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暗道 暮先生怎麼如此……(1 / 1)

錯案 桉兩全 4164 字 10個月前

“並未。”

“是嗎。”

談話結束,兩人之間氣氛逐漸有些冷凝,一個帶路不再言語,一個低頭跟隨似裝心虛。

暮沼步履輕盈,亦步亦趨地跟在景肆玖身後,低垂的眼中不知思考著什麼,在對方詢問時隱瞞下了令牌之事。

申時將過,太學所吹起陣陣寒風,間或夾雜著一股泥濘碾碎桃瓣的濕氣,在陰測測的走廊上顯得格外陰冷。

暮沼裹緊了身上景肆玖的外袍,試圖以此汲取袍上未散儘的溫度。

穿過朗朗讀書、以經論典的學室,到達太學所中心書閣時,暮沼聽到景肆玖突然冷笑一聲,手一用力,攬過毫無防備的她,躲開了書閣門扉上的機關短箭。

周遭除了風吹和箭矢入地的響聲,靜謐到可以清晰聽聞暮沼不穩較快的心跳。

“暮先生可是怕了。”

肩上的手未曾移開,景肆玖的另一隻手更是觸碰到了暮沼懷裡的令牌,兩人相對而立,近在咫尺,呼吸都糾纏難分,暮沼緊緊拉著景肆玖的衣襟,指尖都因為用力躥出了粉白之色。

“小機關罷了,不至於,暮先生莫不是向吳某隱瞞了其他東西,所以心虛吧。”

暮沼強忍低下頭去的動作,苦笑搖頭:“並未。”

“互相猜忌豈不犯了合作大忌。”

景肆玖不信,卻也不為難她,清越的聲線在暮沼耳側響起,難辨其是否夾雜深意。

“的確是大忌。”

隨即鬆開了手,放過了暮沼。

所以這茬應是翻篇了,暗歎對方無意之舉都能發現自己的異常,她隻能更加小心行事了。

書閣中抬眼望去全皆排列整齊、拔地高起的書櫥和懸掛木架,室中焚香爐多為龜甲製作,分布方位分彆鎮於四角,鎮宅占卜之用嗎?

察覺到背後景肆玖的目光,暮沼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靠近龜甲正欲細探,景肆玖便點了點腳下的地磚。

“那是障眼法,碰了隻會觸發機關,真正的線索就在腳下。”

暮沼收回打量的視線,一副恍然大悟故作崇拜的模樣,連笑容都仿佛帶上了幾分真心。

“王爺聰慧過人,非我等可以比肩。”

奉承話被無視了個徹底,景肆玖抬腳走到書閣的西北角,懸掛木架上有觸地的一根方柱,上麵雕刻著百種祈神樣式,卻是極少見的。

隻見他站在柱子前,將上麵的紋樣旋轉打亂……

地磚以木架的方柱為中心,直直向下凹進,發出一陣酸牙漲頭的喀啦聲。

原本嚴絲合縫的地磚紛紛移開,露出裡麵遮掩的地道來。

五六個大大小小的鐵青色細齒出現在下方的階梯處,好幾個仍在嘩啦啦運轉著。

“竟然在書閣……”

何奇膽大包天,在國子監太學所的書閣之中設計了這麼一條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暗道。

小學子無聲息返回太學的線索,找到了。

……

地道很深,光階梯都四十有餘,向下走時有股子往上吹的寒風,下麵有股濃厚的水汽,發出呼呼的聲音,隨著步步下去的動作掀起兩人的衣袍,讓暮沼冷得打一哆嗦。

她不由多看了兩眼前麵隻穿著內袍和裡衣的景肆玖,對方將外袍給了她,他可當真抗凍。

很快兩人走完階梯,暮沼腳剛落地,靴子踩進水坑中,頭上的地磚便緩緩合上,隻剩下無儘的黑暗,突發的情況讓暮沼什麼都看不清,根本無從判斷方向。

她更甚連景肆玖的位置也不確定了。

“吳家小子,你在哪?”

情況突然,暮沼不確定是否有人藏匿在黑暗中,不能暴露景肆玖,隻得喚了喚對方來國子監準備的假身份。

“大抵是你前方靠右位置。”

順著聲源暮沼伸出胳膊在黑暗中摸索著慢慢挪騰,約莫四丈多還未碰到人,疑惑開口問道:“為何我還未尋到你?”

“向後退退。”

下意識聽從對方指揮,暮沼直直向後退了一步,竟是直接撞進一個微熱的懷裡,景肆玖揚起的長發拂過暮沼後頸肌膚,輕輕柔柔的,緊隨著就聽他帶笑的語調在暮沼耳側響起,又被黑暗的地道無限放大。

震得暮沼心頭狠狠一跳。

“暮先生怎麼如此熱絡,對在下三番兩次地投懷送抱啊。”

這人,當真是個混不吝、流氓胚子。

昨個是自薦枕席,今天又是投懷送抱,花樓熟客果真不是冤枉了他。

暮沼稍有抓狂,向前一步退離他懷中。

“太黑了,我看不清。”

是壓根看不見,不能視物。

“並無輕薄之意。”

而且你方才還在生著氣,懷疑我。

現在又突然這般輕佻,越安王,究竟哪一麵才是真正的你。

是京城混子、花街常客、君王寵臣?

