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沒錯,就是公主。(1 / 1)

蘭因絮果 姀顏 4549 字 10個月前

夢境中,蘭曦看見世子終於回歸蒼茫草原,她發自內心地為他感到歡喜。

世子離開酆都了,卻未將她一起帶走。她不肯放棄,一直追在他身後。

追的很累,直到筋疲力儘地摔倒在地。她摔進一片血泊,恐懼地翻過身來,卻見一把匕首突如其來地刺向她。她猛然驚醒,喘息地看向四周,所見一切卻都很陌生。

守候的宮人驚喜喊道:“公主殿下醒了,快,速速稟告王後。”

驚疑未定的蘭曦想要起身,剛一直起身子,就被各種眩暈惡心的感覺侵襲。她趴在床頭想要嘔吐,卻又生生忍住。醒來便想起了如今的處境,可不是能嬌氣的時候。

昏迷前,隱約記得有一位女官解了她的危機。那現如今呢?

呂嬌月是第二位異姓王之女,本該是縣主的她,因太後的緣故被抬為郡主。那王後會因她是謹世子的侍女而主持公道麼?

她閉了閉眼,平複紛亂的思緒。世子說過,處於不利的境地,冷靜的頭腦才能帶來更好的結果。她搭在床沿冰冷的右手忽而被一隻帶有溫度手握住。

她眼皮微微一跳,睜開眼。床旁坐著一位素雅宮裝的清麗婦人,正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婦人眼眶中布滿血絲,卻滿眼飽含慈愛地看著她。

蘭曦有些訝異,已做了十八年孤兒的她,還從未被長輩這般看待。溫暖的手心讓她把想問的話堵在喉間,忍不住輕輕地回握了一下。

感受到回握,清麗婦人泣不成聲地抱住了蘭曦。蘭曦茫然地眨了眨眼,輕聲道:“夫人,您是怎麼了?”

婦人雙肩製止不住地顫抖,暗啞道:“我……我丟失了唯一的女兒,失去了整整十三年零十一個月。”

聞言,蘭曦心下暗歎,欲開口安慰幾句,卻聽一旁有人喚了聲“曦兒”。她轉頭看去,那人被床幔遮擋住了身影,隻見一角衣袍。待她仔細看去,不由得一怔。

玄色的衣袍,金色的繡線,繡上的圖案是……龍。反應過來的她,當即將抱著她的清麗婦人輕推至一旁,打算赤腳下床行禮。

豈料婦人見狀,竟直接握住她的赤足,焦急道:“曦兒,這是做什麼,你現下還發著熱,怎能赤足下地!快躺下。”

不欲與她爭論的蘭曦,低頭見那玄色衣袍已至跟前,她驚的瞬間放大了瞳孔。當機立斷地收回雙足,直接跪於床邊,低頭道:“參見陛下,陛下萬福萬安。”

低著頭的蘭曦心臟狂跳到了極點,雖然不知她一個小小奴婢何德何能竟驚動了這宣王朝至高無上的君王,但此刻的她已然做好了準備,迎接一個宣判她生死的結果。

室內實在太安靜了。她指尖泛白,甚至雙臂都開始顫抖,幾次呼吸的時間都覺得格外漫長。可她卻並未等來宣判,而是等來一個同樣帶有溫度的掌心。寬闊的手掌在她發頂輕撫,那一刻她忽然很想哭。

沉穩有力的聲音響起,夾雜著一絲輕易察覺不到的顫抖:“朕的珍寶,你已回歸天家,往後此生都無需再感惶恐不安。朕向你承諾,從此天下再無一人敢欺你,若有,朕必誅之。”

眼眶中蓄了已久的眼淚終於掉落,蘭曦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宣王朝堂堂君王與王後,在她床前卻隻是簪發身著常服,坐在床邊溫聲細語地安撫著她的惶恐不安,讓她幻想已久的父母在這一刻得到了具象化。

原來這就是家的感覺!那麼,死去的宣蘭曦,今後就由我代替你,活下去。

漆黑的夜空烏雲蔽月。厚重的雲層中突然裂出一道縫隙,耀目的月光照射了出來。而後烏雲逐漸退散,整個夜空猶如被洗過一般,清朗星耀、弦月清華。

此時正打算入睡的沐易被天命一派的聖物——天命石所產生的異動吸引。他打開機關盒,隻見原本擁有多個棱角,漆黑如墨玉般的天命石,此時竟猶如通體透明的玉石一般,散發著幽幽的熒光。

