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9.16天氣晴

“今天是林星星的生日，爸爸不記得，媽媽不記得，沒有人記得。

但林星星記得。

林星星怎麼過呢？林星星也不知道。

陪星星過吧。”

放學鈴響，林星星合上日記本看了一眼窗外昏昏沉沉的天，畢竟是殺千刀的學校，摧殘起祖國的花朵毫不手軟，晚自習十點半才放，此時已經入夜。

月亮不亮，星星也不閃和被關在學校裡的人一樣，寂靜無聲。

學生們拎包回家走廊上聲音嘈雜充“一會吃點什麼？”“你的x算的等於多少？”“那個電阻簡直離譜……”等等，各式各樣的話題交錯。

林星星慢吞吞地收拾著書包，想著【還好沒學物理，聽起來就要命，數學也要命，最討厭數學了。】

“她怎麼每次都這麼慢。”一個路過的女生和她的同伴嘀咕了一句。

“哎呀你管人家呢，慢不慢又不妨礙你走路。”她的同伴拉著她走出了教室，林星星才終於收拾好了書包，發了會呆後起身，準備走去老太太開的蛋糕店裡買一個小蛋糕，給自己過一個十七歲生日。

她知道剛剛經過的兩個女生是在說自己，但並不太在意，就像她不知道對方是誰，對方對她的印象也僅限於“做事慢。”

計較什麼呢，都不重要，生命裡的過路人而已。

有很多人覺得林星星很怪，安靜，遲鈍，從不社交，像慢半拍的布娃娃，而在林星星的眼裡，她的人生就是如此。

那些每天都熱衷於各種談論，批判，評頭論足的人在她看來簡直像怪物一樣。

躲遠點好。

遲鈍的林星星終於走出了校門，在十字路口的拐角猶豫著該走向哪邊。

蛋糕店是在右邊還是在左邊來著？

她原地遲疑了一分鐘，最後決定跟著感覺走，邁向了左邊。

她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但她賭對了。

沿著小巷子走了一段路後，林星星看到了那間熟悉的小店鋪。昏黃的燈光亮著，牆壁上爬滿青苔，沒有像其他店一樣亮著的彩色燈牌，門口擺著的小黑板上寫著幾個粉筆字。

“外婆蛋糕店。”

這家店已經很多個年頭了，和他的老板一樣，年邁又溫柔。

“姑娘要點什麼？”老太太裹著圍裙看到林欣欣走進來，對她露出笑臉，眼睛一彎，眼角的皺紋刻得很深。

既然是外婆蛋糕店的老板，那就叫她外婆吧。林星星想。

“要一個小蛋糕。”她伸出一根食指，認真地說“最便宜的。”

外婆點了點頭，給他指左邊的櫃台“草莓，芒果，香草都是五塊錢一個，姑娘看看要哪一個？”

林星星透過玻璃看到裡麵的小蛋糕，大約半個手掌大小包裹在白色的奶油裡，頂層撒著不同顏色的糖霜。

綠色的香草味一下就吸引了她，林星星果斷選擇香草味，付款出門前聽到外婆問“：姑娘今天過生日嗎？”

她點了點頭，外婆笑著往他手裡塞了一把糖果，在她愣住的時候，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佝僂的老人把手放到她頭頂顯得有些吃力，林星星下意識彎下身子，聽到外婆說

“多吃點飯呐，小姑娘都瘦成什麼樣了？”

林星星遲疑的點了點頭，離開時，外婆在門口和她告彆，老人的言語總是絮絮叨叨“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路上小心車……”

林星星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想“外婆都是這樣的嗎？”

如果外婆還在的話，也許是吧。

外婆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對外婆的印象幾乎約等於沒有，隻記得在那場葬禮上，外邊有很多人哭，鑼鼓和嗩呐聲很響，而她一個人待在家裡，隻知道不用去學校了，很開心。

再長大一點兒，她的記憶變成了葬禮的前幾天，她與外婆見到的最後一麵，那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探望，媽媽卻顯得有些悲傷，外婆見到林星星的第一眼就抱住了她，手勁大的完全不像一個病重而滄桑的女人。

外婆的手臂瘦極了，凸出的骨頭印在林星星的後背上，她覺得痛，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掙開，外婆也一直不肯鬆手，過了好久，她才聽到外婆說“星星啊，要一直健健康康的……”

