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今日回家不算早,路過街口的時候,發現遠處窗邊客廳的燈已經亮了。桑清越有些疑惑,見餘凜也看到了,便問:“叔叔今天會回來?”
“他去米加蘭聽講座了,應該還得兩天。”餘凜說。
“那……”
餘凜歎了口氣,“走吧,快進去,外麵天涼。”
餘凜似乎並不想解釋,隻是催促他趕快進去。
進門後,桑清越將自己的衣服掛在衣鉤上,一抬眼就看到了沙發上坐著的女人,她可能也是剛到家,肩上還披著白色相間,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根女士香煙,氣質雍容。
他聽到餘凜喊:“媽。”
桑清越垂下眼睫,緊隨其後:“阿姨好。”
女人站了起來,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手中的半截煙已經快抽完了,被她摁滅在煙灰缸裡。她緩步走到兩人麵前,看了看餘凜,然後開口了,
“怎麼樣?這段時間沒闖禍吧?”
餘凜:“沒有。”
然後,在桑清越低頭的視線裡,看到了那雙高跟鞋。他隻好抬起頭,正準備重新喊一句“阿姨好”。
可話還沒說,桑清越看到了女人格外精致的臉。徐湘就突然笑了,“好俊的小男生。”
桑清越以為自己聽錯了,“阿……”
“唔,”徐湘拿手指抵在唇邊,“彆叫我阿姨,叫姐姐吧。”
桑清越:“……?”
餘凜:“……”噗。
餘凜實在忍不住了,一邊維護人一邊說:“媽,你嚇到他了。”
徐湘一秒變臉,“我跟你說話了嗎?”隨後又看著桑清越,“你叫什麼名字呀?”
桑清越:“……姐姐好,我叫桑清越。”
“清越啊……”徐湘說:“不愧是桑毅的孩子,長的就是好看。都過來吧,我今天給你們做飯。”
幾分鐘後,桑清越和餘凜坐在了經常一起寫題的地方。
桑清越朝廚房看了一眼,“阿姨她……”
餘凜說:“我媽她就這樣,你習慣就好了,不適應嗎?”
“不是。”桑清越說。
隻是覺得徐湘……似乎和她的外表不太一樣。
“先提前跟你打個預防針,我媽做飯很難吃……你等會兒不要勉強自己,要是吃不飽的話,我們再出去吃。”
桑清越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嗯”了一聲,“沒關係,阿姨下班回來本來就很晚了,還要勞煩她做飯,晚上隨便吃點就行。”
餘凜:“……你這樣想就錯了啊。”
做飯算是徐湘這個女總裁的一個秘密愛好,桑清越不在這兒的話,獨自承受這份痛苦的就隻有餘凜了。
吃飯的時候,徐湘順口問了問餘凜最近的成績,又拉著桑清越說話了。
“清越,你嘗嘗姐姐做的文思豆腐,還有這個,你可以吃辣嗎?這個麻辣魚頭……”
“……謝謝阿、姐姐,這個很好吃,我可以吃辣。”
餘凜中途眼神示意他“難吃就不要吃了。”可桑清越回看過去,仿佛在說“你嘗嘗啊,這次真沒那麼難吃。”
徐湘不笑的時候確實很像久經職場的上位者,隻是說出的話與那副精致的麵孔不搭,“餘凜就總是說我做的難吃,這下好了,媽媽以後不用逼你了。”
因為媽媽找到新目標了。
桑清越將喝完的牛奶杯放下,發現餘凜看他的眼神中帶著憐憫。
就仿佛在說,“你完了。”
桑清越感覺身體有些不適,飯後借口先上樓了。
徐湘跟公司打了個電話,然後轉身,看向這個已經由青澀漸漸走向成熟的兒子。
“你過來。”徐湘說。
餘凜走過去了,徐湘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他丈二摸不著頭腦,“你沒欺負人家吧?”
餘凜:“?”
“當然沒有,我倆好著呢——媽,您回趟家怎麼不關心關心您兒子?敢情我不是親生的。”
徐湘塗著口紅的嘴角勾起一個甜蜜的弧度,聲音卻依舊無波無瀾,“你可是我兒子,有什麼事情…是我兒子做不到的嗎?”
餘凜:“……”
當然有,而且還不少。就像他的閱讀理解永遠答非所問。
但他並不想爭辯什麼,既然徐湘說他能做到,那就姑且再努力一把吧。
徐湘有些疲倦了,接連幾天的高強度工作會讓所有人都吃不消,更何況她還是omega 。餘氏一家都很奇怪,似乎隻要他們自己不說,隻看表象的話,彆人會以為這家中是三個alpha 。
“我今天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主要是來看看你們兩個,沒什麼事的話,媽媽先上樓了。”
餘凜目送著徐湘上樓,自己也回了臥室。今天英語老師在課上給他們發了一段試卷音頻,語速很快,需要稍微放慢一點兒他才能聽全。
過了一會兒,餘凜微微皺起了眉。
周圍有種很淡的香氣,他一開始以為是徐湘女士點的熏香,便拉開了一點兒窗戶透透風,香味兒果然淡了許多。
過了一會兒,隔壁傳來桌椅碰撞拉開的聲音,緊接著,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餘凜按下了音頻的暫停鍵。
“啪啦”一聲,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音,餘凜站起身來,走到隔壁門口敲門。
“——桑清越?”
