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清越曾建議餘凜跟老師請半天假,去醫院檢查一下其他地方有沒有創傷什麼的,可餘凜說他自己的狀況他自己清楚,根本沒必要去浪費時間。
當事人都說沒必要,那桑清越自然也不好說什麼了。
因此,當餘凜第二天進教室時,宋炎像往常一樣埋頭在課桌上奮筆疾書,聽到來人的聲音後頭也不抬的伸手就道:“餘凜,我昨兒不小心玩太晚了,你數學選擇題借我看一下,謝謝你了。”
餘凜甩給他,還不忘冷冰冰的送他一句話,“下次記得寫。”
宋炎像模像樣的抬手向他作揖以表謝意,卻又在抬眼的一瞬間睜大了眼睛,“一定一定……哎呦我去餘凜你的臉……?”
自從清理過那些血汙之後,除眉骨處的一道血痕和唇角邊的淤青外,餘凜臉上並沒有十分鮮明的傷口,甚至當他周身氣質沉澱下來之後,眉骨處的傷痕反而給他增添一種戾氣的痞帥感。
餘凜不動聲色。
宋炎也沒心思去抄選擇題答案了,他看著餘凜,忍不住的想問東問西,“你昨天晚上乾嘛去了?”
餘凜八風不動,裝聾作啞。
宋炎也不急,隻好自言自語的猜下去,“……看你這樣子…去乾架了?”
餘凜還是沒反應,但憑宋炎這些年對他的了解,隻要餘凜不說話,那就八成是猜對了。
宋炎小心地咽了口唾沫,湊上前去問:“……對方是誰?”
餘凜終於願意從書上分出一縷視線給他,“你怎麼還不回位置?再不抄的話一會兒可來不及了。”
“哎你彆打斷我,”宋炎說:“你不告訴我的話,那我去問小桑總可以吧。”他說著,還真作勢要去找桑清越。
餘凜抬手拿著之前的卷子擋在他身前,麵無表情的吐出一句話,“托你的福,昨天在路上撞鬼了。”
宋炎:“……”
“什麼樣的鬼?長什麼樣兒?他怎麼會找上你?不是餘凜我說你找借口也好歹找個正常點的啊,你以為我會信嗎!”
接下來的時間,任由宋炎再怎麼張牙舞爪地怒嚎也沒有人搭理他了。宋炎自討無趣,拿著試卷灰溜溜的竄回了座位。
臨近中午的時候,桑清越依照班主任昨天所言去學校北樓開了會,回來時正巧在操場上遇見餘凜他們。
兩方目光相撞,餘凜順手將手中的球拋過去,桑清越精準接住,眼睛微眯,神色認真,他抬手、起跳,籃球在球框周圍咕嚕嚕轉了兩圈,隨後準確進框。
宋炎總是十分捧場,“小桑好帥!”
冬日陽光融融,少年淺笑疏朗,餘凜總覺得,桑清越的眼睛就好像顆淡褐色的琥珀,看似晶瑩剔透,卻仿若將世間萬物都已嵌入眸中了。
“回來了?”餘凜問。
“嗯,”桑清越點頭,“已經確定下來了,下學期應該會在隔壁C中舉行聯賽。”
宋炎和陳訴言從一旁過來,宋炎還不明所以,問道:“你們在說什麼?是之前李師太在班級上說的那場聯賽嗎?原來今年在C中舉行啊。”
“去年在哪裡?”桑清越問。
“S中,我們學校嘛,那那陣仗,那場景,那才叫一個宏偉霸氣!”宋炎談及自己的學校時昂揚挺胸無比自豪,“不過話說回來,我們數學大王子餘凜今年準備好參賽了嗎?”
餘凜在聽到“數學大王子”這幾個字眼時差點沒繃住表情,他搖搖頭說:“不知道,今年可能有點懸,畢竟上次發揮也就一般而已。”
“你那還叫一般?!如果不是對手學校的老師涉嫌透題,你進前三根本不是問題好吧!”
桑清越從宋炎繆繆幾句話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他將目光投向當事人,示以詢問的目光。
好在宋炎解釋了。
“去年單人賽中跟餘凜分到一組的那個人涉嫌提前知道考試題目,不過這老師好像後台有人,事情後來被壓下去了,最後也不了了之。”
陳訴言歎氣,見宋炎大有繼續說下去的地步,隻好從旁提醒,拍拍人的肩,“你差不多行了,事情早就過去了,連餘凜都還沒說什麼呢,你這麼激動乾嘛?”