記憶戛然而止，這似乎就是她腦海裡有關外婆的一切。

路燈在漆黑的夜裡亮著，又像隨時會熄滅。林星星發現自己快要到家了，於是停住了腳步，思考下一步的去處。

她一點都不想回家，因為家裡什麼也沒有，隻有冷冰冰的現實告訴她，“沒有人記得你。”介於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不想麵對這個。

林星星拐進了另一個巷口，這是一個很深的死胡同，末尾堆積著一大片不知道是廢棄還是待用的水泥磚，林星星毫不猶豫的往上一坐，拆開了小蛋糕的包裝。

這時候她才發現袋子裡還有一根過生日用的小蠟燭和一小盒火柴。

外婆怎麼能這麼好啊？林星星笑了笑，莫名鼻尖發酸，她將火柴劃過盒子邊緣，點燃了這根17歲的生日蠟燭。

燭光映照在臉上，好像比路燈要亮一點，林星星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擺出虔誠的姿勢……然後卡殼了。

有什麼願望可以許？

林星星睜開眼，腦子裡一片空白，平日裡憧憬的想要的東西，好像忽然消失了，她餘光撇到一閃而逝的光點。

對了，星星，要是有流星就好了，她還沒看過流星呢。

一陣風吹來，燃到一半的蠟燭，搖搖晃晃的熄滅了。

林星星把蠟燭拔掉，咬了一口小蛋糕，清甜的香草味充斥口腔和嗅覺，她滿足的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氣，準備咬下第二口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人聲。

“好難過呀——好難過－”

？

林星星四下望了望，並沒有人影，難道是她幻聽了？

“好難過過過過過過過過過過……”這聲音空靈悠揚，像隔得很遠，但又異常清晰，而且很響。

林星星突然發現這個聲音並不來自附近，甚至可能不是她耳朵聽到的，因為這麼深的巷子裡，居然沒有回音。

“難過什麼？”那聲音還在堅持，很難過。林欣欣有點被吵到了

“隻剩我沒有完成業績了。”這句話的語氣讓林星星瞬間腦補出了一個委屈巴巴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撅著嘴抱怨。

“什麼業績？”

“我們星星的業務啊，拯救不快樂的小孩。”

“星星的業務？”林星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對啊，我是雙子座第21顆行星，白宿。”

好離譜，林星星又咬了一口蛋糕，沉思著，原來她已經精神失常到產生幻聽的地步了嗎？

“小屁孩，你看著就很不快樂耶，要不你來做我的業主吧？”幻聽還在繼續，林星星決定不搭理他，看著手裡隻剩一半多點蛋糕，有點肉疼。

【我不才咬了兩口嗎？怎麼就快沒了？】

即使沒有得到答複，那道聲音仍自顧自的說著“就這麼定啦！以後你就是我的業主了，你叫什麼名字？”

“林星星。”

“誒，這麼巧？我也是星星。”

【是啊，真巧。】林星星在心底默念【如果在生日這天卻成精神病的話，是不是不太妙啊？】

“對了，你抬頭。”

嗯？林星星停下自己小口啃蛋糕的動作，抬起頭。

“看天空。”

她將視線投向夜空，月亮依然彎彎的掛在樹梢上，星星隻有零落的幾顆，一切都和剛才沒有分彆。

看什麼呢？夜幕黑的不怎麼純粹，微微泛著紫，林星星發現有顆星星忽然閃了一下，明亮又耀眼，她好像突然理解了小學作文裡常寫的那句話

“天上的星星眨眼睛。”

【是在對我眨眼睛嗎？】那顆星星突然就奪走了林星星的全部注意力，但是下一秒，星星就消失了。

流星的劃落似乎真的是轉瞬即逝的事情，快到林星星隻來得及捕捉它，泛著光的軌跡，然後一切恢複原狀，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

林星星愣了愣，沒有分清那到底是幻覺還是真的流星，但那幅畫麵永恒的刻進了她的腦海裡。

【真幸運呢】她想。生日蛋糕還剩一點，生日願望竟然已經實現了。林星星把剩下的蛋糕吃完，拎著袋子走出了巷口。

“生日快樂。”星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