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避 這穆韌,該不會是逃了吧?(1 / 1)

月色清淺,朱窗半開,如銀微光鋪瀉在地板上,沁著絲絲涼意。

穆韌坐在圈椅上,半闔著雙眼假寐。

昨日,他收到一封甚是古怪的求救信,信中言北境軍械庫軍械有人以次充好。

信是清晨門守在府門外發現的,並沒有見到送信之人,信上字跡午找人辨過,證實是多人所寫。

穆韌謹慎,立即遣人通知留在北境的戌核實,隻消息還未送到,更詭異的事發生了。

在李公公來府上宣旨後不久,一支帶著第二封求救信的箭羽射在了府門外的石柱上,午帶人去追,卻並未追上,據午所說,那人輕功遠在他之上,看著不像是尋常練家子。

那信封,隻有於芊禾,北境幾字,見信中再次提到北境,穆韌存疑,細觀了第二封求救信與第一封求救信,發現兩封信字跡雖不同,但所用信箋卻是毫無二致。

此事過於蹊蹺,他不敢懈怠,於是便決定親自前往北境查個清楚。

“爺,戌來消息了。”

午從門外大步走來,手拿一封文書遞到了穆韌麵前。

因他們這兩日連著行了幾百裡路,需要更換馬匹,再加上今日傍晚下了一場大雨,午擔心夜路難走,遂將主子勸留在驛站稍作休整。

穆韌接過信劄拆開,一目十行看完,眉心微蹙,修長的身子往圈椅裡靠了靠。

軍械果真出了問題!

北境軍械庫乃北境軍中重地,一直由穆韌最信賴的舅父衛良監管,前些時日,辰來信報,舅父因淋了一場大雨引發咳疾,咳疾頑劣,一直未見好,軍醫擔心頑疾加重,遂讓舅父在家好生休養,舅父便是在那時將軍械庫鑰匙交到了軍器少監鄭有才手裡。

軍器少監鄭有才,穆韌在北境軍中時見過一次,那人個頭不高,力氣卻很大,穆韌看見他的那次,正好是在練武場,他同比他年輕的將士們正在角抵①。

按理說,照他那個年紀及矮小的個頭,斷不可能會是年輕將士們的對手,可誰知幾場角抵下來,卻沒人能敵得過他。如此強烈的反差讓穆韌不禁多看了他幾眼。

舅父過去也曾不止一次在他麵前提及此人,據舅父所言,鄭有才這人安分守拙,謙恭仁厚,是個可以信賴之人。

倘若沒有軍器被換一事,穆韌怕是會真信了他。

隻是眼下軍器被換,戌密信來報,言軍器少監趙有才不知所蹤,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穆韌捏著信劄的手緩緩靠近桌角的燭火,油黃信箋遇火即燃,他晦暗眸?印出浮光,漸漸凝成一團。

“讓戌徹查北境,務必速將鄭有才緝拿。”

至於第二封信上所提,穆韌總覺背後似乎並沒那麼簡單。

於芊禾,父親生前最疼愛的義女,穆韌之義妹,於三年前被敵軍擒獲,墜崖身亡。

傳言,她是因不堪忍受敵軍淩辱跳的崖,可隻有穆韌心裡清楚,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穆哥哥,你我自小在軍營一同長大,最是親近無比,我喜歡什麼,不喜什麼,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為何我愛慕於你這件事,你卻偏偏裝作什麼也不知曉,對我避之若浼?”

“穆哥哥,我討厭你!”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少女眼中含淚,說完這話便轉身衝進了身後的雨簾,大雨傾盆而至,漸漸模糊了穆韌視線。

他何嘗不知少女心思,隻是情本深重,生性涼薄的他又如何承受的起,更何況他一直把於芊禾當成自己的妹妹,從未對其起過任何旖旎心思。

春風蕩漾,少女含羞站在廊下,紅著臉對他說出愛慕之情,穆韌一時忘了反應。

純粹感情一旦變了質,便再也回不到從前。

自那以後,穆韌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少女,直到一日被少女紅著眼堵在書房之外。

“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穆韌沒有想到,當時的一句氣話,竟真成了於芊禾最後對他所言。

於芊禾墜崖消息傳來時,穆韌正在沙場點兵,最近敵軍時有異動,他準備先發製人,派去尋人的侍衛在懸崖邊發現了於芊禾那夜所穿的裙裳,裙裳布滿汙漬,被人暴力撕碎,細想便知在這件裙裳的主人身上發生何事。

當年,少女父親因救穆韌父親而亡,其母更是不堪失夫之痛,半年後也撒手人寰,年幼的於芊禾就是在那時被父親認作義女,並接到了軍營親自撫養。

父親臨終前,再三叮囑他,讓他務必保護好義妹,可如今義妹因他而死,穆韌心中愧疚不已,次日後於邊關處找到那群玷汙於芊禾的敵軍,親自替她報了仇。

往日之事曆曆在眼前閃過,昔日話語猶在耳邊回蕩,穆韌背靠椅背,緩緩閉上了眼睛。

於芊禾,北境!

