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季總是格外漫長。
桑清越已經看慣了窗外街邊光禿禿的樹枝,所以每次將目光移到那盆隻有綠油油的樹葉還未開花的花時,總會出神好久。
而在今日,徐湘趁著餘凜他們假期回來了一趟。
餘凜和桑清越在今早八點就聽見了門外高跟鞋“篤篤篤”的腳步聲,隨後便是衣著白色西裝的卷發女士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一位身量高大皮膚黝黑戴著黑色墨鏡手裡還提著很多大包小包的男人。
餘凜剛放下碗筷,“媽?”
“呦,剛吃早飯呢。”
“嗯,這幾天起的稍微晚一點。”
徐湘吩咐著身後的男人放下身後各式各樣的東西,“對,這些放這裡就可以了,誒對……這些的先放茶幾上吧,好的,今天謝謝你了。”
男人朝她鞠躬,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轉身離開了。
徐湘又將目光移向桑清越,“小可愛,又見麵了。”
桑清越起身,“阿姨。”
“嗯不對,上次不是說要叫姐姐來著,下次不要再忘了哦。”
桑清越清俊的臉龐上依舊麵無表情,在外人看來或許是嚴肅淡定自若,但若是與他相處久了便知道,他這是有些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的窘迫。
餘凜靠在桑清越身側道:“媽,您說您現在年紀也不比年輕時,喊姐姐什麼的……”
“臭小子,怎麼,媽媽現在就不年輕了嗎?”
眼見著一場戰爭就要在自己麵前爆發,桑清越順勢接過話茬,“姐姐現在依然漂亮,餘凜,你再去多拿雙筷子吧,還有……冰箱旁邊還有一個三明治,姐姐在外奔波這麼久,今早剛回來,應該還沒吃飯。”
徐湘笑靨如花的坐下,“還是我們清越最貼心。”
餘凜轉身去拿的時候輕輕勾了一下桑清越垂在身側的手指尖,兩人目光相對,餘凜麵上帶著些調侃的意味,仿佛是在說“平時沒發現,原來你竟還是這樣的桑清越”,桑清越麵不改色地看了回去,意思是“我這樣做是為了誰,還不是幫你避免了一場唇槍舌戰”。
三人在餐桌上同時落座後,也就隨意嘮起了話題。
餘凜:“您今天怎麼回來了?”
徐湘將頭發捋至耳後,聲音含笑,“我兒子放假了,我能不回來看看麼。”
餘凜雖然沒說話,但麵上很顯然帶著一個表情,那就是不相信。
徐湘也知道自己的話很顯然不足以讓對方信服,隻好說出實情?
“好吧好吧,回家來看看你倆是一真的,但確實也有彆的原因。”
“如臨港的幾位金融開發商準備在這幾天舉辦一場慈善晚宴,你爸也已經儘快從國外趕回來了,預計這兩天就能回來。”
餘凜抱臂挑眉,“看來還是工作的原因。”
徐湘搖搖頭,歎了口氣,“餘凜,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總之……這些年來欠你的關愛和陪伴,媽媽向你道歉。”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需要這些,以後這些話題……沒必要再說了。”餘凜起身,看向桑清越,“要出去轉轉嗎?”
“好。”桑清越應聲,朝徐湘略一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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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去了平時放學總是經過的杏林路公園,平時這兒總是老人的聚集地,老婆婆聚在一起打麻將,旁邊的老爺爺聽著戲曲兒,還有的小孩子甚至在冬日裡也拿著風箏四處奔跑。
今天他們來的很巧,公園裡的噴泉開放了,耳側是潺潺的水聲,桑清越開口:“快要下雪了。”
“你怎麼知道?”餘凜問。
桑清越看著遠處的水簾,水珠在空中躍起又落下,正如許多人或璀璨或衰落的一生,短暫而飄渺,很快歸於水中一片沉寂。
“因為每年的這個時候,我之前所在的那個地方總是會迎來一場格外盛大的雪,今年或許也不例外。”
“聽你的語氣,你好像…不是很喜歡下雪?”
桑清越垂頭,將腳下的一顆石子踢出去,正巧落入旁邊的湖,湖麵泛起了一層漣漪,又很快消失不見。
“如果,我是說如果的話……你曾經經曆過許多不好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又恰好都出現在同一個季節……而當你每次回想起那段回憶的時候,也總是會代入那段背景。你覺得,你會喜歡這個季節嗎?”
你會喜歡這個季節嗎?
很顯然,當桑清越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餘凜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兩人已經走過剛才的噴泉,如今的路口栽著兩棵梧桐樹。
餘凜:“我想我是不會的,除非你曾在這段時間裡經曆過令你十分開心的事情,否則很難會喜歡。”
桑清越從口中嗬出一團白霧,“就是這個道理……”
餘凜卻很快再次開口:“但如果從現在開始,你在這個冬天經曆的事情全都是快樂的,你會開心嗎?”
桑清越有些不明所以,“當然。”
“那就說好了,從今天開始,我會試著讓你重新喜歡上這個季節。”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中二,但在此時,桑清越卻完全沒有想笑的衝動,反而覺得這是他這幾年來聽過最動聽的聲音了。
哪怕隻是一句過後就忘了的話,哪怕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承諾。
“我已經不討厭下雪了。”桑清越說。
“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又何必因為那些事情而討厭眼前的事物。”
“那你呢?”桑清越問:“今天又為什麼要好端端的說出來轉轉?”
餘凜抬頭望天,“突然間想到好幾天沒有出門晨跑,今天偶然間想起來,就想出門鍛煉一下。”
桑清越並不說話,好似早已識破了他的謊言,隻是默不作聲的看著他。
餘凜這次卻做了個截然不同的舉動。
他伸手捂住桑清越的眼睛,又往後側身離他遠了些。
餘凜將頭歪向一邊,嗓音突然發啞,“桑清越,以後不要在外麵這樣看彆人。”
桑清越:“???”
兩人前言不搭後語。
餘凜:“……也彆這樣看我。”
桑清越:“……我知道了,你先把手放下來。”
餘凜:“Omega要學會保護自己。”
桑清越掀開覆在他眼睛上的那雙手,卻突然瞥見餘凜脖頸耳側一抹可疑的紅。
“你……”
正待桑清越準備上前探查清楚一番,餘凜卻忽然間捂住口鼻,“…彆離我這麼近。”
桑清越:“……你最近是不是過敏了?脖子那塊好紅。”
餘凜卻回答了個互不相乾的問題:“你身上帶紙巾了嗎?”
桑清越還真有,還是那天同學聚會時把手塞進口袋裡的。他依言遞給餘凜。
餘凜接過紙巾,又順手替桑清越戴上兜帽。
“你之前的狀況不是已經有所好轉了嗎?怎麼今天信息素又這麼濃?”
桑清越皺眉,也在自己身上探查了一番,隨後十分肯定的搖頭。
“不會,最近確實是好轉了。你……還能聞到?”
餘凜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準備帶人回家,“先走吧,你現在這樣在外麵不安全。”
桑清越沒異議,隻是問他:“你乾嘛用紙巾捂著臉?”
餘凜神色古怪,他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桑清越見他不答也不勉強,隻是細細在他臉上觀察了一番,最終得出結論。
“你流鼻血了?”
餘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