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後走了約莫一刻鐘便看到了城門,城門上寫著溪首郡三個大字。
“戴上。”風長贏將一頂冪蘺遞給沈辭安,未曾婚配的男子出門在外需頭戴冪蘺遮住麵容。
沈辭安配合地戴上冪蘺,黑色薄紗從頭頂延至腳踝,豔冶的容顏若隱若現。
林聽撲棱著翅膀飛到沈辭安頭頂,冪蘺寬大可容她躺在上麵,比風長贏的肩膀舒服許多。
她躺倒在冪蘺上解放雙腿,認真地完成風長贏下發的任務,快速記錄著腦海裡的一切。
沈辭安覺得頭上一沉,他看向風長贏,風長贏默許了小麻雀的舉動,他隻能忍著。
進入人間界之前風長贏就準備好了一切,她將自己和沈辭安的路引交給城門前的守衛查看。
“來溪首郡做什麼的?”守衛問道。
“尋親。”風長贏隨口編了一個借口。
守衛搖搖頭哼了一聲:“又是一個來求金子的吧,我告訴你現在金子在溪首郡都不值錢了,尋完親趕緊走。”
風長贏不明所以,問:“此話何意?”
“還裝起來了,趕緊走,我馬上換班了。”守衛不耐煩地把路引還給風長贏,催促她們趕緊走。
如今天色尚早,正是吃午飯的時間,城中街道兩側沒有擺攤的生意人,販賣小食的食肆也不開門,路上行人稀少,僅有的幾個路人行色匆匆。
“奇怪。”風長贏抬頭望向兩側街道,街道兩旁店肆林立,樓閣飛簷紅磚綠瓦,商鋪招牌旗幟雖已褪色卻仍在風中飄揚。
看城中樓宇建設,曾經定是極其繁華,為何如今店麵倒閉,城門口應是最繁華的地段,也沒有小販做買賣。
沈辭安是初次來人界,不曉得人界應該是何模樣,因此他不理解風長贏口中的奇怪是什麼意思。
路人瞧見風長贏和沈辭安,偷摸瞥了他們幾眼然後快步離去。
一個小個子突然朝著風長贏懷裡撞,她摸向風長贏的腰間,說道:“哎呦,真抱歉……”
道歉的話還沒說完,錢袋也還沒摸到手,她賴以生存的神偷右手被風長贏握住抬了起來。
“偷東西,不怕我抓你見官?”
小偷聞言一點也不害怕,溪首郡的官兒才不管呢,她試圖掙紮,錢沒偷到就算了,跑掉了還能繼續偷彆人的。
可惜風長贏力氣很大,小偷的掙紮毫無意義,她心一橫張開嘴猛地咬下去。
咚的一聲
小偷撅著嘴眼含熱淚,委屈地摸向自己的腦袋,額頭上逐漸腫起一個大包。
風長贏敲完人,彎曲的手指重新伸直,慢悠悠地問道:“叫什麼名字,多久沒吃飯了?”
她友好的語氣讓小偷更加委屈,她眼淚刷地流下來:“我叫李雲樂,兩天沒吃過飽飯了。”
李雲樂的臉上身上都沾滿了塵土,淚水和著塵土留下來,小瘦黑臉變花臉。
她身量不高,也就十一二歲的年紀,看她穿的衣服料子不差,不像窮到吃不起飯,怎麼淪落到偷東西了?
“城裡可還有開門的食肆?”
多一張吃飯的嘴而已,風長贏付得起,正好問問她城中發生了何事。
李雲樂擦乾淨眼淚鼻涕,知道自己遇到了好心人,連忙向風長贏道謝:“謝謝姐姐。”
據她所說小河巷還有一家賣雲吞的小店開著,她走在前麵為風長贏帶路,時不時回頭確認風長贏等人還在不在。
生怕要請她吃飯的姐姐跑了。
小河巷位於城中最東邊,巷子麵前有一條小溪,溪邊擺放著四五個木桶,旁邊還堆著臟衣服。
“我們到了。”李雲樂站在雲吞小攤前,她吞了下口水,期待地望著她。
鍋裡的骨湯香氣誘出了所有人胃裡的饞蟲,已經在沈辭安冪蘺上餓暈的林聽跳起來。
“好香啊。”林聽被香迷糊了,昏頭轉向地要往鍋裡飛,被風長贏一把抓住。
她拉開椅子坐下,對著攤主說道:“要四碗雲吞。”
“好嘞,四兩銀子。”攤主走到風長贏麵前伸手要錢。
“四兩?”風長贏上次來人界是兩百年前,兩百年過去人界的物價竟漲得如此厲害?
以前一碗紅遍大街小巷的雲吞最多都隻值十文錢,她這家雲吞一碗一兩銀子,這個價格在以前能買一千多碗雲吞。
風長贏一臉驚訝,攤主便知道她是外地人,解釋道:“姑娘一看就是剛來溪首郡的外地人,還不知道我們這早就不同以往,現在城裡人人都有錢,我家已是最便宜實惠的,你要是去城南買飯,一頓飯得花百兩。”
咕咕咕~
三個肚子同時大聲叫喚,李雲樂乾笑一聲,沈辭安低下頭,林聽啄了下風長贏的手。
“你不缺這點錢,快付錢!”