宋炎提氣又呼氣,最後隻憋出一句,“我隻是替餘凜不服。”
餘凜又從旁邊撿了個籃球,轉身扔給其他人,“就算他作弊贏了我又如何?這難道就是他真實的成績嗎,他這種人,壓根不值得人為之而動怒,我隻會為他這種行為做法而感到不齒。”
宋炎聽了他這番話後頓時什麼情緒都消失了,他麵上露出一個笑,對餘凜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餘凜,說得好!”
“行了行了,快點,你們還打不打了?下次輪到誰傳球?”
“我來我來!小桑,咱倆一起唄。”
“桑清越力氣小點,你不小心彆把人給撞歪了!”
“陳訴言你胡說什麼,我有這麼粗魯嗎!”
自天邊而來的寒風如自由放逐的鳥兒,混雜著一陣陣歡聲笑語,拂過一段短暫而又冗長的歲月。
桑清越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放鬆。
原來溫馨的歲月正如冬日裡的暖陽,還會有人與你不期而遇。
當又一縷寒風拂過教學樓,寒假也即將如期而至。
課上實在是枯燥又無趣,每天不是背書就是刷題,且每天課上精神都高度緊繃,這些天來班上有不少同學都是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兒來學校的。
“這種生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宋炎怒吼。
曲美美:“淡定淡定,這不馬上就要考試了嘛。”
“貧道此生最煩的事情就是考試,沒有之一。”
課下的時候,班裡的萬事通來給他們通知了一則消息,也算是給這些天來備受打擊的心靈一個小小的慰籍和安慰。
“號外號外,李師太說等期末考試過後要出班費帶我們去外麵耍啦,讓我們好好考,儘力考,加油考!”
桑清越原本正想題想的出神,被教室裡突如其來的嘈雜聲扯回了神思。
“方誌,你這消息準不準啊?彆跟上次一樣再試是我們的吧。”
“不會不會,這次絕對保真!我過去的時候李師太正在和隔壁班的班主任討論呢。”
真真假假,期末考過後,一切都會浮出水麵。
桑清越的成績可謂是一躍成名,自上次轉學過後的第一次考試,之後的每一次成績都穩定在第一考場。
考試當天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就連平時鮮少浮出真麵目的太陽這次也毫不吝嗇的從層層疊疊的雲霧中露出真容。
廣播裡傳來提醒考生換考場的聲音,桑清越依然往樓下走。
走廊裡人潮洶湧,到處是一片烏泱泱的人頭,不算寸步難行,但這種感覺也絕對不好受。
桑清越看著腳下的台階走,卻突然感到周遭空隙沒那麼擁擠了,熟悉的氣息自斜後方繾綣而過,他回頭,餘凜已經來到了他身側。
桑清越:“你怎麼來這麼快?”
“這話難道不應該是我問你?”餘凜將其他人擋得密不透風,他說話的語氣不帶有任何私人情緒,隻是平靜而低沉的陳述,“宋炎剛來問我說,你怎麼一打鈴就不見了,他還想拜拜我們班的活考神呢,他嘴碎又話嘮,你不等他們也就罷了,怎麼,連我也忘了?”
“沒忘。”
桑清越還想說點什麼,可卻又無從反駁。
兩個不會開玩笑的人在一起說話總是點到即止,餘凜沒多加追問,桑清越也沒繼續解釋。
餘凜的考場座位在桑清越隔壁班。
餘凜:“希望我這段時間的努力沒有白費,也沒有辜負桑老師的悉心教導,這次語文成績,最起碼得再多提高20分。”
桑清越:“那就提前祝福你心想事成。”
“餘凜,你其實並沒有太多的短板,文字是有力量的,做閱讀理解,你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桑清越這番話頗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餘凜聽見後忍不住笑了。
“嗯,我會的。”
“桑清越,我很期待追上你的那一天。”
桑清越像是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他緩緩開口:“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是誰在我剛轉學沒一個星期的時候對我說要月考來著?”
餘凜有些無奈,“……好吧好吧,沒想到你還挺記仇。我承認,我當時的確是有想看你笑話的意思,不過現在不是了。”
兩人相視無言,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一個從前門走,一個從後門過,肩並肩走進了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