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 他不會娶她為妻!(1 / 1)

上一世,孟氏就是這般堂而皇之地將此事暴露在眾人麵前,逼著穆韌啞巴吃黃連,必須給蘇家一個交待。

穆韌不語,孟氏便接著說,那一句句不帶臟字的話,就像一層層臭抹布,密密麻麻地朝蘇妙儀襲來,壓的她喘不過氣。

彼時的她,仿佛置身在那人聲鼎沸的鬨市,身負背君自賤的罵名,被孟氏一層一層的剝去裙褙,裙襦,裡衫……直至衣不蔽體地任人嘲諷取笑。

而昔日與她花前月下,情深義重的二皇子更是選擇漠視她的難堪,一門心思把所有矛頭對準了穆韌,全然一副不把汙名背在穆韌身上誓不罷休的模樣。

“你說你是因衣擺粘了酒水被宮人帶到此處更換,並非故意來此,可我已著人查看了你的外裳,根本沒有你口中的穢物。”

“……穆韌,你可知蘇妙儀是我的人,你將她哄騙至此,並與之獨處一室,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

熟悉的話語將蘇妙儀從記憶中拉回,她看著眼前麵目猙獰,布滿血絲的眼如同鬼魅般的二皇子,前世懊惱和悔恨堵在胸間,心也隨著趙序咄咄逼人的質問聲越沉越低。

“……穆韌,你這個道貌岸然,卑鄙無恥的偽君子!”

他拍案而起,指著高台上的人破聲怒罵,端的仍是上世那副怒不可遏的模樣,可蘇妙儀卻知,這不過是他眾多假麵中的一麵,為的就是引出這場戲中至關重要的一環,白臉登場。

“序兒,不得無理!”

皇後沉著臉,適時喝住了他。

“此事疑點頗多,不能憑丫鬟和宮娥一麵之詞就下定論,剛穆將軍說他來此,是因宮宴上宮人不小心將酒水灑在了他的衣擺上。”

“證物有,證人的話也得要聽一聽,穆將軍他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去尋那斟酒的宮人來此一問便知。”

話畢,也不待眾人反應,便讓候在門外的侍衛去正殿尋人,而她則單手支額,闔上雙眼,沒再說一句話。

皇後不語,趙序也不敢再鬨,他壓著怒火,退回到圈椅坐下,一雙怒目瞪了一眼高台上始終怡然自得的穆韌,又看了眼跪在地上噤若寒蟬的蘇妙儀,半響,從鼻腔中發出了一道冷哼。

夜深人靜,閒雲掩月,鬨了半宿的偏殿在此刻歸於平靜,殿內眾人在皇後吩咐侍衛去尋人後,全都十分默契地閉了聲。

萬籟俱寂中,蘇妙儀全神貫注,一張小臉因跪的太久而漸漸變得蒼白,頭上簡單包紮著的白色布帛上也因剛才幾次觸首牽扯到傷口浸上了血,她的頭痛的要命,眼皮也重的抬不起來,可她知道,眼下萬不能有一絲鬆懈。

穆韌坐在一旁,視線從蘇妙儀那張蒼白的臉上掃過。

他對皇後去尋人這事兒並無多大興趣,反而是眼前這個過於沉穩的女子,讓他莫名升出一絲好奇。

按理說,尋常女子遇到這種事,不是據理力爭鬨個天翻地覆,就是尋死覓活力保清白。

死,她尋過,可力保清白,卻並沒有。

不僅沒有,她還有意無意地把整件事往他對她做了什麼上去扯,讓人想不誤會都難。

而麵對皇後提出的尋人,她更是一點也不關心,似那宮人的證詞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般,並不能引來她的翹首以盼。

不翹首以盼,卻嚴陣以待,儼然一副大敵欲來前的緊張和壓迫。

這反應太過矛盾,讓識人無數的穆韌立即覺察到了異樣,可異樣在哪兒,他又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

許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女子從遊思中回神,一雙明眸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與他對視一眼,全然沒了剛在榻間時的羞澀。

那模樣,哪還是先前那隻受驚小白兔。

正當穆韌納悶她的變化,皇後派出去尋人的侍衛得了消息複返,眾人目光跟隨他的動作朝他聚攏,連那隻小白兔也抬首看了過去。

隻見侍衛一臉愁容地進入殿內,跪在蘇妙儀的身側叩首道:“稟皇後娘娘,二皇子殿下,那宮人,死了。”

“死了?”

皇後驚訝反問,顯然對侍衛帶回的這個消息感到很是吃驚。

“怎麼死的,死在何處?”