他當即掀簾而出,抬頭看向外麵的星象。紫薇十四甲級之一的主星——天相星已入主位。他歎息一聲,輕聲道:“命中注定避無可避,看來拜師禮要在天樞城舉行了。”

翌日,蘭曦昏昏沉沉地醒來,她坐起身打量著室內。所有的擺件,不論是擺放的位置還是質地都極其考究。其精致奢華,便是世子的寢房也難以及其一二。

蘭曦摸了摸耳後,想起昨晚王後所說的話。這耳後的三顆紅痣是自打她出生起就有的胎記,知曉此事的人寥寥無幾。

而她的容貌與陛下長的足有五成相似,誰看了都得承認她就是當今陛下唯一的公主。如此鮮明的特征被指出,倒是讓她逐漸安下心來,開始接受這件猶如天賜福澤般的事。

她輕聲下床,未驚動守夜的宮女。走到木窗邊,撐起叉竿看向窗外。外麵的景象令她驚歎,此處真的不愧是象征巍巍皇權的天樞城。看近處的庭院,一步一景,渾然天成;看遠處的宮殿,瓊樓玉宇,巧妙絕倫。

當視線掠過角落裡一株不起眼的梔子樹時,她的心跳陡然快了幾分。

站於窗邊的她,雙手相握,虔誠禱告:“祈求上蒼,護佑世子,平安順遂,儘早歸來。”

正在熟睡的宮女被一陣冷風吹醒,模糊地睜開眼,見一身寢衣的公主殿下竟站於窗口吹著冷風,她頓時被嚇醒。

宮女連忙取過一旁架子上的狐氅,快步走到公主身邊為其披上,焦急道:“公主殿下,太醫囑咐過您萬不可再受寒”。係完狐氅,宮女趕忙將木窗關上。

蘭曦倒沒覺著冷,見宮女如此緊張,便開口道:“你且寬心,我未曾受寒。”接著問道:“你可知我剛來此地時昏睡了多久?”

宮女低頭回道:“回公主,您剛來時昏睡了足足十二個時辰。太醫說您初來葵水,氣血不足,又感染風寒,須得仔細調養。您昏睡時期間,王後一直不眠不休地守著您,喂藥,拭汗都是親力親為的。”

聞言,蘭曦回想起昨晚被緊緊握住的溫度,心下滾燙。

這時,有一太監入內稟告,道:“啟稟公主,陛下與王後已至殿門外,怕您尚未晨起,所以特派奴才先行探看。”話剛說完,一身朝服的帝王與端莊典雅的帝後就已踏入寢房。

蘭曦轉身看去。今日的王後,穿著一身繁複莊重的鳳袍,頭戴一頂流光溢彩的鳳冠,行走時儀態萬千。她愣愣地看著,有些難以將昨夜舉止自然隨意的母後與今日儘現天家風範的王後聯係起來。

她躊躇了一會兒,雖然還是很難適應現在的身份。但她還是試著行禮,生澀地開口道:“父皇、母後萬福萬安。”

蘭曦此舉,讓君王與王後不約而同地止步。身披狐氅的蘭曦烏發儘散、素顏淡雅,身子單薄的讓人擔憂。光是站在他們麵前,都讓他們感到心疼。

失而複得的女兒,如此懂事乖巧地給他們請安。王後忍不住將禮儀拋之腦後,幾步上前將蘭曦抱入懷中,道:“乖囡囡,你大病初愈,不用行禮。”

君王負手,跟隨其後道:“對,孤也命囡囡,未痊愈前不得行禮。”

虛歲十五的蘭曦,此時看向他們還需抬頭。可這種身高的差距卻給足了她安全感,她發自內心地感到滿足與歡欣。

她仰起臉笑的純粹,道:“謝父王、母後,女兒會很快痊愈,不讓你們心憂。”

王後牽起蘭曦的手在水池旁的窗邊坐下,宮人們利落擺上的各色美食,鋪滿了整桌。

君王坐於主位,率先舀起一勺鹿肉丸子放於蘭曦碗內,道:“吾兒太清瘦了些,要多進食些滋補之物才行。”

