笑容,鬆開了他的脖頸,冷鷙的盯著他問:“你笑什麼?”
白微被鬆開後,好一陣咳嗽。他俯首低眉冷著聲音,麵容極淡:“我隻是笑,玩弄感情的無心之人也會被人激怒……”
墨辭嘲諷道:“嗬嗬,無心之人?那我便讓你感受一下!什麼叫做無心之人”
下一秒,墨辭擒住白微的雙腕,將他禁錮住,雙唇貼在了白微的唇上,粗暴的咬食著。
白微想要掙脫他的禁錮,卻依舊是徒勞。轉眼間,白微的唇瓣已經被咬食地浸出了血。
白微用力推開他,朝著另一端的岸邊逃去。
“想走?”
墨辭眼見他要走,立刻追了上去,抓住了他的左臂,把他往後拉,力氣大的驚人。
白微重心不穩,整個人朝後重重地跌入了水池中,水花撲閃在半空中。
墨辭將他整個人拖起來,從身後緊緊環抱禁錮著白微,一股憤怒串上心頭。
“白微!就算你再怎麼討厭我,也還是逃不出我的掌心,你能怎麼辦呢?”
墨辭與白微的軀體緊挨著,白微的衣衫被水浸濕,能感受到他向自己慢慢壓迫過來。
墨辭將白微禁錮到浴池的邊緣,沒有一點憐惜地啃食著白微的唇瓣,沒有溫存,隻剩下野蠻。
白微被他咬的呼痛,皺著眉央求道:“墨辭……停下來吧……”
墨辭並不理會白微的乞求,而是更加粗暴的方式回應他。
“對你來說,我算什麼呢,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白微苦笑著,聲音有些嗚咽:“你費儘心思來到我的身邊,騙取我的信任。現在你想要的全部都已經得到了,為什麼還是不放過我,還是要折磨我……”
墨辭看著他這個樣子,頓時覺得簡直可笑至極。
他痛恨地審視著白微:“怎麼?是不是覺得心很痛……真好……一千年前,我跟你也有一樣的感覺”
墨辭想,他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
他這一千年以來,每日每夜,無時無刻不在恨著他。
那個曾經救贖過他的人,最後,卻又親手將他推入了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