若義妹沒死,那是不是如信上所言,真的在北境?

**

聖上賜婚後,孟氏就解了蘇妙儀的禁足。

禁足解除,大嫂周婉便時常來碧水院找她閒聊,蘇妙儀知曉,這是大哥不放心她,故意讓性子爽朗的大嫂來寬慰她。

大嫂周婉,是揚州富商周百萬之女,生的一張蘋果臉,為人磊落颯爽,性子質而不野,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可儘管如此,蘇家上下還是有不少人覺得大嫂高攀了蘇家,都不大待見她這個蘇家長媳,在他們的固有認知裡,像蘇家這樣的簪纓世家,長子說什麼也不可能娶一個商戶女為妻。

人人都道是大嫂高攀了蘇家,卻沒人知曉在這件事的背後,孟氏才是那推波助瀾之人。

大哥還未成親前,曾是聖上欽定的二甲進士,在翰林院做編修,前途一片大好。

那時的孟氏膝下並無子嗣,她一直擔心大哥仗著長子身份一脈獨大,於是便借著其哥孟鶴安在翰林院的權勢,處處打壓大哥,甚至在大哥議親時,也專挑對大哥仕途無甚幫助的人家說。

大哥性子剛正,本就不欲靠妻權獲權的他,最終才從這些人家中選了富商之女周婉為妻。

一個世家公子,一個商家之女,原本行事各異,喜好不同的二人就這樣被湊到一起,不料卻在婚後的朝夕相處中撞出了彆樣火花。

成親後大哥同大嫂夫妻二人相處融洽,情誼也隨著女兒的出生漸濃。

“……你大哥今早忙著去上值,臨出門前還不忘去看一眼寶姐兒,那孩子剛學會走路,還不穩呢,看見她爹心裡一歡喜,‘啪’地一聲就摔在了你大哥跟前,嚇的你大哥臉都青了。”

周婉坐在蘇妙儀身邊,笑著將今早在暮水院發生的趣事道來,“若不是我攔著,怕是你大哥又得巴巴地去請大夫。”

“寶姐兒是大哥第一個孩子,總歸要仔細一些。”蘇妙儀聞言笑了笑,將自己親手沏好的茶推到了周婉麵前。

“當初生下寶姐兒時,我還擔心你大哥他不喜我頭一胎生的是女兒,愣是緊張了好一陣。”周婉端起茶,輕輕嘬了一口,歎息道:“你知道的,當年我能嫁給你大哥,本就是我們周家高攀,出閣前,母親反複同我道,望我頭一胎能順利生下兒子,隻有我順利生下蘇家長孫,夫君在蘇家的日子才會好過。”

“可天不遂人願,十月懷胎卻生下個女兒,我以為你大哥是會介意的。”

周婉訕訕地說著,眉目間滿是失落。

其實,也不怪大嫂有這些想法,當年哪怕是蘇妙儀在聽聞大哥要娶一個商戶女時,也覺得周家高攀了他們蘇家。

那時的她剛被二皇子相中,正得體麵,故而一時忘形,生了那狂妄氣焰。

大嫂自嫁進周家,一直奉命唯謹,循規蹈矩,從不曾與誰起爭執,更不會對誰惡語相向,對她這個妹妹更是關愛有加,但凡娘家給她捎來好東西,大嫂第一個想到的都是她。

前世,蘇妙儀一心撲在趙序身上,對身邊之人對她的好通通選擇閉塞視聽,甚至對大嫂商戶之女的身份更是充滿不屑。

彼時不察,重活一世後才知,自己當時有多不應該。

想著自己前世做下的那些混事,蘇妙儀頓感慚愧,略帶虧欠地抬眸望向周婉,暗自發誓今生定要好好彌補大哥大嫂。

周婉坐在一旁圈椅,並不知蘇妙儀心中所想,說完自家事後,忽地又想起今早蘇聞璟出門前交給她的任務,忙將話鋒一轉,扯到了蘇妙儀和穆韌的身上。

“…哦,對了,我聽你大哥說,穆家那邊已經將婚書送到了母親那邊,那聘禮呢?可送了?”

“嗯?聘…聘禮,聘禮還未送。”

蘇妙儀顯然還沒從周婉剛的話題中回神,驟地見大嫂轉了話題,一時腦子沒轉過來,答的也是磕磕巴巴。

“還未送!!!”

周婉聞之,聲線陡地提高了半分,“我可聽外麵人說,穆韌在接到聖旨後就馬不停蹄地去了北境。”

北境?

他怎麼會突然去北境?

難不成...邊關起了戰事?

“聘禮不送,人也不見。”周婉氣急,怒拍了一下桌角:“他穆韌這是什麼態度?”

說完,她轉頭看了眼自顧出神的蘇妙儀,欲再抱怨下穆家,卻在下一秒,忽地察覺出什麼不可思議之事般,突然對蘇妙儀道,“等等...”

“這穆韌...該不會是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