“桑清越?”
“桑清越你說話!你摔倒了?你沒事吧?你再不說話的話可進去了……”叩門聲一聲比一聲響,可繼剛才的動靜之後,再也沒了聲息。
一股極強極濃烈的信息素從門縫中擠出來,悠悠縈繞在鼻尖,像是最溫柔的蠶絲旋渦,引人沉溺。
餘凜沒再猶豫,直接伸手大力推開了門,刹時間,撲麵而來的信息素差點侵占了來人的理智。
餘凜在這一刻毫不懷疑,如果他是alpha ,此刻一定已經失去理智了。
可即便他不是,也想露出獠牙,在那截雪白的脖頸上刻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他強忍住胸腔中即將爆發的衝動,走過去將跪坐在地上的桑清越扶起來,地上碎了一個玻璃杯,應該是桑清越情急之下不小心碰到的,但幸好人沒事。
“桑清越…桑清越,你清醒一點!”
桑清越的臉上透出一股不自然的潮紅,眸中溢滿了水霧,與之前總是清醒自持的他判若兩人。
他仿佛是聽出了來人是誰,小聲喊道:“餘凜……”灼熱的氣息離餘凜隻差毫厘,他向來知道桑清越漂亮,可在這時達到了頂峰。
“我在,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我去給你拿個冰袋。”
“給我抑製劑……”桑清越緊緊攥著他的袖子,不讓他走。
餘凜皺著眉,聲音有種極力忍耐的嘶啞,“不可以。”
“你忘了你上次去醫院檢查單上寫什麼了嗎?——這次隻是假性發情,你要撐過去,不然就前功儘棄了。我們說好的…等過兩天,我就陪你去做信息素透析。”
桑清越:“可是……”他真的好難受。
“我知道,我知道,這一定很不好受。你就當你發燒了,挺過去…病就好了,好嗎?”餘凜身上的衣服被對方扯亂了,桑清越順勢隔著一層衣衫貼上去,他現在的體溫很高,對方身體的溫度會讓他舒服一點。
“……你咬我吧。”
——你咬我一口吧,為什麼要有發情期這種東西,簡直會讓人生不如死。
餘凜一怔。
他知道這是發情期omega意識不清醒的無心之語……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最終,餘凜隻是扯出一個有些苦澀難言笑,他將手掌附在對方後腦勺上,幾乎是一個將人抱進懷裡的姿勢。
“桑清越,你可真的是燒糊塗了,明天清醒了可彆耍賴不理我啊。”
“我可標記不了你。”
桑清越已經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了,隻是麵前覺得這個懷抱既冰冷又溫暖。
我對你做不了什麼,可我卻想,儘我所能,分你苦楚。
最起碼,我還可以毫無顧忌的擁抱你。
*
餘凜沒照顧過人,自己感冒都是扛一扛或者頂多吃個藥就過去了,發燒的時候更是少之又少。
可這也不算他的知識盲區,小時候沒吃過豬也見過豬跑,他從冰箱裡拿出平時經常備著的冰袋,又打來一盆水進行物理降溫。
所有人都會有脆弱的一麵,沒有例外。
餘凜看著桑清越熟睡的側顏,這樣的他仿佛終於卸下了那層附著冰碴的麵具,顯出幾分無辜感。餘凜隻覺得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仿佛稍不注意,就要碎了。
房間和主人一樣,乾淨又整潔,而且周遭總是繚繞著梔子花的味道,很好聞。
餘凜是第一次如此認真對待一個人。他之前的朋友或許壓根不會這樣,也不需要。
等給人蓋好被子,關燈出門,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餘凜抬頭,在走廊儘頭看到了徐湘的身影。
徐湘手裡拿著水杯,她可能是剛接水出來,從兩人房間經過。
徐湘看著餘凜,聲音很淡:“清越睡了?”
“嗯。”餘凜想解釋怎麼回事。
“你不用說,我都知道了。小男生信息素挺好聞。”徐湘是omega,同類發情期時的氣息,她自然知曉。
徐湘:“我剛補了一覺醒來,一會兒去他房間看看。”
餘凜忙道:“不用。”
“他已經睡了,很安穩。”
徐湘總是給人一種很不好親近的感覺,她沒有omega所慣有的溫柔,反而是冷靜乾練更多一些。
徐湘很少喊自己兒子的小名,她看著餘凜,笑了,“餘凜,你變了。”
餘凜不明所以。
“我上一次回來的時候,你還不怎麼會關心人。”
“真的,我很慶幸。”
徐湘骨子裡對情感是有些漠視的,餘隱倦或許也是。
可我很慶幸,你沒有成為第二個我們。
徐湘姣好的身姿掩進了門內,聲音隔著一扇門傳來。
“清越是個好孩子,和他好好相處吧,他或許能教會你很多。”