還是運籌帷幄、精於算計、步步為營的,才是真的你。

兩人之間靜默片刻,景肆玖輕歎一聲:“玩笑話,莫要生氣。”

輕飄飄一句話讓暮沼胸口一悶,這人著實過分,剛還輕佻不知禮數,現又披上了墩墩君子之風,表裡不一,總用玩笑話來招惹她,試探她。

混蛋。

暮沼因為自己的心亂而感到羞恥,覺得這是被惹急了,心裡寬慰自己這沒什麼,這人的破嘴當初在越安王府不是都領教過嗎,何必現在爭個不快。

徒徒耽誤了探案進度。

隻是心裡頭如何想,開口還是很衝。

“莫要再開這種玩笑話,吳家小子,我再不論哪般,也是女子。”

雖入朝為官、拋頭露麵,上至朝堂,下至開封衙門,但我也是女子,不喜這般無厘頭的葷話玩笑,這予我而言,是戲弄,是不尊重。

景肆玖頓了一下,思及暮沼話下之意,語氣歉意認真道:“抱歉,是我之錯。”

“還請暮大人原諒。”

哪怕是為試探,這般言語確實會為女子造成不必要的困擾,是他之過。

“往後我不會如此這般了,誠心請罪,若暮大人心裡頭不痛快,覺得景某不可深交,那便是斷了往來也無過。”

洞內竄起的寒風讓暮沼禁不住吸了吸鼻子,抓著景肆玖的外袍,想到對方現在怕是更冷,稍作軟化提醒。

“吳家小子冷得糊塗,這哪有他人。”

景肆玖明了暮沼不計較的態度後,心中發笑:“不要擔心,我探查過了,有人時入口不會打開。”

“那可知道通向何處。”

暮沼驚訝,她折騰半天隻得到了個令牌,而景肆玖竟是連暗道內藏人無法打開入口都發現了,看來他在京都所為怕是藏拙。

黑暗中不能視一物的暮沼明顯察覺到對方在自己身上的一道熾熱視線,太過引人注意難以忽略,她意識到不對勁,偏了偏頭道:“是有什麼不妥?”

“你在竹林當真一無所獲嗎。”

一起開口,暮沼是疑問,景肆玖語氣卻頗為肯定,他肯定暮沼此行絕不會沒有發現。

暮沼心底升起一股涼意,和當時在王府對方拿著茶盞問她話時一樣的不好預感。

她抿了抿乾澀的唇,昨夜被咬破取血的傷處也因為太久沒喝水再次裂開,結了層血痂,一舔就是滿嘴血氣。

不用多作懷疑,她也並無隱瞞之意,隻是剛在外頭不知是否有其他眼線盯著不願節外生枝罷了……

“王爺能確保此處必然安全?”

“自然。”

暮沼還是有些緊張,她嗓間發澀,語氣都帶著絲顫意:“那王爺可還記得,科舉一案,我同王爺合作前的那番話,要得王爺的兩個保證。”

“當然記得,你要我按律公辦,尋出真凶。”

在景肆玖平靜無波甚至堪稱冷漠的態度下,暮沼緩神,呢喃說出景肆玖當時保證的話語。

“這是自然。”

……

“李悟省府上的令牌?這是你在那刺客身上搜到的玩意。”

“我覺得那人應該不是刺客,更像是官吏皇族在民間培養的一股勢力,他一開始並沒有對我置於死地,而是警告恐嚇讓我退離那片枯林。”

景肆玖和暮沼兩人在暗道中向前行走,前者步履平地般輕鬆,後者則小心翼翼走得極慢,還要伸手跺腳試探路麵是否平坦沒有磕絆。

到像個蹣跚學步的稚子,跺跺腳,叉著腰,什麼都要自己嘗試。

景肆玖聽著暮沼的分析不打斷不評判,一邊想著她剛開始學習走路的樣子。

“王爺,你還記得我阻攔太子乳娘那次嗎。”

景肆玖回答頗為漫不經心:“記得。”

“那次林子中的人是二皇女,我覺得她同綁走我的人脫不開乾係,更甚者可能是同一人。”

“還有我給王爺說的民間,和今日那個臉上印有‘晁’子的男人怕是也有所牽扯。”

暮沼分析得頭頭是道,景肆玖冷不丁插話打斷:“可有證據?”

這一句話讓暮沼怔愣住,不過的確毫無證據也不能隨口胡謅:“並無,目前一切都是我的猜想罷了。”

她不見失落,隻是極力回想著在竹林那個男子的神情和一眾反應,不斷喃喃自語。

“他隻聽到官吏和皇族時瞳孔驟縮,神情躲閃,這點應該並沒有猜錯,隻是官員和皇族他們是一起組織還是單個勢力還不清楚。”

“還有綁走我要我在國子監配合行動的那個勢力,臉上卻沒烙印,那個所謂的主子也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二皇女也很可疑……”

暮沼斷斷續續的猜想和嘮叨在景肆玖一個問話下停住,她猛的抬頭看向前方,試圖辨彆他話中含義。

“那李悟省呢?他現在也是可疑之人。”

“暮大人,你可要罔顧律法,包庇自己的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