蘭曦笑的甜美,道:“謝父王。”她夾起丸子咬了一口,隻覺這鹿肉丸子彈牙爽口,鮮美緊實,確實不錯。隻是清早起來吃此物未免覺得有些油膩。

王後身旁立著的女官,不知是否猜到了她的心思,將一碗清甜的粥品推送至她跟前,道:“公主殿下不妨先進些粥食墊墊。您自小便喜歡在晨起後先喝上些甜粥的,王後一直都記著。今日寅時王後就已起身,在鳳儀宮的小廚房親自烹煮您以前最愛喝的甜粥。”

眼前這碗品相上佳的甜粥,讓蘭曦覺得鼻頭有些發酸。她舀起一勺,細細品味。帶著些許哽咽笑道:“母後,這是我喝過最好的甜粥了。”

帶著溫柔笑意的王後,伸手為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道:“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口味與幼時的你自是不太相同。若是喜歡就多進些,不喜歡亦不用勉強,在母後這兒你的喜好才是最緊要的。”

眼中隱約帶著淚光的蘭曦,輕聲道:“我是真的,很喜歡。”

王後心疼不已地拿起帕子輕拭蘭曦的眼角,柔聲道:“傻孩子,以後隻要你想,隨時都能吃到母後熬的甜粥。”

放下帕子後,王後手指輕揮示意女官上前,道:“這是挽懷,自小伴我一起長大。當日,囡囡你陷入危難,便是她無意間在冷宮撞破,太後身邊的太監四喜行凶,這才拿著我的令牌去救下了你。想來那日真是上蒼垂憐,我一見你,便覺得你就該是我的女兒。”

提起此事,天盛帝方才心中滿腔的憐愛瞬間化為了怒火,冷哼一聲,道:“此事,朕本欲追究到底。可朕的好母後倒真是會推卸,稱此事全是呂仕韋的女兒串通太監所為,她毫不知情。”

說完,天盛帝收斂了些冷硬,道:“曦兒,你放心,父王絕不讓你受委屈。那呂嬌月已被朕罷黜郡主及縣主頭銜,沒收所有封地食邑,在王府靜思己過。無召,不得出府半步。”

聞言,蘭曦倒並未覺得驚訝。呂嬌月的父親呂仕韋,乃是宣王朝建立以來第二位異性王,若呂嬌月不是其唯一的嫡女,父王應當不止是如此處置。不過,“無召,不得出府半步”這道旨意,怕是讓呂嬌月在王府與幽禁無異。

她之所以對朝堂關係如此明了,皆是世子在閒暇時與她討論時事得知。雖然與一個小小侍女討論朝局這件事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她家世子就是這般。他行事從不循規蹈矩,亦不在乎世俗眼光,且從不解釋緣由。

瓷白的碗裡又多了一片鮮嫩的魚肉,蘭曦回過神,轉頭看向她的父王。

今日的君王穿著的是最象征王權的龍袍。金絲銀線交織,宛如烈日下的繁星,閃耀著無儘的光輝。精致的雲紋和龍圖騰,傲視著世間的一切。王冠處鑲嵌的寶石,猶如夜空中的星辰,照亮君王的尊貴與威嚴。

她忍不住問道:“父王母後今日如此莊重,是有何事麼?”

聞言,王後放下玉筷,道:“怕你用不好早飯,本想等你用完,再說與你的。”

“今早欽天監第一個入宮,前來稟報。說昨晚紫薇十四甲級之一的主星——天相星入了主位,乃是上上之喜。後得知,原是我兒回歸天家。便上諫你父王昭告天下之事宜早不宜遲,今日便是個極好日子。於是你父王當即就命欽天監和禮部尚書全權負責此事,今日便行冊封大典,向整個宣王朝昭告天家王女的歸來。”

“隻是”,王後微頓,歎了一口氣道“不知你的王兄能否趕上你的冊封大禮。”

天盛帝接過話茬,道:“此事怪朕,若早知有此等喜事,說什麼也不會派他外出。”

蘭曦想了想,父王母後口中的王兄,應該就是那位溫恭賢良的太子殿下吧。據說他容貌清雅端正,性情謙和,是難得的君子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