林聽也不懂一兩銀子值多少錢,她隻知道反派姐家財萬貫,這點銀子就是灑灑水。
風長贏屈指對著林聽圓滾滾的肚子彈了一下,小麻雀瞬間從桌子這頭滾到了另一頭。
她取出銀子交給攤主,攤主得了錢才放心地回去下雲吞。
雲吞下鍋,李雲樂安心許多,扶起摔倒的林聽說道:“姐姐養的麻雀真可愛。”
林聽說話隻有修行之人才能聽見,凡人聽不到她說話,隻能聽到麻雀在嘰嘰喳喳叫。
“她不止可愛,還很饞呢。”
風長贏撫過手上被林聽啄了的地方,小賊平時都不敢和她大聲說話,餓急眼了竟會啄人。
李雲樂羨慕地望著在桌上蹦蹦跳跳的林聽:“麻雀可以自己捉小蟲子吃,不用花錢,多好啊。”
不像她,已經吃不起飯了,隻能去偷去搶,大部分時候還搶不到,隻能餓肚子。
等了許久,四碗熱乎乎剛出鍋的雲吞送上了桌,攤主笑道:“客官請慢用。”
終於可以填飽肚子,大家抽出筷子準備享用美餐,低頭仔細一瞧,臉大的白瓷碗裡漂浮著孤零零的一顆雲吞,薄薄一層油水上點綴著兩片綠色香菜。
沈辭安拿起筷子愣了愣,還是夾起唯一的雲吞放進嘴裡,心道人界的商賈真摳門。
林聽飛起來落在碗邊,張開大嘴一口咬下雲吞,準備繼續吃的時候,尖尖的鳥喙在湯裡啄來啄去也沒找到第二顆雲吞。
她大叫:“是我剛才眨眼的時候,你們趁我不備偷吃了我的雲吞嗎?”
風長贏默默將碗裡的雲吞夾到林聽碗裡,然後看向一旁的李雲樂。
李雲樂對此並不意外,她抱著碗先把湯喝乾淨,然後再夾起香菜喂進嘴裡,最後才吃掉雲吞細細品味。
她一臉滿足,反倒讓一旁的三人懷疑自我,是他們胃口太大了嗎?
“一兩一碗的雲吞裡隻有一顆雲吞,老板,城裡人到底找到什麼發財的路子了?”
究竟是什麼致富道路讓物價飛漲到如今的局麵,看李雲樂早已習慣的表情便知道這不是最近發生的事情。
老板這麼賣總不能是故意玩弄他們,賣價過高卻隻有一顆雲吞,說明雲吞成本也不低。
攤主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把桌子上的碗收走,林聽不舍地看著空碗,兩個雲吞根本滿足不了小鳥胃!
“客人來溪首郡能不知道怎麼發財?你們外地人來我們這不就為了發財。”
風長贏又取出一錠金子,對著攤主說道:“再來四碗雲吞,要能吃飽的,順便和我說說怎麼發財。”
攤主拿起金子看了又看,對著風長贏搖頭表示不夠。
十錠金子整齊擺在桌子上,金光閃閃,攤主把金子攬進懷裡走到屋內隨意地把金子丟在地上。
“娘,買米的錢夠了,快些去買,不然又得漲價了。”
話音一落,屋內走出一個中年女人,她撿起地上的金子丟進背簍裡,然後背著一筐金子出門去買米。
攤主重新煮了雲吞,最後上桌的碗裡有足足八顆雲吞。
“去年城裡請來了一尊新神,叫什麼土財公公,土財公公有求必應,凡是去他廟裡上香求願的都能被滿足,這不有人就問土財公公要金銀,土財公公真給了,那人立馬從乞丐成了富甲一方的員外。”
“後來人人都去求,土財公公依然有求必應,沒幾天溪首郡人人都是財主,為了還願大家給土財公公修新廟塑金身。”
攤主說到這段臉上還帶著笑意,想來她當初也去求過財,還得到了不少金子。
“那時候咱們溪首郡遍地金子的消息傳遍大夏朝,越來越多的人湧入溪首郡拜土財公公,我們作為城民趁機賺了不少錢。”
“但好景不長……”攤主唉聲歎氣也坐在桌邊,對著風長贏打開話匣子。
後麵的事情不用攤主說風長贏也能猜到,如果不用勞作隻需要拜土財公公就能得到金子,自然沒人再願意辛苦地種地勞作。
糧食收成少,城民卻越來越有錢,可糧少人多,導致糧食的價格越抬越高,城民有錢也買不到足夠的糧食。
“剛剛那一筐金子你們也看見了,放在以前能買下一條街的鋪子,放到現在隻能買一鬥米。”
攤主哀聲抱怨,一鬥米也就夠她和母親吃兩天。
說話的這會兒功夫,林聽已經吃完了雲吞,她看著風長贏碗裡剩下的兩顆雲吞,在得到風長贏的眼神示意後,她快速解決雲吞,然後滿足地倒在桌上撫摸更加圓潤的肚子。
她一邊摸肚子一邊說道:“這裡的糧食貴,可以拿錢去彆的地方買啊。”
林聽都能想到的辦法,這裡的城民豈會想不到,風長贏試探道:“老板為什麼不帶著錢去外地生活,外地應該沒有土財公公吧?”
攤主臉色一變不願回答,收走桌上的空碗開始趕客。
“姐姐,走吧。”李雲樂砸吧著嘴回憶雲吞的美味,她對著風長贏眨眼悄聲道,“我可以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