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翎終於在一個隱蔽的柱子後麵發現了尹澄,她竄過去,焦急地問,“你還好嗎?”
尹澄肩膀受傷了,雖然已經簡單包了一下,但他本身凝血功能有問題,血還是止不住,鮮血洇得包紮的布暗紅發亮。
西門翎張開手輕輕碰了下他的傷口處,五個指腹頓時染上紅色,她拍了拍尹澄的臉,“還能走路嗎?”
“能……吧。”尹澄掙紮了一下。
“算了,你彆動了,”西門翎看到他的傷口血流又變大了一點,“凝血因子帶了嗎?”
尹澄慢慢搖頭。
“護衛呢?”
尹澄又搖了搖頭。
西門翎撇嘴用鼻子哼了一聲,“你不是說永遠不會把自己放在危險中麼?”
尹澄笑容苦澀,“我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準備萬全。”
西門翎微微歎氣,稍微探出身子張望了下外麵的情況,麵色有些凝重,“群眾還在疏散,現在什麼狀況都不知道,我們最好不要貿然出去,”她指著他的胳膊,“槍傷?”
尹澄愣了好一會,才輕輕點了下頭,但眼神已經開始迷離。他努力咬著因失血而發白的嘴唇,儘量維持神誌清醒。
西門翎偏頭看了他一眼,手不客氣地把他的嘴掰開。
頭暈的尹澄瞬間清醒:……?
西門翎的食指隨之伸進尹澄嘴裡,墊在他牙齒中間,阻隔著他的上下牙碰在一起。她的語氣沒什麼起伏,冷冷地發號施令,“彆讓自己出血。”
尹澄嘴半張,輕咬著西門翎的手指,尷尬地快速點頭。
他的臉攀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色。
西門翎收回手,在他的衣服上抹了抹,然後又把他被撕得破破爛爛的西裝毫不留情地又撕下來一段。他的左側前襟徹底沒了,隻有一件薄薄的白襯衫包裹著肌肉線條優美的上半身。
尹澄眼神開始躲閃,臉紅得更明顯了,弱弱地說,“你……這是做什麼。”
西門翎沒說話,手上動作乾淨利落,把他的肩膀纏得更緊了些,用行動回答了他的問題。
她看著他逐漸變紅臉頰,語氣有些沉,“發燒了?”
“沒有。”尹澄啞著嗓子。
“等救援吧,”西門翎說,“我很難帶著你在狙擊手的射程範圍內逃跑。”
尹澄把完好的右側前襟略微往左邊扯了扯,“唐翊去找了,應該能找到。”
外麵群眾都疏散得差不多了,西門翎環視了一圈會場,會場很大很空曠,沒有什麼遮擋視線的建築和設備。挑空部分也藏不了人。
“狙擊手能藏在哪裡?”西門翎摸了摸下巴。
尹澄胸口起伏,語氣艱難,“二樓……有可能。”
西門翎抬頭一看,二樓的地方果然有兩扇窗,如果想藏人,隻能是這裡了。
“有幾個狙擊手?”西門翎問。
尹澄輕輕搖頭沒吭聲,表示自己不知道。
西門翎又暗自思索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尹澄還在旁邊流著血。她轉頭一看,隻見他的嘴唇越來越白,傷口處的血還在不斷朝外流,染紅了新綁上去的布條。他的頭也無力地垂著,一副氣若遊絲的樣子。
這樣不行。
唐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可是尹澄的狀況已經肉眼可見得逐漸變差,如果繼續在這等,他的血流乾隻是時間問題。
她拍了拍半眯著眼的尹澄,“醒醒,我帶你走。”
尹澄被她拍得醒了一瞬,可堅持了一下又開始暈,他的眼睛已經無法聚焦了,軟軟地靠在那兒任人擺布。
西門翎也不敢耽擱了,撈過他的腿彎和脖子,輕輕鬆鬆把他公主抱起來,和那天在婚禮上一樣。
西門翎左手把他的腦袋擺正,聲音像迷霧中清脆的鈴聲,“尹澄,彆睡。”
尹澄手指微微動了動,但是腦袋又無力地側垂了過去。
西門翎看他這副樣子歎了口氣,緊了緊手上的力度,腿一邁,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她剛才就看好路線了,會場結構簡單,設備之類的遮蔽物大部分都堆在左側,她護著尹澄的頭,一路貼著牆從左側飛馳而過。
她心裡已經做好被發現的準備,可是跑出去這麼好幾步,既沒有人追過來,也沒有聽到槍聲,西門翎默默鬆了一口氣,但還是不敢懈怠,加快了速度。
她經過了那個慘死橫屍的記者,心裡有些動容,但還是什麼都沒有做,飛速離開了會場。
現在什麼都比不上尹澄要緊。
西門翎一出會場的門,就在走廊儘頭看到了邁著長腿跑過來的唐翊。
“唐秘書!”西門翎趕忙喊住他。
唐翊原本有些慌亂的表情平靜了些,但是看到尹澄時,又立馬換上了另一種慌亂,“尹總還好嗎?”