“回娘娘,是溺死的,被路過的宮娥發現溺死在瓊瑤樓旁的池子裡。”

話墜地,皇後側目看向穆韌,帶著些無奈,揮手退避侍衛,斟酌道:“將軍,這事兒…”

“無妨。”

穆韌清楚皇後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早在她派人去尋那宮人時,便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眼下,他之所以還耐著性子與這些人在這裡糾纏,無非是想看看,那位舉止反常的蘇姑娘最後所謀到底是什麼罷了。

至於皇後對他的算計,他根本就沒放在眼裡,麵無表情的回了皇後的話,一雙炯目又落到蘇妙儀的身上。

和預想中的一樣,少女臉上沒有驚訝,更無任何波瀾,一雙娥眉緊蹙,而後又慢慢舒展開,像是疑竇得到解答,嘴角甚至還彎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穆韌第一次在一個高門貴女的臉上看到如此豐富有趣的表情,同那些千篇一律的假麵貴女們相比,蘇妙儀靈動的像是那花間搖曳的曼陀羅。

迷人且危險。

一旁,二皇子和孟氏在聽了侍衛的話後,先是愣怔片刻,待回過神來,便開始對穆韌之前所言產生了更大的質疑。

一成不變的話語,如此一轍的情節,蘇妙儀靜靜地聽著,上一世心中存過無數的疑問,在這一刻得到完美解答。

為何皇後要突然嗬斥住趙序?為何要順著穆韌的話去尋那名宮人?為何那宮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有人去尋的時候被人發現溺死在了瓊瑤樓的池子裡?

因為他們要的,是死無對證!

他們要讓穆韌證無可證,要讓他理屈詞窮,要讓他百口莫辯,最後不得不認下這飛來橫禍。

而她蘇妙儀…便成了這場陰謀中最不值得一提的棄子,一個用完便棄的棄子!

前世淒慘結局在眼前一幕幕閃過,蘇妙儀的耳邊又響起孟氏那道刺耳的聲音。

“……穆將軍,宮人已死,您的清白已無人能證,有意無意,怕隻有您自己最清楚,而您對小女做下的混事,卻不是你一人說了就算的。”

說完,孟氏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空竹,道:“你是最先進到內室的人,你來說說,進來後都看到了什麼?”

默了半天的空竹見機會終於來了,於是就將自己看到的,聽到了,全都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

“.…奴婢見姑娘鬢發淩亂,裙裳也不知被丟到了哪裡,隻著一件裡衣躺在穆將軍的懷裡,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

空竹被孟氏突然提高的聲線嚇了一跳,抬眸見夫人正拿著一雙怒目死死地盯著自己,知道夫人這是對她剛才所言不滿,索性也不管屋內還有其他外男在,心一橫,牙一咬,據實說道:“還有,奴婢剛給姑娘更衣時,並沒有見到姑娘今早穿的那件月白小衣。”

“榻上…也沒有。”

話音落下,殿內一瞬死寂。

“穆韌!”

趙序聽的這兒,再也忍不住,幾步跨到穆韌麵前,“錚”地一聲,拔尖出鞘,劍尖壓在了穆韌脖頸。

溫潤褪去,他寒聲質問:“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穆韌也沒想到趙序竟這般衝動敢拔劍向自己,他眉峰皺起,在皇後說出製止趙序的話前,冷著臉伸出手指,輕輕撥開了壓在他脖頸處的劍尖。

“我勸二皇子還是不要衝動的好。”

淡淡的語氣,卻帶著股逼人的氣勢,壓迫著周圍的一切。

見狀,皇後趕緊給孟氏遞了個眼神,生怕遲一步,她那個傻兒子就會被穆韌給反殺般,恐懼到了極點。

“穆將軍!”

得了眼神的孟氏及時製止住了兩個男人,深吸一口氣,轉而對穆韌道:“穆將軍,事已至此,再辯無意,但小女名聲確已被您所毀,穆將軍總要給我們蘇家一個交待吧?”

“夫人想要何交待?”

穆韌收回撥開劍尖的手指,邊摩挲,邊問孟氏,連餘光都不曾給趙序一個。

“自古,女子名聲大於天,蘇家想要的交待,不用我多說,將軍也應知曉。”

來了,來了,等了一宿,蘇妙儀終於等來了孟氏的這句話。

她強撐著打起精神,支,棱著耳朵,隻待穆韌說出那句“若蘇姑娘願意,穆某願娶姑娘為妻”的話。

上一世,她一心沉淪在趙序的溫潤假象下,對穆韌說的這話完全置若罔聞,那時的她隻想著要如何消除趙序對她的誤會,全然沒有另擇他人的打算,故而在穆韌說出這話後,她第一反應便是拒絕。

可她的拒絕,最終卻沒能換來趙序的原諒,更沒有換來應有的尊重。

三年折辱,一朝玉殞,她萬分不甘。

知道自己重活後,她就一直等著孟氏的這句質問,要的就是在穆韌說出願娶她為妻之時,牢牢抓住這顆救命稻草。

然而,事情並沒有朝著她預想的那樣發展,在孟氏那句明顯的不能再明顯的暗示說出後,穆韌開口說出的卻不是那句“我願娶她為妻”。

殿內嘈雜褪去,蘇妙儀聽得那人冷著聲,一字一句地對孟氏道:“蘇家想要的交待,恕穆穆不能答應。”

他不答應?

所以……

他不會娶她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