西門翎停下腳步,呼吸急促了些,“不太好,暈過去了,要趕緊給他輸血。”
她拍了拍尹澄的臉,他的頭隨著西門翎的動作動了兩下便停了下來,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西門翎的胳膊上都是尹澄傷口裡流出來的血,一下一下地滴在她的鞋上。
唐翊準備伸手接過尹澄,西門翎卻沒給,繃著臉對他下巴一揚,“麻煩你帶路吧。”
“好。”唐翊也沒有猶豫,扭頭進了樓梯間。
西門翎跟在他身後三步並作兩步地爬樓梯,發絲和裙擺隨著動作微微揚起,但她的手卻比什麼都穩,儘量不讓尹澄受到任何顛簸。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問道,“唐秘書,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和婚禮那次不同,今天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都太過突然,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唐翊便爬樓梯邊說,“最後那個記者被掉包了。”
“什麼意思?”西門翎愣了。
“記者提問環節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問題,身份信息也都是登記好的。可我們剛剛檢測到他的行為習慣和聲紋與登記信息完全不一樣,提問的問題也是。”
“怎麼會這樣……”西門翎喃喃道。
懷裡的尹澄頭朝內側偏著,隻露出了毫無血色的側臉,和易碎的玻璃一樣脆弱。
“尹總被人算計了。”唐翊語氣雖然冷靜,但也是有隱隱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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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澄被推進急救室,西門翎穿著一身沾著點點血跡的禮服,靠在搶救室外的牆上。
唐翊給她遞過一個袋子,裡麵裝著一瓶熱茶和一個三明治,“西門小姐,吃點東西吧。”
西門翎接過袋子看著裡麵的東西,回味著唐翊的話,久久回不過神來,“尹澄居然也有被彆人算計的一天。”
她印象中的尹澄,隻有他算計彆人的份。他們結婚雖然沒多長時間,但她總是覺得和他經曆的種種事情,多少都離不開尹澄幕後的安排,他好像任何時候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從容樣子。
唐翊也站在她身邊,仰著頭扯了扯發緊的領帶,“尹總經常被人算計。”
西門翎聞言愣了愣,看向他。
“尹總從董事長手裡接過久晟不過兩年的時間,他年紀輕,很多人不服。能做到現在這個地步,明裡暗裡吃了無數的虧。今天這種程度的傷,他以前更是不知道受過多少次。”
西門翎拿出熱茶,盯著上麵的字出神,“這樣啊。”
她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也是,尹澄管著這麼大一個集團,怎麼可能沒有心機呢,如果真是那樣,早就在殘忍的商場上被拆吃入腹不知道多少次了。
尹澄才25歲,比她還要小兩歲,才和自己的蠢弟弟西門遙一樣大。
唐翊從口袋裡拿出微型電腦看了看,“西門小姐,我先失陪了,後續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尹總醒了之後,還請麻煩您聯係我。”
西門翎和唐翊交換了聯係方式,他便匆匆離開了。
西門翎在走廊儘頭的長椅上坐下,朝那頭看了眼,搶救室的紅燈依然亮著,刺得她眼睛一痛。
她彆過頭不再看,拿出袋子裡的三明治,慢慢地吃了起來。
希望尹澄能平安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